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端午节回学校之后，当再一次碰到程梦馨时，我竟然会有些脸红起来。她却一如既往的扎着好看的马尾，戴上那副总是闪着寒光的眼镜。微微笑着向我打招呼。然后安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里。我留意着她的动态，她的个签仍然只有四个字：“努力三年。”
那次回去之后，学业水平考试的考场安排和座次表也公布了出来。虽然我没有坐许惠琳周边，但合许惠琳意愿的是，她的前面坐着的是一个理科A班的男生。她发消息跟我说：“我好高兴啊！我今天联系到他了呀！他说会把试卷往边上靠一靠。”过一会儿，她又说出了她的担忧：“要是我看不到怎么办呀？哎呀，我感觉眼睛近视的厉害。”我开玩笑回复到：“立刻去配一副眼镜，让你的视力可以秒杀半径1。5米内的苍蝇。”她发了一个呲牙表情，然后说中午一放学就去眼镜店看看。
高考临近，高三那一边的气氛更加紧张了起来。学校按照惯例，在高三举行拔河比赛，想以此为考生们释压。一连几天下午，主教学楼后面的空地上，都有许多人观看比赛。比赛时，一阵一阵呐喊助威声便会响砌整座校园。除此之外，高三的篮球队也接连和高一高二的举行友谊赛。因此，球场那边也热闹了起来。由于有篮球赛的缘故，伍应星接连几天都不去画室，为此还受到了画室老师的当众批评。而我也发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和伍应星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我很少找他说话，他也不会来找我。我看得最多的是，他和章悦两个人在放学后一起回家。碰到他时，也只是互相打一下招呼而已。而画室里的那个陈晨，却开始和我熟了起来。格子衬衫，黑色的牛仔裤和回力鞋似乎是他的标准配置。他提的问题特别多，有时候，你前一天回答了他，第二天他又会向你重复同样的问题，比如说：“你的初中是在哪里读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总之是诸如此类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知道这只是寒暄而已，但对他忘性却有些厌烦。而就近以来，本身就闹哄哄的画室更加的吵闹。由于就要升高三的缘故，高二艺术生去省城培训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每天画室里都在唧唧咋咋的讨论省城培训的种种的话题。而画室老师也拿着宣传单介绍着学校推荐的艺校，强调着跟着学校走的好处，例举一大堆独行的弊端。除此之外，有些人也打了退堂鼓，或是家长不同意，或是自己最后的抉择。这一部分人当中就有我。
我虽然没有明说我不去省城参加美术高考培训，暗地里却下决心放弃艺考。也许真的是因为学费太过高昂，艺考所要承受的经济压力过分强大，也许是觉得自己当真对美术没有什么兴趣，也不想把这条路走下去。我就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我在文理分科时就没有规划好以后的事情，我只是想当然的去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当时所有人都说文科很难考，特别是县一中的文科升学率普遍不高，一些老师甚至例举文科的一大堆弊端。当时的班主任就公开说：“如果你不是特别厉害的话，想上一所好大学是很难的。我们一中文科生的升学率，很大程度上是靠艺术生争取的。”
加上学校的推波助澜，宣传着艺术生极高的升学率，我思量再三，还是向教务处提交了参加特长训练的申请书。然而我却从未严谨地考虑过要不要走这一条路。我这样做的原因全然在于我选文科的执拗性格，同时也顺应着老师们的宣传和鼓动。也许是因为喜欢写写画画，让许多人认为我具有一定的美术天赋，这样以来，我一提交申请立马就获得了批准。可那时我真的没有想过艺考之路。我甚至认定自己很快就会退学。
在高二的那一年中，我对于艺考的态度始终摇摆不定，有时候想要去试一下，又有时候想放弃，于是造成了画室老师对我的印象极坏的后果。当外出培训这个当口真正来临时，我不得不做出最后的选择。
但我不太敢把这个决定草率地说出来，我一心想着找合适的时机去告诉班主任。
099
