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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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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猛然看见赫尔,格蕾丝吓了一跳。

“嗨!”赫尔亲热地打了个招呼。

“我……我马上就走了,不过,这个凉台实在太美了,刚才我忍不住上来拉了一会儿琴……”格蕾丝有些慌乱,她不愿意让人以为她赖皮不走,尤其是赫尔。

赫尔摆了摆手,“刚才你拉的那华彩乐段难度很大啊!是……亚尼普尼?”他艰难地吐出一个词。

格蕾丝笑了,她拨了拨垂到面颊上的发丝,“是普尼亚尼协奏曲。”

“喔。”赫尔的脸红了。

格蕾丝抿着嘴,因为用心拉琴而微微冒着汗的白皙脸庞泛着健康的粉红色,“用不着不好意思,反正四个字你都说对了,只不过顺序有些细微的变化而已。”

想不到格蕾丝也会开玩笑。赫尔怔了一下。

“我……我马上就走。”格蕾丝把提琴收拾了起来。

“格蕾丝!”赫尔冷不丁地叫了一声。

“嗯?”格蕾丝扬起了头。

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了?”赫尔审慎地问。

格蕾丝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我是离家了,不过,没有出走。我总是会回去的,无论我到了多远的地方,我都必须回家——这是我的责任。”她幽幽地望着远处。

“那你来佛罗伦萨干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钱,更没有行李,只有小提琴。”赫尔直截了当地问着,为了他即将做的事情,这些问题他必须弄清楚。

“我坐飞机在这里转机,在机场上我忽然很想尝试一下在佛罗伦萨的街头拉小提琴的滋味……嗯,我还想尝尝意大利的甜品提拉米苏,所以,我就从机场出来了,一下子忘了拿行李。”她吐了吐舌头,“不过就算我想拿也拿不到,我的行李箱是直接送到目的地的,只有我的小提琴除外。”

哈?有这样的人吗?赫尔双目发直。为了吃甜品和拉街头小提琴,就傻乎乎地跑出来了,居然还忘了行李!她大脑里一定有一根神经松动了。

“这些植物都是你种的吗?”赫尔发呆间,听见了格蕾丝文雅的声音。

“是啊。”他不无自豪地环视着凉台上郁郁葱葱的植物。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血结晶喔。

“这是什么?很好看。”格蕾丝指着为数最多的一种植物问。赫尔用这种植物环绕着整个凉台。

“这是杜鹃花。现在它们还不算漂亮呢!在我家乡罗马的西班牙台阶上,每到三四月,到处都是红色、粉红色、淡紫色的杜鹃花,美丽极了。不过,我凉台上的出品也不差啊。如果你等到……”

赫尔停住了。

格蕾丝凝视着远方,明亮的大眼睛里,蓝色是寂寞,绿色是孤单。她不可能等到杜鹃花开的时分了,她马上就要走了。

“留下吧。”蓦地,赫尔不大却清晰的声音在午后的凉台上响了起来。

“啊?”格蕾丝愕然地望着赫尔。眼中寂寞孤单的神色瞬间融化在柔和的眼波中。

“留下吧,愿意留到杜鹃花开才走也行,在街头拉够了小提琴,吃腻了提拉米苏再走也可以,至于在我家里的食宿费用,暂时算我的吧,以后你回家带上了钱再还给我也不迟——如果你不是离家出走的就行。我可不想以后背一个拐带少女的罪名。”赫尔俏皮地耸了耸肩。

格蕾丝呆呆地看着赫尔。在他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洒脱脸孔上,她看见了温文体贴的微笑。

他是一个好人。真真正正的好人。

格蕾丝感激地笑了。这个微笑会让蒙娜丽莎嫉妒的,与以往矜持冷静的笑容不同,这是赫尔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明媚、最真诚的微笑。

“我不是少女了,我已经二十一岁,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格蕾丝轻轻地说。风撩拨起她金色的长发,好像在揭开一首新的诗篇。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的家人?”赫尔有些迟疑。刚才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下子就邀请格蕾丝在家里住下去。现在冷静下来,他不禁想到,这会不会太草率了?万一格蕾丝的家人跑来兴师问罪怎么办?

