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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让她继续睡吧!”李别恨望着手边的合欢酒,独饮一杯。

他脸上从未有过的从容让日开明白,这一次大局已定,容不得她再有所选择。撑开红油纸伞,龚榭的魂魄在飘渺如烟中回到了她的身体,魂魄未定,她倒在床榻上沉睡徐徐。

红伞下依旧是日开透明的身形,小小的脚走到床边,望着龚榭的身躯,她眨巴眨巴眼睛,眨去所有的泪花。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强占她的相公了。

撑着红油纸伞,她爬上他身边的圆凳坐定。伸手想要拿剩下的那一杯合欢酒,别恨却先她一步抢过了杯子。

难道说他连她最后的愿望都不肯成全吗?她好想哭,更想在他剩下的一只手臂上留下一排齿痕。

别恨不去看她眼中的凄凉,从袖中拿出那方刻有“李氏日开之位”的灵牌,他将酒倾倒而下,“拜了堂,进了洞房,喝了合欢酒——日开从今起是我李别恨的鬼妻。”

泪花闪现,他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李氏日开——她一直追寻的名分吗?还有爱呢?

他忘了给。

咸咸的泪水混进酒杯,她的合欢酒是苦涩的沉淀。做了十二年的鬼,该到头了。

“别恨。”她只想知道一个答案,“如果我不是鬼,我是说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十二年后在你去宣州娶亲的路上,我们重遇,你会背弃你爹的命令,娶我为妻吗?”

别恨手中的酒杯没能送进口中,停在心的位置上,他茫然地望着跳动的鸳鸯烛,那一对对闪动的火光是为了她吗?

不回是默认还是否认,日开寻不着答案,却告诉自己:是该死心的时候了。

“如果我不是鬼,那该多好……那该多好……”

她绝望的声音脱离了不真实的躯壳,别恨的眼前是十七岁的女子为爱感伤的呼喊。

“你就是你,是人是鬼你都是见日开。”

四目相对,他忘情地抱紧了她透明的躯体,他的手竟然拥住了她。如果有来世,他愿许她三世姻缘。

竖起三指,他对神起誓,“今生欠下的我李别恨愿意用三世来还。”

她不要三世,在他的怀中,她只要没有今生的今生,“天亮后,你送我走吧!”回地府,转世投胎,随便哪种都好,只要别再见到他,别再见到身边已有妻室的他。

终于等到可以送她走的那一刻,别恨心中反倒失落起来。这一路相伴他承认自己放不下她,割舍不掉这段情。他甚至可以娶鬼为妻,却不能与鬼相伴。

“你是不是很后悔认识我?”

她摇头,怎么会呢?能认识他,是她第二生的开始,即便这一生她只能用鬼的身形活在人世间。

别恨却读不懂她不愿说出的心事,“如果不是我捡到你的画卷,也许今日你已经以他人鬼妻的身份活在美好的空间里,也不用经历这么多的磨难。”她不是也说,她之所以会缠着他是因为捡到她画卷的人是他,若是换了他人,她也一样会缠嘛!

“若换了别人,没有这许多的磨难,也没了我来这一世的意义。”

她的话太深奥,从这副透明的身形里吐露出来更是多了几分诡异的力量,是他笨吧!听不懂,也琢磨不出。

日开索性将他从困扰中拉出来,她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别去想了,有那个工夫不如想想我未来的生活吧!离开你以后我应该会……先回地府,然后老鬼头会去接我。他说我的阴气与一般的鬼不同,也许我可以和他一起去人间收魂魄。”

一年一年,她将会收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带着每个已死的魂魄飞回阴间。也许某一天,她手上捆着的将是古稀老人,他有个很熟悉的名字——李别恨。