在那样的氛围下，我又有几次在校园里偶遇了凌婧。与往常许多偶遇的情况所不同，这几次并非是我苦心计算之后的刻意安排。有一次，我心血来潮地绕道湘山园前大操场，然后从环山路下山。令我始料不及的是，当我走过一个弯道时，凌婧就在我的前面，而我们的周围却空无一人。那一次，她穿着一件黑色的T血衫，没有扎起头发。她背着书包靠在路边慢悠悠地走着，走近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右手拂动着路边半人高的含羞草，侧过脸漫不经心的看着含羞草的反映。我想放慢脚步，就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可事实上我又很快走到了她的旁边。她听到身后有人来，不经意地回过了头，当她发现是我时，眼神突然变得惊愕起来。我的心砰砰直跳，很想跟她说点什么，哪怕是说一声刻板的“凌婧你好”都可以。但在那个时候我就是挤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我哽咽着喊了一句“凌婧”，可声音小的连我自己都好像没有听见。她有些尴尬的扭过了头，我也感觉到我的脸变得滚烫。她仍然去触碰那些含羞草，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放佛逃离一个事故现场一般。
当我下到逸夫楼前的腾飞广场时，我又回头张望了几次，我看见她低着头慢悠悠的在后面，一时之间我感觉特别的反常，但更多的又是为自己没有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跟她好好说话而懊悔不已。一出校门，我就发了一条消息给她，我说：“哎呀！刚才看见你了。想向你问好可怎么也说不出来，现在补上。你好啊，凌婧。”当然，跟许许多多的消息一样，这一条也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了下文。
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仍觉得这样的她很反常，平时她走的特别的快，为什么这一次……还有，她为什么也要绕道环山路呢？仅仅是因为那里长满含羞草吗？心情显得这样低落，是因为什么？和男朋友闹别扭了？还是很家人吵架了？还是挨老师批评了？总之，一连串疑问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对于连招呼都不敢打，连别人名字都说不出来的自己，我感到非常沮丧。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太激动了？难道是因为突然性的哑巴症结？多么可笑的借口啊。不过在另外一天的邂逅中，我努力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可她厌恶地皱了皱眉，没有回答我就跑开了。
因为那件事我一连几天都高兴不起来。我跟杨菁说了这样的情况，杨菁睁大着眼睛望着我，不解的问道：“你们两个人之间好像好复杂的样子哦？”我问杨菁，到底要怎样去做，杨菁努了努嘴，然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100
1118班里的气氛，也开始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起先是和杨菁玩的很好的一位女生闹退学了，退学的原因谁也不知道。一天午休，那位女生的爸爸提着两个麻袋跑到教室里，把她所有的书和小物件都带走了。有些女生关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位爸爸摇了摇头，用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她可能是感觉压力太大了。”因为这件事情，杨菁趴在桌子上哭了好长一段时间，边哭边问我：“邓蓉怎么了吗？为什么要退学呀？为什么呀？”我不知所措地安慰她，“她就先回去一阵子，学校肯定会批休学的，而不是退学。”
那位叫做邓蓉的女生和凌婧很是要好。在她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凌婧还专门跑到1118班教室里来看她，那时候她像个小孩子依偎在凌婧的怀里哭了出来。看到凌婧像母亲一样地抚着她的头，安慰她时，我内心震撼了好久。
而另外一件事，则使得学校八卦新闻界炸开了锅。何谨开始消失了。有传言说是去外面做手术去了，又有传言说是休学了，更多的传言是他因为和赫闵敏的事情闹得不小，而请假回去了。一时间，各种谣言风生水起，连“堕胎”这个词也在谣言中应运而生。可一向有些独来独往的赫闵敏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一如往常般的在上课照镜子，梳头发，含着棒棒糖写作业。于是，课间舆论的焦点就移到了赫闵敏身上，每当她从人群中走过时，后面就传来：“就她呀？”
看着何谨那个座位一连几天都空荡荡的，我向吴彪问何谨的情况。吴彪警觉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去讲了，讲多了对他不好。总之他请假了就是。”我疑惑地点了点头。吴彪又小声地说：“真看不惯那个赫闵敏，大家都知道和她有关，她还显得这么淡定，过得也还那么惬意。”