“嗯,我会写信向他们报平安的,不过我不会告诉他们我住在你这儿——我怕你麻烦,”格蕾丝笑笑,“我爸爸的脾气不太好。”

赫尔的头皮发麻了。一个火爆十足的父亲知道他的女儿在一个单身男人家里住着——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你是不是反悔了?”格蕾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聪慧地注视着赫尔的神色。

“唉……你下去马上给我写信!”赫尔摇着头大声说。

“好哇。我顺便也写一封保证书给你,证明我是自愿留下的,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好是好,不过,这样一来,弄得我好像是个斤斤计较的娘娘腔似的,”赫尔无可奈何地想,“总比被人当成色狼兼拐带犯好。”他自我安慰。

“那么……我真的可以留下来了吗?”格蕾丝试探着问。

赫尔点了点头,没辙地微笑着。算了,不想那些琐碎的东西了,反正,自从他在凉台上看到格蕾丝拉小提琴,他就决定了——只要她愿意,就可以留下来。

“走吧,下楼去写信和保证书。然后,我带你买点必需品。”他侧了侧脑袋。

“格蕾丝,你这张保证书……”赫尔为难地拿起格蕾丝一挥而就的保证书。

“怎么了,文法有问题吗?”格蕾丝垂着头,手中的钢笔在纸上“沙拉沙拉”地响着,“你等等,这里还有一份英文版本的。”她倏地又递给赫尔一张纸。

“呃……”赫尔拿着两张用不同语言写的保证书,犹豫着。

“英文是我的母语,不过,我也会一些其他语言的,特别是意大利语。小时候我对意大利特别感兴趣,上意大利语课的时候很用心的,而且还让我的语言老师给我开小灶。所以,这两张保证书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是啊。”

怪不得她的意大利语说得那么好,只是有一点点的口音。赫尔皱起了眉头,这两张保证书写得流畅华丽,用词恰如其分,什么地方都好,就是……

“格蕾丝,你签名不签姓,可以吗?”赫尔鼓起勇气说。

“应该可以吧,反正我的笔迹很难模仿的。”格蕾丝无所谓地说。

“可是……”赫尔望着保证书底部那个清秀漂亮的斜体字签名:格蕾丝。她难道没有姓吗?为什么不愿意把姓写下来给他知道?

“赫尔,我保证,如果要用到这两张保证书,我一定会在用到之前签上姓氏,可以吗?”格蕾丝踌躇地说。这个做法,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不过,她实在不愿意让赫尔知道她的姓氏——起码在这一段日子里。

赫尔想了很久,以至格蕾丝呆望着他的脸,差点以为他睁着眼睛睡着了。忽地,几乎进入入定状态的赫尔动了,他干脆地把那两张保证书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笑了笑,对格蕾丝说:“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隐私,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就算了。反正,我相信你不会为难我的——你不是那种人。”

格蕾丝怔怔地看着赫尔英俊的侧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的信写好了没有?”赫尔指了指桌面上那封了口的浅蓝色信封。

“写好了。”格蕾丝总算回过神来。

“那我带你到外面寄信,顺便买点日用品。”

“啊,好。”格蕾丝赶紧站了起来,匆匆地跟上赫尔的脚步。

“你怎么总是在看我?”赫尔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说。

“啊……”格蕾丝赶紧收回了“盯”在赫尔身上的目光,一脸绯红。总不能告诉赫尔她觉得他很怪,怪到鲜有的地步吧?

“你……你怎么一个人住?”她没话找话。

“我当然要一个人住啦,我家里的人都在罗马,因为舞蹈团的关系,我要住在佛罗伦萨,不过,我定期会回家里一趟,打打牙祭。”他露齿一笑。

“你很喜欢跳舞吗?”