别恨别恨,前生她不恨,这一世她更不恨。

带着恨离开倒不如带着爱而去,至少前世加今生,十七年的时间里她曾真爱过。

背靠着背,他们坐在圆凳上,眼前的鸳鸯烛照红整个新房,艳艳地刺伤他们的眼。

曾经有个风俗,说新房里的鸳鸯烛预示着新婚夫妇。哪支烛火先燃尽,便是上天预示他们中谁先去世。

迷离中,左边正对着别恨的鸳烛跳动两下,熄了——青烟缭绕。

天亮了,却是雨水缠绵。

清晨,龚府上下一片寂静的时候,李别恨背着撑着红油纸伞的娃娃上了山。没有黎明迎接他们,雨水倒是一阵大过一阵,轰轰地下个不停。

山路泥泞,别恨负着日开深一脚浅一脚地行着,她几度叫嚷着说要自己下来走,他却不让,他能背她的也只有这一段上山的路了。

下山之时,他将独自一人,他没有忘记在新房里有个叫龚榭的新妇正等着他的归去。

这一路谁也没有说话,像是怕破坏了宁静,更怕最后的离别带着比雨水还湿的伤感。日开将脸贴紧他宽阔的背,苍白却并不因为温暖而飞散。

“可以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日开挣扎着从他的背上爬下来,撑着红油纸伞,她望着伞外的他被雨水打湿。从此以后,这伞下就只会有她孤单的身影。

我要走了——话梗在喉中,吐不出来。日开闭上眼睛想忘了心底的他,沉淀了十二年是该全部忘记的时候了。

前生为了他,今生做鬼也是为他,来世呢?来世她该为自己而活了。

正要开口道别,半空中突然出现拿着铁链的老鬼头,“你怎么来了?接我回去用不着带全套家伙吧?”她本来就是鬼,用不着全副锁魂魄的工具。五岁刚死的时候她被锁过,不想再有第二遭记忆。

别恨不自在地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是因为老鬼头出现的缘故吗?他怎么觉得浑身冷冰冰的?“你们要走了?”

老鬼头也不答应,只是沉着脸上下打量着他。

日开不自在地冲他吼了起来,“看什么看?他来送我离开而已。从今天起,我和他再无干系,我可以陪你一起来人间收魂魄,你不是说我的阴气很适合做这些吗?我也想到处走走,等什么时候累了就请阎王开恩,让我转世投胎。这次我要跟阎王讨价还价,无论如何也不能夭折,一定要生在富贵之家,嫁给如意郎君,最终膝下子孙满堂,无疾而终。”

这约莫是每个女子的期盼,阎王肯成全的世间又有几人?

不知道是老鬼头没听见她的话,还是怎么了?他依旧动也不动地盯着别恨,日开茫然中突然想起了他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李别恨寿限将至。

难道说老鬼头根本不是来接她的,他手上握着的铁链也不是用来带她回地府的,而是为了……

日开苍白的脸转向别恨,他仍不明所以地回望着她。即使先前还不知道是不是出了意外,单看日开的眼神他也明了些许,“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跟日开有关,她将被带回地府受罪?“是不是日开做错了什么?”

没有任何人或鬼做错,只是有些事情将要发生,拦都拦不住。

日开的脑中有两股激流在交战,若他真的做了鬼,被老鬼头收了魂魄,他便可以跟她一样,两个都是鬼,做不了人世的夫妻,却可以永不分开。代价是他的命,他活着的权利;若是此刻提醒他,也许她可以逆天而行,救他一命。代价是人鬼永分离,他们再难相见。

很简单的选择,却让她徘徊不已。恍惚间,她听到了一声闷响,然后是别恨抱住她娇弱的身躯拼命跑的心跳声——他又忘了她是鬼,不会再死一次了。

山下有人高呼:“山塌了!山塌了!”

巨大的山体顺着水流而滚,山石纷纷塌下,一时间真的有山塌了的感觉。老鬼头始终停在半空中,不言不语,收魂的瞬间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凭天意。

这种感觉像他对日开的情感,明明爱了,却无法拥有。因为感动她这两世的情缘,所以他只能成全。

一切但凭天意!天意又为何?

天意就是让李别恨和见日开随着山石和雨水掉下山崖,天意就是让他们生死不离,一如十二年前的枫叶铺出满天红……

“大少爷!大少爷,您听我说,那座枫叶楼尚未建好,您不能上去。”

“我说要去就要去,我看你们谁敢拦着我?”李别恨甩开奶娘的双臂,横冲直撞地向正在修建中的枫叶楼奔去。

他娘去世之后,外公为娘修建了这座枫叶楼,后来外公也随娘去了,今年爹让小工停止再建。他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外公说过他是卧泉山庄的少庄主,他有权利管理山庄的一切。

“哥,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出了回廊他刚要转身就看见二弟,明明是双生子,可他们的个性却是天南地北。二弟懦弱又没用,连爬树都不敢,真不像个男人。

“走开!看到你就讨厌!”别恨推开面前的二弟,七岁的他竟然可以将成年人的跋扈学得十成十。

甩开所有的随从,他独自向枫叶楼行去。一路行来他望着四下的风景,满心都是孤傲的写照。在下一个转弯处,他看到了枫叶下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是谁?胆敢缩在枫叶楼的外面,是谁这么胆大包天,难道不知道这是他娘的领地吗?