何谨那一次究竟怎么了，我至今也无从得知。不过那件事使得我再一次钦佩起谣言的魅力起来。一个人，也许是一群人的即兴创作，可以变得这样的回环曲折，内容也变得无可挑剔。无独有偶的是，至于我妈出走的事情，在乡下的谣言版本也是数不胜数，听起来比真的好像还要真。流言的可怕在于它的动听，更在于它无形之中产生的巨大杀伤力，每一粒流言的种子，就犹如子弹般，只要在人群中推上了膛，就可以洞穿别人的心肺。
那个时候，被称为“胖子”的班主任也出差了。而幽默风趣的政治老师这成为了代班主任。他抚着肚子说：“这段时间求求各位，千万不要出事。我的心可是提着刀刃上，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而对我来说，他当代班主任的一个好处在于，我请假容易多了。由于学考临近，画室也停课了，学校的意思是多给点时间让艺术生准备考试，以求学考百分之百的通过率。
101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却再一次将我快要折叠好了的心情吹乱了，并且那一阵风来势汹汹，锐不可当。
那是在一个晚上，我正要睡下，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拿起手机，那是一个让我期待很久状态——凌婧的头像跳动了起来。
我连忙打开消息，却只看到“喂喂”两个字。我回复到：“喂喂什么呢？”
过了一阵，她才又发来消息，她说：“是吧！”
我顿时一头雾水，连忙问道：“是什么？？”
她回复到：“那，除了你那本书里叫我‘凌静’，还有谁会这样叫我。你自己都不知道了，那也许是我搞错了。”
我问她怎么了，她又回复到：“没什么，有个人加我，我以为你又想干什么…何谨什么时候会有时间，我想找他画像。”
我说：“何谨这几天回去了，可能要到学考时再回来，等何谨回来时，我再帮你问问吧。”
之后，她就没有回复任何消息了。那一天晚上我真的很意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还有那个称呼，又是谁在添加她的好友，会用我那本《悄无声息的沉迷》里面的名字呢？应该是打错了字吧。不过，那句“我以为你又要干什么”着实让我有些心酸，我在心里面问道：凌婧啊凌婧！难道你又这么讨厌我了吗？
我想到上次给她送水果的事，一股不好的情绪又开始弥漫起来。不过这一次凌婧会主动给我发消息，的确让我有些喜出外望，我期待着她会再一次主动地发消息过来。第二天下午，她又再一次发来消息。她说：“哦哦，不用你问了。”
我回复到：“嗯。想知道凌为什么会想要画画像。”
过了十分钟，她才回复到：“我不想让你知道。送男朋友可以吧……”
当看到这句话时，我的心情降到了冰点，周围的大气瞬间冷却。这就犹如一颗突然奇来的羽箭一般，再一次刺中了心底那个要害的地方。我再一次想起几个月前她说的那句话：“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愿意等他而他也愿意等我，你放弃吧！”，这个时候即使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也有一种冰山崩塌的感觉，然后又回到那一个奇怪的梦境，无休无止地往地下的暗河坠落下去。
我忍住就要溢出来的眼泪，往手机上输入了“呵呵”两个字，然后点下了发送键。然后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回忆起看网上看到过的那个沧海蝴蝶的故事，我闭上眼睛，隐约着看见蝴蝶被折断翅膀，坠落在大海上粉身碎骨时的情景。一种难言的痛楚涌现了出来，旁边的大气一下子变得萧森又阴冷，我甚至感觉自己在赫赫发抖。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只飞蛾在白炽灯下绕来绕去，我看了它好一阵。
102
那天晚上，我向代班主任请了一个病假，没有去上晚课。我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呆坐了好久，希望自己可以仔细的想一些事情。我回忆着从2011年的7月2日开始到现在的这一段时光，我看到了许多勇敢的自己，那些场景就犹如电影胶片一般，在回忆的放映机前变得生动起来。我问自己：许宁，你满足了吗？你还要做那一只蝴蝶吗？许宁，你满意了吗？你还要对全世界说VIJ吗？
我沉默，不代表我不痛，我不痛，眼泪就不会流，总是安静承受，安静忍受，安静看你走……
手机里再一次响着萧敬腾的歌，当我想起王欣告诉我的那句歌词“很爱很爱你，所有愿意，把你送到更多幸福的地方去。”我再也忍不住泪水，顿时哭成泪人。