“当然。”赫尔回答得毫不含糊。

“下次……下次跳给我看行吗?”

“随时都行,只要你留意到我就可以了。”

格蕾丝的脸又红了,她天真地说:“你的身体那么柔韧,又那么喜欢跳舞,一定是首席舞者!”

“哈哈哈哈,有人规定喜欢跳舞的都是首席舞者吗?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只是个小小的二线舞者,运气好的时候,在舞蹈晚会的某个小节目里能有个主角当当;运气不好的时候,只能当当群舞演员。”

“啊,你很快就能成为首席舞者的。”刚才说错话了,格蕾丝赶紧打圆场。

“无所谓,能跳舞就行。”赫尔洒脱地耸了耸肩。

格蕾丝好奇地端详着赫尔的脸庞,在那张曲线分明的脸上,她看不到一丝的气短与恼火。为什么他可以对当不了首席舞者这么无动于衷?那是所有舞者梦寐以求的啊。他是单纯地喜欢跳舞呢,还是故作姿态,在格蕾丝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格蕾丝静静地看着赫尔的侧脸,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随时都会露出一丝温文的微笑。确实是个美男子。

猛地,格蕾丝大叫了起来:“好英俊!快停车!”

啊?是说我吗?赫尔愕然,怎么一直斯文大方的格蕾丝会为了他的模样而大叫呢?他真的有那么英俊的容颜吗?俊美到要停车欣赏的地步……

正在他做着白日梦的当儿,格蕾丝又叫了起来:“快停车啊,那是大卫!”

赫尔从天上回到了人间。他有些尴尬地停住了车。格蕾丝趴在车窗上,喜滋滋地望着米开朗琪罗广场那座静静站立着的雕塑:大卫,“好英俊哪……”她神往地仔细看着。

“要不要下车看清楚些?”赫尔的问话有些酸溜溜的。居然欣赏石雕美男子也不欣赏眼前活生生的美男子!

“不用了,我看够了。”格蕾丝把头钻回了车里,兴致勃勃地说,“真是太英俊了,大卫他形体健美有力,浑身肌肉紧绷,手中握着石块,后面背着抛石机,好像随时都准备向哥利亚发起进攻一样,而且他的手指、手腕关节被夸大了,感觉充满了力量啊……”

“你蛮内行的嘛。”这一次赫尔的话酸味更浓了。

“谢谢。”格蕾丝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鬼使神差地,赫尔忽然来了一句:“我小时候,人家总说我长得像大卫。”

“啊?哧……”格蕾丝忍不住笑了出来。天哪,他在说什么呀,居然吃一个大理石雕塑的醋!

赫尔悻悻地发动了汽车,心情极度不爽。

“对不起,”格蕾丝总算喘过气来了,“原谅我,不过你和大卫不怎么像。”

“是啊,他是世界公认的衡量美男子标准。”

“不是,你们的样子都挺英俊的,不过,这里不像。”格蕾丝忽然伸出手在赫尔的眉宇间一弹。

赫尔小小地震了一下。格蕾丝从来没有如此亲热的举动,这让赫尔大吃一惊。格蕾丝柔软的小手在他眉宇间轻轻的触感似乎淡淡地触动了他的心弦。

格蕾丝同样为自己突兀的“轻浮”举动而羞涩。两人一时无语,车厢内一片尴尬的安静。

“我……我的眉毛不够他挺拔吗?”赫尔首先打破了沉默。

“不是,是神态不像。”格蕾丝深吸一口气,恢复了稳重的神态,“大卫的脸上是一种战斗的表情,而你呢,呵呵,你永远是平和、与世无争的那一种。”