“是谁?出来!快点出来,不准躲在那里!给我出来——”

磨蹭了半天,约莫是心里斗争了许久,那月白色的身影终于从枫树后绕了出来。她的肩上粘了一片火红的枫叶,映在月白色的衣衫上更是醒目。

是个女娃,年岁约莫比他小些,圆圆的脸,肉肉的感觉,像南门菜市上卖的白面肉包子,“你是谁?干吗到我娘的枫叶楼来?”

“你又是谁?干吗管我是不是来你娘的枫叶楼?”小丫头倔强的口气丝毫不输别恨,一对圆眼睛瞪啊瞪的,很是机灵。

别恨好久没跟同龄孩子相处过了,尤其是像她这样圆嘟嘟的小女娃,一时间他忘了发脾气,走近几步,痴痴地望着她……身上的那片枫叶。

“我娘很喜欢枫叶的。”

他忽然冒出的话惊住了女娃,扬起小脸,虽然不懂他脸上的悲伤源自何处,却看得出他不开心。看在他难过的份上,她就告诉他,“我叫见日开,我娘带我来这里省亲,人家都说这里很美,所以我才跑来的。”不过眼见表明,这里一点也不美,完全没有看头,不好玩,“你呢?你刚才说这是你娘住的地方,那你娘呢?”

“死了。”他别扭地偏过头,不让她看到他脸上伤心的表情。他是卧泉山庄的少庄主,他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软弱的表情,这是外公说的。

别恨努力压抑的情绪被小女娃探出究竟,仰首望着眼前的枫叶楼,她像个小大人,脸上挂着伪装出的欣赏来,“它真的很美,就跟你娘一样。”

她的话没让别恨心情转好,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至少他不再是光想着娘去世的事了,“你又没见过我娘,怎么知道它跟我娘一样美?”

“因为你就很美啊!”她笑,圆嘟嘟的脸染着枫叶的红色。

瘪着嘴,明明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他还死撑着装酷,“笨啊!夸男人不能用‘美’。”

不能用吗?她不知道嗳!日开歪着头倚在他的肩上,“那应该用什么?”

他伸出手抓了抓脑袋,之后很认真地回答她:“我不知道嗳!”

日开愣了片刻,随即两个孩子同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震得枫叶纷纷下落,染红了他们脚下的土地。

“我带你去我娘的枫叶楼看看吧!”别恨拉着日开的手,要带她上枫叶楼。

这是他娘的领地,他一直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眼见爹已经让人停工许久,整栋枫叶楼在风雨摧残下飘零摇曳,他更是涌起想要进去看一看的冲动,总以为在楼的最高处可以见到娘。

日开向上看着枫叶楼,一直一直地仰头,楼虽然挺高,但是周遭都没有扶栏,看上去好可怕,她不太想去,“这楼还没有建造好,咱们等它造好了再进去不就好了嘛!”

别恨像是被麦芒刺到似的,整个人从平静中跳了起来,他冲着枫树,冲着日开,冲着目光所及的每一处大声叫喊:“不会了!这楼再也不会造好了,不会了!”

爹再也不会为这座枫叶楼掏银子,他总是说娘已死,根本不需要再造枫叶楼。从前外公在的时候,外公会坚持,如今外公不在了,爹干脆让工人全都撤走。爹不要娘了,他却要这座枫叶楼。

不懂他为何如此激动,日开却不想看到他脸上的悲伤,“好嘛!你要上去,我陪你上去就是了,你不要生气嘛!”

她肯陪他上枫叶楼?别恨恢复了一点信心,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和他一同追忆,这感觉真好,“我带你去!”