但我仍然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没有亲口对她说一声“我喜欢你”，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和她面对面说过什么话。那一个晚上，我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就是，一定要亲口的再对她说一声“凌婧，我喜欢你！”。我把我的决定告诉了许惠琳，许惠琳说：“你好勇敢！我太同意你这样做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看！”
思索良久，到了晚间十一点多的时候，我还是发了一条消息给凌婧：“我只能说，祝福你们吧，你们彼此好好珍惜。喜欢一个人，我有我自己的方式，抑或，爱上一个人。”
不多时，她回复到：“不管你现在或将来会爱上谁，我想告诉你，爱一个人时要用被爱的人喜欢的方式去爱TA，而不是自己喜欢的，想要的方式，如果你总是坚持自己的方式，你很难得到爱。”
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说“她或许只想要一个苹果，你却给她送了一车香蕉。她或许只想要听一首慢歌，你却给她写了十万字的故事。有时候并不是你不真心，你不努力，而是你所能给的，都不是别人想要的。许宁，你真的要放弃。可是，许宁……你为什么会这样的难过？”
第二天是星期六，那天下午，我再一次给她发了消息：“是呀。”她回复：“是什么？是什么？”
我说：“我决定了，要跟你说句话。”
她回复：“说吧。”
我告诉她想要当面跟她讲，她回到：“你到底要不要讲！”
过了几分钟，我发送了一句话：“凌不给我机会，我怎么会知道凌喜欢那种方式？凌不让我好好了解她，我怎么会知道她喜欢的方式？凌说要我放弃，我说很爱很爱她，所以愿意让她到更多幸福的地方去，我只做倾听者，但为什么打个招呼都得不到凌的回应。”
她回复到：“我怎么可以给你机会！ 我有我喜欢的人！我们现在又在一起！ 我怎么可以给别的男生什么机会！”
那天下午的聊天，犹如狂风骤雨，凌婧说：“不要说爱，爱只是一种享受，不会伤。会伤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你不爱TA，你爱的是你自己！”她说：“你会痛？与我何干！”
最后，她说：“不要回消息了！和你说下去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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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习惯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看黑幽幽潮湿的陈旧木板，看着木板上斑斑点点的印记，就像看见无数的黑洞。黑洞无限地放大，里面一无所有，却又有着无限的空间。漫无边际的时光也从这里被吸附进去，只留下回忆的灰烬。当我看着这一切的的时候，我多么希望它能将我不动声色地带走，只给世界留一个小小谜。
到了两年后，当我再一次回想起那一次凌婧对我说的话时，一股疼痛仍然会悄无声息地涌出心头，有些快要遗忘掉了的话语，再一次变得锐利。那个时候，它们的杀伤力，又犹如呼啸着的铅弹一般，可以洞穿胸口。
那一天之后，我问自己：也许，是你不够喜欢她吧？也许，是你太看重一些事情了吧？你能够看透你自己制造的所有假象吗？如果你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会像程梦馨所说的那样，只要那个人好就可以了，而其他的似乎都无关紧要。是这样的吧！应该是这样的吧！
那样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只希望那个人过得更好，只希望自己也能够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凌婧，我同样也希望你好，看到你开心，我也会嘴角上扬。但迷乱的苦痛却仍然在那里不增不减，在时光的音符里跳跃着向前走。也许一切苦痛的缘由都是最大的自私心，是因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即使那么警醒自己，许宁你真的不可以。
也许就是因为想要和她在一起，一直到后来，我所说过的遗忘，仍然停留在我的耳际，它们无时不刻的在那里做轻微地叹息。我所说过的忧伤，仍然弥漫在心房的某个角落，稍有不慎，就会被它突然袭击。有些过去的心情，也许从来都遗弃不了，只是一年又一年的休眠。
