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寒冷而干燥的冬天,城市已经冻成了坚冰。铲雪车天天在街面上爬行一次,蠕动笨拙的庞大身躯,哈哧哈哧地一边喘粗气一边把冰块铲起,倒进同样哈哧哈哧喘粗气的运输车里,冰块互相敲击的声音很好听,叮叮当当,哗哗啦啦,轰轰隆隆,轻音乐,打击乐,娱乐着人们的耳朵。有一天,据说是使用了高科技,穿黄色衣服的人在街道上撒上一些粉末,马上,冰雪开始融化,化出涓涓细流,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滑进下水道。接着是一连串的晴天,人们走上大街,好像冬天根本就不存在似的。不过,刮风下雪的日子总会回来,风雪从天上来,风雪从街头来,风雪从颤抖的枯树们身上碾过,从人们的身上碾过,压实在街道上。啵啵觉得,在冰雪上走的感觉挺好的,像敲击玻璃,像敲打羊皮鼓,可以弄出一连串好听的音乐。这个冬天,啵啵帮助Q三又抓住了几个小偷,掀翻了几家赌场,爆破了几家窑子。名气大了,啵啵所到之处,小偷马上装出正人君子的形象,妓女马上装出淑女的羞涩,赌徒马上把手从口袋里抽出,装作两手空空的样子。
在家里的时候,啵啵被当做宝贝,Q三很细心地给他洗澡,洗过澡用热风吹干;专门配备了狗食;饭后茶余看电视,跟着Q三偷偷识字。到了所里,大家都宠着啵啵,这个逗他玩,那个逗他玩。Q三找小东西,比如报纸,自己坐在椅子上不动,大声呼叫:
“啵啵,干儿子,报纸!”
啵啵就在沙发上或矮桌上叼起或捧起一张报纸,颠儿颠儿送到Q三面前。Q三看看不是自己想看的那张,又指指放报纸的地方,嘘一声,“再去拿。”啵啵就再次给他报纸。别人指使啵啵办事,啵啵可不干,于是有人笑话Q三,说啵啵是Q三的私人秘书,是小三。
背了人,啵啵问什么是小三,Q三模模糊糊地说:小三就是排在第三位的人,你的前面有小杰和小雨两个助手,你是我第三个助手;在家里,我老Q是老大,你干娘是老二,你是老三。啵啵听了,很高兴。
Q三是个风趣幽默的人,有时候一个人看报纸看得无趣,就把报纸拿到啵啵面前,说读一段。狗的记性本来就好,啵啵的记忆力更非一般,过目不忘,已经看得懂大块的文章了,不过,他不会真读出来,只在心里默念。所里的人看着这一对人狗,都说“疯子”。有时候在大街上走,Q三指着招牌上的字,念给啵啵听。有人笑话Q三,Q三滑不溜秋地说,教狗识字呢,你会认字吗?
有时间,Q三带啵啵去见齐老头,老人看啵啵生活得很好,很高兴。一次,齐老头的大儿子恰好在家里,齐老大看了看啵啵,说,“这才适得其所,物归其用。”
啵啵可不爱理他。那时候,他们还嚷着要杀了自己!
Q三不知道啵啵在想什么,自顾和齐老大说话,“可别说,他帮了我大忙。老了,腿脚不利索了,啵啵既可以当我的腿子,又可以当我的眼睛。”
“老爷子说啵啵会说人话,是真的吗?”齐老大好奇地问。
“扯!”Q三马上否认。“老人家懂狗语,这点,你还不知道?”
“我不但懂狗语,更听得懂人话。”老人一语双关。
从老人家里出来,啵啵有些恋恋不舍,但又不得不离开。他想见一见威士忌,不知威士忌现在过得怎样。Q三很理解啵啵的心思,说人念旧情,狗也应该念旧情,果然顺道让他去看望了威士忌。
威士忌很满足。对啵啵的来访,他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