牵起她软软的小手,他拉着她向枫叶楼走去。途中坑坑洼洼一处也不少,更有风吹高楼声摇曳的感觉。可是他一点也不怕,满心只想带身边的娃娃去寻找或许藏在枫叶楼某一处的娘。

“李别恨,咱们能不能不往前面走了?”日开打起了退堂鼓,他们已经来到了枫叶楼的最高处,四周都没有扶手,地面也不知道是涂了什么,还是没涂什么,地上很滑,她有点怕。

已经来到了这里,不把这里里外外找个遍,别恨是不会罢休的,拉着她的手,几乎是用拖的,他要走遍这座楼的每一个角落,“再走再走啊!也许我娘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你不也说我娘很美嘛!难道你不想见到她真正的样子吗?”娘很美,娘很好,娘很爱他,所以娘一定不会离开他,一定不会。

也许是走得太急,也许是地太滑,别恨在向前走的那一步中脚下一滑,整个身体摔出了枫叶楼,幸好他从小习武,反应力够快,眼见着将要掉下去,他抓住了从楼的中央伸出来的一处扶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命。

日开就没有那么好命了,他的力道害苦了她,顺着他的使力,她跟着他一起被抛出了枫叶楼,握住他的手,她的身体悬在半空中。

“李别恨,我好怕!”

“不用怕,不会有事的。我抓着竹竿呢!只要我用力怕了上去,就一定能救你,不用怕哦!”

别恨拼命使力想要爬上去,用力再用力,可是仅凭着他的一只手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两个人的力量。而且他的使力让日开抓不紧他的手臂,她在往下滑……

“李别恨,我抓不住了。”好高啊!她悬空的腿无论怎么踩也踩不到地,空落落的感觉让她觉得好可怕。只要能安全离开这里,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爬到高处了,连树她都不爬了,“救我!你快点想想办法救我啊!”

“抓住我的手,千万别松开,我马上就能救你下来了。”只要他能先爬上去。

别恨凭着所有的力气去往上爬,日开的力道却不住地将他往下拉,两股力道交汇,难以找到平衡点,所有的一切在瞬间迸发。

他一蹬腿爬回了楼中,耳边却传来他永世难忘的声音:

“啊——”

她像一片红色的枫叶,伴随着风旋转……旋转……一直一直地旋转,她转到了地上,睡在枫叶的中间,然后遍步四野的红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染红了她身下的泥土,她……成了最美的枫叶。

这之后的十二年里,别恨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美的枫叶。

十二年前的过往在李别恨坠崖的瞬间全部觉醒——

他记得,他记得那天他被人找回家以后大病一场,说是高烧不退,醒来以后他性情大变——以往的嚣张跋扈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温吞和无能。反倒是二弟莫爱慢慢成长,有了几分他的影子。

外人曾传闻是他将女娃娃推下了楼,从此爹不许别人提起这件事。不知道高烧的缘故还是刻意的遗忘,他也的确忘了。

只是那一年,偶尔天上打雷的时候他就会漫无目的地逃跑,像是要摆脱什么,又像是在逃避什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次雷雨交加的时候,他再度甩掉奶娘没命地跑,直跑到野外躲起来。

心里好似怕……怕鬼,怕小鬼来捉他,所以他不敢站到高处,只敢蹲着身体匍匐在地上。

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是闪电劈倒了大树又或许……又或许有一个穿着红衣,撑着红伞,满目写着愤恨的女娃娃站在树下,是她用仇恨推倒了树,她是想要他的命吗?

如果是他欠她的,他给,他没有躲开,他任树砸到他的身上。

粗壮的树的确倒下了,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方向,树干砸在了他的腿上。他侥幸地捡回一条命,却终身不能学武,成了卧泉山庄建立以来最无用的少庄主,也是爹和二弟眼中最大的笑柄。

他无悔,只因心中有愧。

十二年前的过往在见日开魂魄坠崖的瞬间幕幕交织——

她记得,她记得那天她从枫叶楼上坠下,她的魂魄离体,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躺在一片如枫叶一般鲜红的美丽中。那些红慢慢向上蒸发,变成一把像伞一样的东西,她握在手中,本想带着红色的伞回到身体里,她却被赶来的老鬼头锁住了。

从此以后她做不得人,只能做飘零的鬼。

这全都是因为李别恨,是他害死了她,是他的错!她恨他,她要报复他,因为他居然忘记因他而死的她。

每夜每夜她想化成厉鬼钻进他的梦中,却因阴气不够而办不到。那她也要守在他的床边,找机会吓他。

这才发现不用她吓,他整夜整夜噩梦缠身,早已不复当初那个倨傲的少庄主。

复仇的机会终于还是向她走来了,那一日雷雨交加的时候,他再度甩掉奶娘没命地跑,直跑到野外躲起来。他不敢站到高处,只敢蹲着身体匍匐在地上。

太好了,这就是机会,她也要他变成鬼尝尝她夭折的痛苦。她用手中阴气颇重的红油纸伞招来了恶鬼,在他们的窜动下,粗壮的树干笔直地向他压去,她是要他的命啊!