再一次回到学校里，我的脚步放的更加的慢。我越来越情愿走高三教学区那边的书山路，看着临近高考的学长学姐，看着洋溢在他们脸上蓬勃的精神，顷刻间我也能感受到一股向上的力量。我开始注意书山路旁的一草一木，开始抬头看叶子长得茂密的大樟树，阳光透过一层一层的樟树叶子，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大片星星点点的光斑来。一阵风吹过来，地面就会变得波光粼粼。
我不知道当我高三的时候会用怎样的一种心情去走这条路，但我明白，如果再不坚强，淹没心灵的洪水就永远不会退去。如果再不努力，弥漫年少时光的阴霾，就怎么也不会散开。
我开始戴上耳机，单曲循环几首慢歌，我开始注意一切小东西，爬在石壁上的蜗牛，掉在青苔上的叶子，墙壁上的刮痕。我开始沉浸在校园安静的氛围中，在清爽的空气中，用心地呼吸。如果放下是一种解脱，如果不打扰她能让她过得更好，那我有一千个理由那样去做。
在我开始这样去做的时候，我也开始习惯性的忧伤，我总是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明明想要抓住的东西，却要强迫着自己手放开。
那几天里，程梦馨却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发了一条短信给我，她说：“看你最近有些反常啊！作为团支书真的要好好提醒你一下，就要学考了。其它的不要多想，好好复习呀！”
看着那条短信，我不假思索地摁下了几个字：“一起加油。”
104
6月7、8日是高考的日子。由于考场设在县一中的缘故，高一高二的在6月5日就放假了。放假那天，我和赵晔没有在县城逗留，匆忙的就坐上了回家的中巴车。我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却无心看车窗外的风景。在平坦的国道上，中巴车安静地走着，人们都好像很累，一点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头顶上却萦绕着音乐，听着那个略带沙哑的磁性男声在那里唱到：“我依然会珍惜时时刻刻的幸福，你每个呼吸，每个动作，每个表情，到最后一定会依然爱你……”，那个时候，我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走在进村的公路上，赵晔一如既往的把手机扬声器打开，播放着他上网淘到的最新最流行的歌曲，他看着远方的山峦，突然问道：“你还喜欢凌婧呀！”我镇定的说：“也许真的要放手了，我不能继续这样的去伤害自己。”赵晔笑了笑，“是不是她不喜欢你的样子呀？”我抬头不经意又望见了掠过天空的高压线，也许从遇见凌婧那天开始，那一种平行就一直会让我心底隐隐做疼。过了好久，我才回答道：“我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回到家里，看到长德越来越高的杂草把门前的小路都淹没掉了，看到红色的砖墙上攀爬的青苔，一种世界荒芜的感觉又突然地涌现了出来。站在大太阳晒的发黑的门板前，我无力地解着生了锈的大锁，遥想着未来的重担，一股酸疼的滋味又卡在了喉咙里。隐隐地见自己在说话：许宁，你忘了你自己的家吗？你忘记了所有爱你的人对你的期望吗？
那几天的假期，我仍和赵晔骑着摩托车在公路上游走，只是我沉默了许多，我开的很快，在连续的弯道上疾驰而过的时候，在风呼啸耳际都要听不见引擎声的时候，我才会觉得我还有一些自信心。不知道奔走了多少公里，不知道把赵晔甩了多远，当看到就要沉落西边大山里的太阳，看着山脉黑色的剪影，我才刹住了车，在山腰上端详起黄昏下的整个乡镇来。
到了晚上，我忍不住地再一次发消息给凌婧，我问她在不在，她直接回复着：“我知道你的真心，但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他若不离，我必不弃。”看了她回复的消息，我放下了手机，爬上楼顶看起天空黯淡的星光来。曾经在一部韩国偶像剧中听到一个说法，宇宙每两亿五千万年轮回一次，时间也跟着轮回，于是人们的相遇就都可以重来。我看着天上的星星，也幻想着再有一个7月2日，在一块公示栏前又站着一个和凌婧一样的女孩。
我也不禁再次想起那个雪絮飘飞的晚上，远远地看见那个撑在伞抱着书和朋友谈笑着走在湿漉地面上的女孩，在昏黄的灯光辉映下，那个好看的身影似乎变成一帧一帧的图像，留在记忆中变成胶片珍藏。看着夜空中很高很高的飞机航灯，又想起印度诗人泰戈尔所说过的：“天空没有飞鸟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看着航灯在微弱的轰鸣中越来越远，我告诉自己：“许宁你认真过，真的认真过！”
有谁会想要知道你的心事，有谁会认真听你的故事，午夜的凉风刮过高高的山岗，又从天空中迅捷的褪去。多少年少的时光也就是这样在天空中疾驰而过，多少疼痛多少幻觉也就像星光一样在深夜中逐渐地迷离，逐渐地逃离出寂静的穹宇。
凌婧，你是我一直坚持着的幻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