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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最难相守

极渊之地,仿佛时光就此搁浅,人世间能够想象的最好的日子在此刻慢条斯理地上演着,上慈下孝,兄友弟恭,邻里和睦,情人眷属,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外面一派风雪覆盖,在内却是一派繁花似锦,春意融融,四季并不分明却总是鸟语花香,气候宜人,而融修总在送淮河畔那棵高耸入天的桂树开得最盛时回到极渊,那时候,漫天桂花飘零,黄蝶翩跹,可以喝桂花酒,酿桂花蜜糖,吃粘牙的桂花糖糕,见有情人。

每年也只得这几日相见,所以上元节后私塾难得放假,私塾放假了,就意味着整个极渊都放假了,人人沉浸在浓浓的节日氛围里,收摊的收摊,关门的关门,小孩子念了早课之后也都在家享受天伦之乐。

私塾里静悄悄的,习惯早睡早起的小龙人古月,被大童子派来的小监工牢牢的看在房间里,星眸剑目也都在房内禁止外出,“先生一年之中才得这几日好睡,在先生起床之前,所有人不得外出叨扰。”奇秀一板一眼悄声解释了,小龙人这武力实在不如人,这才跺跺脚扑在床上生闷气。

“又是你叫奇秀干的好事。”整个极渊都在蕣离的掌控之内,童子那义正辞严的解释自然一字不落地落在了蕣离的耳中,实在装睡不下去,通红的耳尖已经暴露了他已醒的事实,被孩子们这样看护起来,还……还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叫他这个先生实在没脸。

融修倒是理所当然得很,收紧了臂膀,将蕣离圈在怀里,“你还是每日都睡不着吗?”火热的吐息喷在颈后,烫红了蕣离的整个身子。

“不睡也无不可。”

“既然决定了过平凡人的日子,自然要像模像样才是,哪有人一年一年不睡觉的。”

融修起身,他的身体如传说中那样坚硬,只有在此刻才能恢复成柔软的姿态,乌黑发丝缠绕在一起,早已分不清你我,他给蕣离拢了拢被子,披上衣服说,我去做些吃食,你再睡会。

蕣离这边穿好衣服,一只手撑着头,懒懒的,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他,唇边放出一个笑容,看得融修身形一滞,急忙把蕣离露出来的胳膊塞到被子里,一只手盖在那双不老实的眼睛上,“别看了,眯一会,再看我就走不了了。”他感到手掌下的那双眼颤了颤,顺从地闭上了,这才稳了稳心神,离开了房间,临去时,设了个结界,好让他安心地睡上一觉。

最不放心的是小龙人,这小东西对他成见颇深,何况父母不知为何惨死,他后来趁三个小东西睡着之后,回到卧龙山上探寻几次都不得线索,但令人惊奇的是,不过短短半月,卧龙山早已换了风貌,从一个古朴可爱的福地洞天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大妖洞府,一见是战圣融修到来,在外打点的小妖忙扔了扫把飞进门去通报,被融修拦下之后,恭恭敬敬作了揖,道,上神降临,令小洞蓬荜生辉云云,根本不知仅在半月之前,融修还在这里吃过瓜戏过龙,融修一见那面目全非的洞府心头火便烧得老高,冷哼一声,甩袖而出。

却在离了百里之后,闻见那小妖与洞主露出朝天的鼻孔说,神气什么,不过是个过气的老东西,若不是天帝那样保他,真当他能活到现在。

另一人说,“话不能那么说,清扫三界杂碎这种事总要有人做的,不然你哪里来的这么好的洞府住。”

那一刻,融修第一次起了主动想要杀人的念头,但仅仅是一闪而过,蕣离还在极渊等着他,他不能回不去。

虽然调查不出具体事宜,但老蛟龙的事左不过天上魔界两处做下的好事,无论哪一头,他都觉得自己有着避无可避的责任,所以对小龙人也格外宽容些,不然那小子以为在蕣离面前折了他的面子的人还能活着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吗?