他可以躲开的,依他的身手绝对能轻易地躲开。可是他没有,他任树砸到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日开动容了。最后一刻,她用手臂的力道改变了树倒下的方向,所以她的双臂内侧才会在十二年后留下一道粗糙又丑陋的疤痕。

即便她后悔了,可树干还是砸在了别恨的腿上。他侥幸地捡回一条命,却终身不能学武,他再也做不了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庄主。

他欠她的,还清了,剩下的只有……爱。

第一世她因他而死,第二世她不肯转世投胎而宁愿做鬼飘零还是因为他。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要做他的妻,鬼妻也好啊!

所以才有了这一路的颠簸,所以才有她那一句“若换了别人,没有这许多的磨难,也没了我来这一世的意义。”

他不懂,她这一世也没了意义。

这一世她为他做鬼,为他魂飞。

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李别恨认命了。他等着死,也许这样更好。他终于明白,老鬼头不是来接日开的,而是来等他的。

他死了,无法再背负卧泉山庄的命运,从此以后他就可以跟着日开一起做鬼。也许,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回忆起了十二年前的过往,此刻他好想跟日开一起去看枫叶。

身体落下,不觉得痛,死也可以这么舒服吗?别恨悠悠地睁开双眼,日开在哪儿?老鬼头在哪儿?他们总不会将他一个鬼丢在这里吧?他可是鬼生地不熟的呢!

“日开!日开,你在哪儿?”

“别叫了,你找不到她的。”

老鬼头森冷的声音窜进他的耳中,别恨望着他,满脸狐疑,日开的红油纸伞怎么会在他的手中?“日开呢?”

不回答他的问题,老鬼头第一次脚沾地走到他的身旁。抚弄着手里合起的红油纸伞,他像是抚着最心爱的人,“你相不相信有的人会摔死两次?”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别恨急了,“我问你,日开哪儿去了?”

老鬼头提着眉打量着他,“会吼了?你恢复了十二年前的记忆,记得怎样做个跋扈的少庄主了?”

别恨现在不想听到这些,他只想知道日开在哪里,他有种很不祥的感觉,“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山崖下偌大四野,他扎着头四处寻找,不放过每一个角落,不错过每一个日开可能存在的地方。

“她是不是还恨着我,所以不肯见我?”他心里没底,十二年前他欠她一条命啊!

“如果她真的恨你就好了。”那丫头太傻,在被感动之余,老鬼头真为她感到不值,“以她的资质,即便不转世也可以在地府里做个很棒的鬼差,甚至有望做阎王的助手。可是她偏要守着你这个呆子十二年,等啊等,她只是巴望着能成为你的鬼妻。可你呢?却一再地辜负她,末了还要她为了你损了好不容易集齐的阴气。”

呆子又岂止他一个,丢下手中的包袱,老鬼头将里面的东西摊开在他的面前。一方刻着“李氏日开”的牌位,一卷画——这竟是日开拿两世换下的珍宝。

将这些东西攥在胸口,老鬼头的话让别恨摸不着头脑,更显恐惧,“日开她到底在哪里?”

看着他几乎要发狂的样子,老鬼头也不忍再隐瞒下去,撑开手中的红油纸伞,伞下冒出日开的身形,她半阖着眼,睡得深沉的样子。

“她损耗了所有的阴气,现在的她真的变成了五岁的娃娃。”

别恨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你是说,从此以后日开的思想只会停留在五岁?”她这副十七岁的身体却只有五岁的思维。

“是!”老鬼头一次残忍到底,“她不会记得你,也不会记得我。她只是死时那个五岁的小鬼,所有的一切在她的心中都是陌生的。”

想要走近她,却怕惊了她,别恨只好将求救的眼神望向老鬼头,“要怎样才能让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告诉我,我一定能够做到。”

“去求神吧!”这已是鬼无力的范畴,“鬼和人不一样,鬼的年龄不是按照时间来算,也许……也许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像个孩子,永远也长不大。”

“不会的!日开一定会恢复成原来的日开,她一定会记起我,一定会……”爱我——他所剩下的就只有“信心”而已。

看样子,这一次他是准备背着日开海角天涯了。老鬼头也不能说什么,他只想提醒他,“你那已过门的妻子,你不想知道她的结局会是怎样吗?”