“永远?你认识我才两天耶!”赫尔皱起眉头,“不会吧,那我不就成了世外高人了?我又不是隐士。看,现在我不正皱着眉头吗?我觉得蛮像大卫的。”他端详着倒后镜里的自己。

“哈哈,我觉得你好像永远不会战斗似的,所以才这么说,你别太往心里去了。”格蕾丝好心地安抚着赫尔,不过技巧有待提高。

“那倒是,我是爱好和平的人。”赫尔自我褒奖。

“呵呵……”格蕾丝笑了。

“对了,就应该这样笑,你这个样子很自然,比那面具似的微笑好多了。”赫尔不客气地冲口而出。就当是刚才格蕾丝损他的小小报复好了。

“你生气了?我刚才说你不如大卫,你不高兴了?”格蕾丝玩味地看着赫尔的侧脸。真好玩,他那微微上翘的嘴巴渐渐噘了起来。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呢!”赫尔嘟囔着,嘴巴完全噘了起来。

“哈哈,你生气了!”格蕾丝大笑了起来,是那种肆无忌惮的笑。

赫尔叹了口气,算了,要笑就让她笑吧,反正,那笑声挺好听的。

笑声中,格蕾丝专注地看着赫尔俊逸非凡的脸孔。大卫为了保卫国土,要向巨人哥利亚挑战,才会流露出那种神情;那么在这个和平年代,天生温和派、老好人的赫尔会为了什么而流露出那种紧张的战斗式神情呢?格蕾丝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中。

“格蕾丝,你在弄什么啊?”赫尔好奇地问着。在商店里,格蕾丝鬼鬼祟祟地让赫尔在车上等她,不能让他看见她买了些什么东西,好像她要制造炸弹似的;而从商店回来,她又在家里东跑跑,西跳跳的。赫尔家就那么一点大,就算玩藏宝也地方有限哪。

“请你别问好吗?”格蕾丝一脸绯红。

真是的,女孩子的秘密有那么多吗?赫尔扬了扬眉毛。按捺住好奇心,他不再理会格蕾丝的瞎忙活,从阁楼里搬出一张行军床,在客厅里腾出了一块空地,支了起来。

格蕾丝忙活完的时候,赫尔正在拉布帘。

“赫尔,这张小床怎么能睡人?”格蕾丝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比睡沙发要好多了。”赫尔眉毛也不动一下。

“可是……”格蕾丝为难地看着那张硬邦邦的行军床,她可是宁愿睡沙发。

赫尔拍了拍手,布帘弄好了。他看了看格蕾丝吞了一只青蛙般的表情,忍俊不禁地笑了,“又不是要你睡这儿,你做出这副表情干什么哪。”

“啊?难道你睡这儿?”格蕾丝现在的表情不再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而像是吞了一尾三文鱼。赫尔真是好得太过分了吧?他有无偿奉献癖吗?

“哈哈,你现在的表情真好玩。”赫尔指着格蕾丝的脸,笑得前仰后合。

“我以为我们俩会轮流睡沙发呢。”格蕾丝红着脸,讷讷地说。

“没关系啦,反正你又不是在我这儿住一辈子。”

格蕾丝隐隐有了一丝不快,可是为什么不高兴,她又说不出来。是啊,她又不是住一辈子。

赫尔懒散地走进卧室,把被褥拿出来。忽然,他叫了起来:“格蕾丝,你的内衣怎么放在我的衣服堆里?”

“哈?”格蕾丝一阵风似的奔进卧室,“别动我的衣服!”她的声音变了调。

“小姐,是你自己把内衣卷成一团,塞进我的衣柜里的,还要用我的衣服来遮住!”赫尔哈哈地笑着,“你大可以不必那么紧张,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腾一格柜子出来啊。”

格蕾丝垂着头,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的内衣都挑了出来。虽然她身上衣服整齐,可是她却感到,赫尔的视线已经射入到她身上的内衣里面。

赫尔笑笑,为了避免她尴尬,走进了浴室。

过了两分钟,赫尔的声音像催命钟一样响了起来:“格蕾丝,你的女性用品不要放在纸盒子里,在浴室里会淋湿的。”