想起昨夜窘迫,虽然蕣离笑着捏着他的鼻子叫他不许徇私报复,他笑笑允诺,但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这个小龙人。

走到门口,挥挥手撤走门口的小童,自己进了门,见那小龙人扭着屁股一扭一扭地埋在被子里赌气,融修暗自笑道,小子别怪我不留情面。

蕣离醒时日头已经偏西,真是不能懈怠,竟睡了这么久,意识刚一恢复,整个人弹起来,“糟糕,早饭!”那人辛辛苦苦准备了早饭,自己竟然睡过去了。他气恼的直想敲自己的脑袋。

“别急别急,”融修拉住他的手,安抚地拍拍,蕣离这才看清,这人靠在塌上拉着他的手也睡着了。蕣离抬头看看满桌子的菜,可惜道:“怎么不叫醒我?也罢,现在起来也是一样的,我热热,咱们吃饭。”

“算了算了,都凉了,再热味道也不好,我给你下个面,睡了一天吃些清淡点。”说罢为蕣离穿好衣服,来到小厨房,揪了一团面发了狠揉着。蕣离爱吃劲道的面,他就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到人间那个最负盛名的面摊去学拉面,直到拉出劲道爽口一根不断的长寿面为止。

蕣离也爱看他拉面,那双杀伐果断的沾满鲜血的双手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和一块面团较劲,揉圆搓扁,再抻成细细长长的面帘,他透过面条的缝隙中看到他满足又炫耀的嘴角,露出一个别闹的表情来,他这一生从未奢求过什么,别人不给,他也不想要,但只有在和融修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想,为什么父神母神没有给他定格时间的能力,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待在这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厨房里,任周遭岁月流淌,白驹过隙。

“好了。”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麻油的香气与葱香混合在一起,香得人口水直流,面正吃到一半,就听那边嚷嚷了开,饿死了,饿死了,大坏蛋,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捆上,在你面前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只给看只给闻味儿,就是不给吃。

蕣离端着面碗一时间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给了融修一个眼神,这才把挂在树上的小龙人放下来,“不过是个灯笼,也值得你这样放下身段去计较。”说罢,施了个法,将小龙人接到了小厨房,亲自盛了碗面,摆好了筷子,“吃吧。”

小龙人一副得逞了表情,暗自给了融修一个得意的眼神,气得堂堂战圣差点当着蕣离的面把小崽子的脸扣到饭盆里。

“我看这孩子资质不错,是个可塑之才,你想学什么?”蕣离问道。

小龙人吃得忒快,满嘴面条刚一张嘴,就掉出几根来,自己眼观鼻鼻观心,顺着又吸溜了回去,融修翻了个白眼,“离系随,耗达抠其。”

“慢慢说话,别噎着。”

“你就是对他太好了,这种小东西,你对他再好,他也不念着你。”

“你,住嘴。”蕣离皱眉点了点融修,让火冒三丈的战圣瞬间把牢骚都憋回了肚子里,背对着小龙人瞪眼睛。

“你如是想做学问,我可保你满腹诗书学贯古今,我若是想学法术,我可保你上天入地神鬼莫近,你若是想学道法,我可保你坐而论道诸天神佛往来不败。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融修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蕣离,虽然办了这私塾,不过是教授普通诗文修身功夫,可看这架势,却是要将小龙人收做弟子一般。

“我想学功夫法术,要打过这个坏人,你可能教?”蕣离哑了一瞬,“不能,他是不可战胜的,是战圣,开天辟地以来最厉害的人,没有人能够伤害他。我也不能。”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蕣离心中的地位,可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直白地夸耀自己,还是当着这个小龙人的面,融修不由得老脸一红,当下就蠢蠢欲动要做些不适合小龙人看的举动。

“变得厉害不是靠别人教的,要靠自己,当你有想要保护的人时,你将变得所向披靡。”

最终小龙人还是变得很厉害,比战圣都要厉害,只是那时也已来不及了。

汝羊镇上有妖物作祟,请速降服。一道圣旨打破了极渊难道的清净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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