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碎开,灿若眼泪,终究他没有落下。
潋滟的光泽枯竭,颓败的眼底映出怀中女子艳若芳华的面容。
绝色倾城又如何?从始至终都不属于他!
坚硬如铁的臂膀微微颤抖,他还是松开了,轻柔而小心地将重莲放在地上。怀里依旧还有她身上的迷离香气,像是梦中桔梗花的香味。如今梦中的花散了,梦也该醒来了。
红尘醉,醉浮生。
脚尖落地之后,她没有转身,直直地走向了倾夜。身后传来了似癫似狂的笑声,声震百里。所有跪着的人都忍不住抬起了脸,向沐风看去。
笑声到了尾音,如哭如泣,悲从中来,在场听者都不觉悲悯。谁也难以想象这样的笑声是眼前看似风流不羁的美少年发出的。
风流的桃花眼中已没有了破碎的流光,只剩下一片刺目的腥红色。
白衣一展,沐风亦没有回头,御风而去。倾夜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琥珀色的眼底没有波澜,他早已知道沐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爱恨从不由人,亦没有对错之分。这一点,他明白,重莲明白,沐风也明白。
“红尘醉最是浓烈,你平时滴酒不沾,闻到这酒的味道也是受不了的。是我考虑不周。”他扶住了重莲,目光不复清澈冰冷多了一份醉人的柔情。
重莲点点头,有些心神不宁。忍不住回头看向酒楼的大门,沐风喝了那么多酒,不会做傻事吧?
倾夜握紧了她的手,今日之事,他才明白自己在乎她,很在乎。只是他平日薄情冷意惯了,竟没有发现自己这份在意已经深到了如此地步。
感受到手指间的力道,重莲收回了眼神与心思。花容上依旧有些暗沉不安,但她什么也没说,没做,乖巧地随着倾夜一同走到了楼上的雅间。
既然她做出了选择,就从不会后悔犹豫。沐风对她的情意过于深重,她没法回应,只能强迫自己将这段感情割舍掉。以后再见面,只是朋友。
等这对璧人身影消失在楼梯之后,下面的大堂中炸开了锅。月华宫代表月神统治滇疆,月华宫的神官都是姿容卓越的美男子,特别是祭司大人,更是姿容倾城,飘渺出尘。
如果要问滇疆第一美男是谁,定是月华宫中的大祭司无疑!只是往年的大祭司,美则美,却从不沾染红尘。对任何国色天香的佳人都不会多看一眼,只因他们看透了太多的东西,美人再美不过是一张面皮而已,百年之后依旧是枯骨一堆。
所以往年的大祭司,都会厌世不出,只要找到下一任被月神挑选出的大祭司之后,他们就会离开滇疆,离开世俗的视线,再无音讯。
倾夜却不同于以往的大祭司,他虽也淡漠,但仍有在意的人在。若说天下有谁能配得上倾夜大祭司,也只有刚刚的那个少女了,同样极致的美。不同于祭司大人的纯净飘渺,她美得妖冶,祸国倾城。
下面的百姓一阵感叹,感叹滇疆几百年的历史中,终于有一个大祭司能抱得美人归了。
倾夜能感知,他想要知道的一切。当然很轻易就明白下面那些食客在欢声笑语说些什么,忍不住露出了一记极美的笑容来。
重莲当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此刻她只觉得浑身无力。不知道是红尘醉的醉意还未过去,还是她出现了嗜睡的现象。
坐在倾夜的旁边,她就开始有了倦意。小脑袋晃来晃去,最终落在倾夜的肩头上。
看着她的睡颜,倾夜难得有了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做大祭司十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如果这份温暖的感觉可以一直一直地存在下去,他愿意拿出十年的寿命来换。
忍不住伸出手臂搂住了重莲纤纤细腰,怕她一不留神会跌落下去。
手指落在她纤弱的腰肢上,她一点都不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像是一阵风吹过,她就能随风而去。每当看到她穿在白色长裙中的细腰,倾夜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只是因为心疼和害怕。
那时候他也是年幼,害怕与他一起长大的小女孩,会哪一天被风吹走了,他再也寻不见了。
如今她有了身孕,腰还是这样的细。若不是他能感知到她肚里的胎儿,很难相信纤瘦的她已经有了孩子。
“重莲不要睡了,等吃过东西再睡!”他想要将她唤醒,却又舍不得大声,怕吓着她。