“你——色狼!”格蕾丝大叫着,跑去浴室,怒气冲冲地瞪着赫尔,挤出了几个她认为最可以表达愤怒极至的词。

“可你把它们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我也没办法不说啊。”赫尔无动于衷地指了指躲在沐浴液后面的装“女性用品”的纸盒子。

“可是你的浴室没地方藏那东西啊!”格蕾丝像只母老虎般地叫嚣着,涵养全无。

“哈哈,格蕾丝,用不着不好意思,我有一个孪生妹妹,她没心没肺的,没有什么瞒住我的。”赫尔以过来人的姿态说话。

格蕾丝的怒气稍稍平服了些,“可是你也不应该说那些话!那样说,很……很……很没教养。”

“喔,好吧,不过,小姐,你必须告诉我,还有什么秘密藏在我家里?”

“没有了!”格蕾丝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赶紧把自己的“女性用品”护在了身后。

“哈哈,别紧张,当色狼之前我首先会是个君子。”抛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赫尔慢条斯理地走出去了。

现在是君子,那么以后还会有当色狼的时候?格蕾丝大惊失色。他在说什么哪?

天哪,我在说什么啊?客厅里的赫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

正在格蕾丝对自己的多灾多难的前途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赫尔的声音又传来了:“格蕾丝,出来一下!”他在客厅喊。

这次又发现什么了?按道理,没什么比发现内衣和女性用品更可怕的事情了。格蕾丝大义凛然地走进客厅。

“嘿,你在我这里住,我不收你的住宿费,不过,我们俩分摊一下家务很公平吧?”赫尔叉着腰,说。

“对。”格蕾丝抿着嘴,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的家务分两种:星期一、三、五,一个人清洁家居,另一个人做饭;星期二、四、六则反过来;星期天休息,到街上吃饭,如何?”

格蕾丝咬着牙,没有说话。

“不公平吗?”赫尔疑惑地问。可是,他觉得这很公平啊。

“不,很公平。”格蕾丝沉着脸,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想星期一、三、五做饭呢,还是清洁家居?”

“今天是星期几?”格蕾丝冷冰冰地问。

“星期三。”

“那我当今天做饭的那个人。”

“喔,好的。”赫尔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按捺不住地问:“你能行吗?”这个问题很令人怀疑耶!

“我以前在学校上过烹饪课,”格蕾丝回答得好像准备英勇就义一般,“不过,我缺乏实践。”她补充。

“啊!那还是我来做好了。这些天你先打扫家居得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擦擦桌子,吸吸尘罢了。”

“不要!”格蕾丝回答得非常干脆。她到底还是上过烹饪课啊,不过,打扫嘛……

“你确定?”赫尔怀疑地扬起了眉毛。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天天做饭。”

“我来打扫?”

“是的。”

“啊,随便你,看来你对打扫是深恶痛绝的。”赫尔很有感触地点了点头,“那么格蕾丝,你现在肚子饿不饿?”他委婉地提出了做饭的要求。

“好的,我马上就去做。”格蕾丝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板着脸,挺着腰,进入厨房里。

“格蕾丝,要不今天我来做,你来看好了。”赫尔在后面不放心地说。

“没关系,我可以的。”做饭比拿扫帚要好——这是格蕾丝的理论。

“冰箱和壁橱里有些材料,你想做什么就拿什么好了。做些简单的就可以了!”

“好的。”

“沙啦……”

“哗啦……”

诡异的声音在厨房里传了出来,赫尔竭力不去理会。可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蟑螂在生菜叶子上爬。不行,再好耐性都忍不住了!赫尔走进了厨房,假惺惺地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很好。”格蕾丝低着头,正在和材料搏斗着,无暇顾及赫尔这样的闲杂人等。

“我的天哪,格蕾丝,你在弄什么啊?”赫尔从她身体遮蔽着的缝隙里,窥到了一点惊心动魄的画面。

“啊,做沙拉啊。”被赫尔的声音吓了一跳,格蕾丝握着刀,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向赫尔走来。看起来像惊悚片的女主角。

“得了,格蕾丝,别抓着刀子在我胸前晃来晃去好吗?”赫尔赶紧自保,“你做沙拉的材料是什么啊?”