想!这是他的责任,可他却有更重的责任摆在眼前,“你来就是为了收我的命,现在我没死却是已死的人了。而龚榭她……她会好好地活下去,对吗?”他想确定的就只有这个。

老鬼头默默地点了点头,更多的天机他不能泄露,“你……好自为之,什么时候烦了,厌了,不想再背着她了,就收起红伞,我会知道的。”

他应下,心里知道不会有这一天的。

放眼四望就只有他和尚未睁开睡眼的日开,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初露朝阳,别恨怕日开受不了阳气,赶忙将撑开的红伞遮在她的头顶上。

此时,日开悠悠然醒了过来。

她还是像根面条似的细细长长,却再也不是从前的日开。别恨挪到她的身边,含笑的双眼守护着她,“记得我是谁吗?”

她不说话,像看坏人一样冷眼对着他。风起,吹起她一身的红装,他伸出手帮她整理,却看见了她双臂内侧的伤疤,又是为了他。

发怔当口,日开忽然张开嘴巴在他伸出的手上狠狠咬下——位置和从前一样,连牙印都一样。

别恨不怒反笑,“你虽然忘了我,还是没忘咬我。”

提了提手中的包袱,里面无长物,只有画卷一卷,牌位一方。以背对她,他在等着她像从前一样主动爬到她的背上。

等了又等,她不动,他亦不动。直等到他的背都快直不起来了,她终于妥协,一手撑着红伞,另一只手从身后圈住他的颈项,她熟练地爬上他的背。

“好了吗?咱们要起程喽!”

从今尔后,他的背就是她的天下。

“我叫别恨,李别恨。你叫见日开,我习惯叫你‘日开’,你还记得吗?”

“别恨……日开……”她喃喃自语,像初出世的婴孩学着世间陌生的一切,“别恨……日开……”

这一日,见日开迎来她的第三世。

这一日,李别恨卒。

尾 声

穿越名山大川,走遍每座寺庙。李别恨背着见日开走了许久,他身上公子的装扮全都没了,没有银子,他给别人打短工。

做轿夫,干农活,跑腿,代写书信,偶尔写几幅字画……只要是能赚到旅费的活儿,他都做。

他都是已死的人了,没有过去的荣耀富贵,他只活在这一世里。惟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日开的思维正在随着时间慢慢长大,她也开始逐渐接受他,甚至会跟他撒娇。

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一座山上,没抱着多大求神拜佛的希望,他只是听说山中枫叶绝美,想带日开来看看。

“日开,你别乱动,这是上山之路,小心摔下去哦!”怎么了?今天的日开怎么总是动来动去,很不安似的,“是不是不舒服?”

她用头蹭着他的背,这是否定——他们之间有许多无言的默契,难以言明。

别恨再问:“那是怎么了?说来听听啊!我们约好,谁都不可以瞒着对方。”

“我觉得这周围有很重的气息,我说不好,反正就是感觉不太对啦!”

莫非这周围有很重的阳气与她身上的阴气相冲撞?这期间老鬼头偶尔会在夜晚突然冒出来探望他们,他曾说过日开的身体是鬼的阴性体质,受不了正气和阳气,所以有些场合别恨是不会带日开去的。

也许,今天也是不宜出行的日子。

“咱们下山吧!”别恨背着她掉转头这就打算离开这里,日开张开小嘴巴在他的背上轻轻咬下,不痛,她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你不是说山上的枫叶很美吗?咱们去看看啊!”

“你不是不想看枫叶吗?”有时候别恨需要时刻提醒自己,她正在慢慢长大,不可能跟他这个老男人有同样的思维方式。上次提到去看枫叶,她漫不经心,明显不感兴趣。

难得一次,他违背了她的愿望,坚持带她去看染红了的枫叶。期盼着这样能够唤醒她的回忆,虽然他也知道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

如今他不去看了,她怎么又要去看枫叶?