这样的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人,她还是第一个。
轻轻摇晃了许久,重莲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对上倾夜这张完美倾城的面容,她又忍不住看呆了。朦胧的清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还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倾夜没见过有人会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点心。有些微恼,又忍不住想笑,准备将玉质面具重新戴上的手停了下来。
晶莹的耳朵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醒来吃东西好不好?如今你已经有了身孕,不能再任性了。”
倾夜不由地放缓了语气,美男计用了之后,还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这样温柔在意的大祭司,若被月华宫中的神官们看见,定会吓得眼睛珠都掉了。那些神官陪在倾夜身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他的漫不经心,他的漠然置之。如果哪日见到倾夜对他们言笑晏晏,一定会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要知倾夜的一笑可与千军万马相比,万金都难得他一笑。
“你是倾夜?”她迷迷糊糊,仗着自己似醉非醉做掩护,堂而皇之地向倾夜的玉容摸去。
入手细滑,清冷如玉。
摸完之后,重莲咂咂嘴,“果如我想象中的一样!”潋滟生辉的墨玉眸中一片笑意,哪有刚刚睡醒时迷糊的模样。
倾夜知道她是故意的,却没有生气。
“摸也摸过了,是不是该要吃点东西了?”倾夜端过汤罐,耐心地看着她。
“好!”她这人一向说话算话。
如玉的手指握着汤勺,撑起清汤之后,尝了尝,感觉不烫之后才喂到了她的嘴边。
重莲往后退了退,脸颊滚烫无比,“我自己来,不用你喂我!”
倾夜没有理她的话,清贵的声音响起,“张嘴!”带着命令的味道,不容反驳。
她幽幽地瞪了倾夜一眼之后,才不情愿地张开了嘴巴。
如玉的手指握着汤勺,非常耐心细致地一勺又一勺地喂着重莲。等到汤罐见了底,倾夜才放过她。
刚想松一口气,白色的身影又向她靠了过来,寒香幽然传至。肚子里面翻滚的药汤,在闻到倾夜身上的淡香之后,竟舒缓了不少!
白色的手帕到了嘴边,重莲知道自己躲不过,就闭上眼睛不去看这张让她心神难安的脸。柔软的手帕,轻轻擦拭干净她的嘴角。倾夜这才收回了手。
重莲发现他做任何事都有足够的耐心,也足够的细心,十分适合做神偷或是杀手这一行。就在她胡思乱想,嘴角上扬的时候。
身旁的人忍不住轻声一叹,是不是女人怀孕之后真的会变傻?
“你想不想吃酸梅?”说到这,倾夜忍不住耳尖微红,“我发现似乎女子在怀有身孕之后都爱吃酸食。”
上一世她没有怀孕过,所以没什么经验。听倾夜这样一说,她确实有些想吃酸梅的冲动。
“明日,我让月华宫中弟子将都城中所有的酸梅都买来,你尝尝看,喜欢吃哪一家的就告诉我。若是都不喜欢,就告诉我你的口味,我可以为你去做。”倾夜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认真,目光温柔。
但是重莲还是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举国敬仰的大祭司,恍若“谪仙”的倾夜,怎么去为她采摘酸梅,然后又亲手调制……
“不,不用了!”重莲连忙摇头,心里温暖又害怕。倾夜你不要对我这样的好,若是你这样宠着我,惯着我,我就会一点点地沉沦下去。到时候,若是发现你并不爱我,对我的感情只是同情或是怜惜,到时候我该如何面对你?
倾夜望着她,却一点也看不透她的心思。难得一见,他蹙起了眉头,倏忽间又松开了,若是能看透她的一切,只怕自己此刻也不会坐在她的身旁了。
“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最终,是他选择了让步。温和又无奈地望着身旁的少女,明明自己想要对她好,而她却避如蛇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