“鸡蛋蔬菜沙拉。”

赫尔把格蕾丝手中的“凶器”拿了过来,然后走到砧板前,指着一个巨大的沙拉碗,说:“这是鸡蛋蔬菜沙拉吗?”

“是啊,我已经把材料全部切好撒进去了。”格蕾丝指了指大沙拉碗,里面有一些煮熟了剥了壳,再切成片的鸡蛋,黄白相间的,煞是好看;然而,一些切得细细的黑白颗粒丑陋地缠绕在漂亮的鸡蛋上,显得触目惊心。

“怎么?这难道不是蔬菜吗?”察觉到赫尔的脸色有异,格蕾丝小心翼翼地指着菜干问。这明明是菜叶子啊,虽然模样和质地奇怪了点。

“这是蔬菜。”赫尔勉为其难地答道。

“好像是来自中国的吧,我看见上面的包装这样写着,怪不得我没见过。”

“格蕾丝,你实在是太聪明了。”赫尔的脸看起来像哭一样。

“它们闻起来很香,我想再加点橄榄油就可以把鲜味带出来了。”格蕾丝自作主张地往碗里倒着橄榄油。

“格蕾丝!”赫尔想抢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完了,他可爱的干瘪菜干没有了。他最喜欢喝菜干汤的啊!偏偏格蕾丝还要把整整一大包——他的全部储备——都细心地切成了碎屑!“格蕾丝?”他回过头去。

格蕾丝看着赫尔不妙的神色,乖巧地向后退,“我做错了吗?”

“这是我最喜欢的菜干!”

那她有什么错?她做喜欢的东西给他吃耶!就算是格蕾丝的爸爸也没尝过女儿亲自下厨煮的东西!

“这是蔬菜没错,”赫尔一脸严峻地教训着,“不过,这是浸泡开了,用来煲中式汤的!你把我全部的菜干都糟蹋了!”

格蕾丝凝视着双眼冒火的赫尔,颤巍巍地回答:“可是你叫我到冰箱或者壁柜里拿材料的啊……”

赫尔停顿了两秒,继而怒吼:“可我没叫你不懂装懂啊!菜干是怎么烹饪的,你不懂可以问我啊!”

“可是我觉得那是普通蔬菜啊。”格蕾丝的眼神里有些害怕,也有些倔强。

赫尔叹了口气,这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女孩。

“算了,”他摆摆手,“你到外面坐着等吃饭好了。今天做饭、打扫都让我来做好了——反正你不喜欢打扫。你先看看我是怎么做的,不会就学,OK?”

格蕾丝抿着嘴,一声不吭地出了厨房。

客厅里一片宁静。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厨房的赫尔忍不住探出头去,想要看一看那惹事的女孩又在搞什么名堂。要不要向她道歉呢?刚才他的语气是重了点。

客厅里,格蕾丝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块布,扭扭捏捏地擦着茶几。看起来像是在跳舞。

真是的,我的茶几有那么脏吗?赫尔摇了摇头。算了,她总算还是做了点什么,为这个家庭做出了点贡献。赫尔老气横秋地想。

蓦地,他定睛一看,眼前一黑。爆雷又响了起来:“格蕾丝,你用什么擦桌子?”

“啊?”格蕾丝懵懂地站直了身体,拇指和食指依然捏着那块抹布。这是一块米黄色的抹布,薄纱的质地和赫尔的窗帘一样——当然一样啦,就是在窗帘上剪的!

“抹布挂在吸尘器上面,你看不见吗?”

“那块布太脏了。”格蕾丝回答得毫不含糊。

“有不脏的抹布吗?格蕾丝,你给我好好坐着等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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