因为他想去看啊!日开伸直脖子,探到他的肩膀前,“你喜欢看枫叶,咱们就去喽!”他对她这么好,有时候她也该对他好一点的。

“去啦去啦!我没事的。”她催促着他,努力去山上看枫叶。

她会为他着想,别恨的心里涌出一股甜味。有进步,只要再多付出一点,总归会换回原本的日开——他的妻。

背负着一人一鬼的幸福,别恨每一步都走得坚实,踩着山上飘下的枫叶,踩出满地希望的金红。

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害怕红色,什么时候起她的身上不再是单单一色红衣衫,换了各色衣裳,什么时候起他们可以像同类一样和平地说笑无所顾及?

“哇!好漂亮哦!”

日开趴在他的背上仰头望着枫叶满天飞舞,山风浮动,满山林的枫树飒飒摇曳,摇出满天的绯红。

真的很漂亮,很像他们初识的那一天。

“两位来这里欣赏枫树?”

火红的枫树下坐着一位老人,身着月白长袍,他的手中玩着三块透着红的石头。别恨负着日开走到他的面前,“老伯,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一下吗?”

老伯只是让了一让,挪出两块空地给他们歇脚,“这里的枫叶美吗?”

“很美啊!”日开从别恨的背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一路跑着,手中扬着枫叶,她与枫叶一起旋转,一起飞舞,红油纸伞转成了最大最美的枫叶。

别恨痴痴地望着她,嘴角不自觉地吟出一抹笑。老伯侧望着他,手中三块石头宛转不停,“枫叶的美从变红的那一刻开始,枫叶红了便枯了,下一刻是落到地上化为尘土。”

人逝去之后会有美丽吗?

别恨忽然转过头凝对着老伯,他的脸上似有深意,只是他凡夫俗子读不懂,“老伯,您是……”

三块石头在手中辗转,老伯口中念念有辞:“三生石上订姻缘,第一世是结缘,第二世是逆缘,第三世就该是续缘了。”

站起身,老伯仰头望着片片枫叶,“何必非要重种枫树才能有美丽呢?枫叶落下的时候不就是最美的季节吗?”

不用再回头去找寻过往的记忆,今天的日开即使没有回忆起从前的感情,也可以重新开始。看着她成长,慢慢地再一次地爱上她,也是一件很美的事。

“等着吧!”老伯将三块石头留在他坐的地方,云袖灌风,他轻移步伐,“等到十二对姻缘天成之时,便是枫叶最美之日。”

此乃何意?别恨拾起三块透着红的石头细细琢磨着,十二对姻缘?月色老伯?莫非他是……

“别恨,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收回目光,别恨略带深意地笑了笑,将三块石头放进怀中,他蹲下身让她重新趴在他的背上,“我们该下山了。”

这么快?日开嘟囔着:“我们去哪儿?”

“去可以成就十二对姻缘的地方。”

听不懂,不过不要紧,能趴在他的背上就好,“别恨,你为什么一直背着我?”

这个故事有点长,不知道她能否听懂,“因为,我捡了你的画卷啊!”

她见过那幅画卷,别恨一直像藏宝贝一样收在包袱里,他们没什么行李,所以才更显得那幅画很珍贵。“如果……如果你捡了别人的画卷也会一直背着那个人吗?”不会!不会!一定要说不会。

“会。”他让她失望了,很少的。

下巴抵着他的背,她难过得不想说话。他偏过头,望着漫天飞舞的红色,“可我现在捡到的画卷……是你的。”

枫叶擦过他的脸,落到她的红油纸伞上,旋转出三世的美丽。

—全书完—

后记——

没有结局的结局

《娶鬼为妻》的结局是不是有点古怪?设定这样的结局我有些挣扎,说到最终吧!整个系列就没了悬念,留下这样一个“十九岁的夫背着五岁的妻从此浪迹天涯”大概并非言情小说对于幸福的定义。所以就将本故事定位为“未完成”喽!

故事会怎样发展下去,暂时保密,这样才有悬念感嘛!可以预告的是,李别恨和见日开将穿插在《十二婚》系列直至终结,也就是说这个系列完全结束也就是他们的故事真正结束之时。另外,李别恨名义上的妻子龚榭也将有一段姻缘故事,配给她的男主角会是谁呢?她的故事究竟怎样展开呢(毕竟人家已是有夫之妇)?等待下一本吧!

完成了第一个冥婚,还有哪十一种婚呢?细细数来,看大家知道多少个——

三回九转婚、抢婚、偷婚、阿注婚、赘婿婚、接婚、缘亲、交换婚、携带婚、典妻婚、荒婚。

还有一个“养夫婚”,光是看此婚的定义就比较……比较难以融入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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