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白水晶才十六岁。
当一个人从家人的阴影中离开,并成为另一个人的阴影的时候,就算他并不算一个完整的人,却也完成了身为人的义务。看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白水晶突然以“人类”的视角去看待自己之前十六年的人生和从今往后的岁月,已经放弃“以人的模样活下去”的白水晶决定反抗。
作为一个用来释放兄弟二人肉体欲望的玩具,白水晶并不知道自己在这座城市中的身份究竟有多么特殊——她是唯一一个能平息兄弟二人怒火的东西,以前所有人都把白水晶当作毫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之所以没有被欺负,还是因为兄弟二人的凶名在外,没人敢动他们的玩具。
当确认白水晶怀上了兄弟中哥哥的孩子后,白水晶在整个家族中的地位如火箭升空般扶摇直上。也就在这个时候,兄弟二人才第一次意识到白水晶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
也就在这一瞬间,兄弟二人最后能够分享的东西消失了。
一年后,孩子出生,是个男孩。白水晶只跟孩子在一起呆了三个月的时间,就仿佛是一种命运的轮回一样,孩子失踪了。孩子的父亲说他已经把孩子送到国外,免受自己与弟弟之间仇恨的荼毒,终有一天他和弟弟之间会有一个结果,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把孩子接回来,与她的母亲见面。
孩子出生后,弟弟再也无法与白水晶赤身相见,再见面的时候就只能以“嫂子”称呼。弟弟对哥哥的仇恨与日俱增,他向哥哥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行动,以近乎自杀的恐怖进攻搞得两人伤痕累累,其他家族趁虚而入,兄弟二人不得不联手抗敌,重振家族雄风。
就这样又过了七年。
时间能够磨碎世间绝大部分东西,但“仇恨”绝对不包括在内。弟弟从未放下对哥哥的恨意,白水晶也没有。
距今三年前,白水晶得到了sin币,她以sin币和自己的归属权为诱饵,强迫兄弟二人决斗,并在决斗过程中与弟弟联手,试图杀死哥哥——自己的丈夫。却被哥哥识破,背叛的痛楚撕裂了哥哥的心。
哥哥举枪要杀死白水晶,白水晶与弟弟也同时举枪,在两人要开枪反击的瞬间,哥哥把枪扔到一边,大声喊出最后的遗言。
“我爱你。”
仇恨的链条链接的不只有兄弟二人,白水晶作为维系兄弟二人的纽带,也被拖入仇恨的大网中,要想斩断这一切,唯有兄弟二人中有一个彻底消失。哥哥看透了这一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让白水晶以人的身份被爱着。
“我牺牲了我的丈夫才成为sin币使用者。”白水晶说罢,沉默了片刻后接着说,“5702,你成为sin币使用者又牺牲了谁?”
武启凛沉默。
答案不言而喻,白水晶闭起双眼:“是1吧。”
武启凛浑身一颤,紧紧抓住床单。
“1在最后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武启凛的眼前出现那吞噬了艾音娇小身躯的火焰,她最后的话语就像诅咒般在武启凛的耳边环绕,“不要忘了我。”
“不要忘了你。”白水晶拍打着武启凛的肩膀,“你想忘了她吗?”
“我想记着她一辈子。”
“那就好好活着。”
武启凛抱起双臂,摇头:“我想死。”
“你现在想死是件好事。”
武启凛抹去眼角的泪:“好事?”
“证明你还是个人,还有内疚之心。”
“我不知道..”武启凛摇头,“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1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的错,我——按照我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害死了1,我就必须以命抵命。”
白水晶冷哼一声:“别自说自话了。因为你的计划死了多少人,你没算过吗?生命不等价,但也轮不到你偿命。真要说偿命的话,全Sincity9999名sin币使用者都得死。”
没人想死,但凡想要自杀的人的思维都钻进了牛角尖,只要有人能细心开导,大多数人都会回心转意,而且武启凛也想给艾音报仇,再被白水晶一开导,暂时就不想死了。
从武启凛被送到医院到他醒来,再到白水晶讲自己的故事,一共才过去三个多小时。现在是311年7月13日上午11点15分,距离正式交易母板B面还有二十多个小时,远在尼伯龙根区的杜里杜局长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联络不到武启凛,也联络不到白水晶,拜托女儿菲布里尔去所罗门首饰店看看,里面就只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奴隶,奴隶告诉菲布里尔,昨天晚上主人白水晶是开着一辆破破烂烂,不知道从哪儿抢来的汽车回来的,回来就哭,哭了大半夜,还要开枪自杀,到临近清晨的时候又从车库里取了一辆新的保时捷卡宴,往里面装满了军火,一脚油门又离开了。
菲布里尔把这个消息回报给杜里杜之后,杜里杜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得已,杜里杜调用skynet(天网)系统,调整到所罗门首饰店前的监视摄像头,从这里开始追踪白水晶开的白色卡宴车。虽然skynet系统已经能够比作一位长期裸身放置在广场上的美少女,谁都可以上,但它本身还是非常先进的,不过十分钟,杜里杜就找到那辆白色卡宴车的行踪了。
别墅区。
当别墅区这个地名出现在杜里杜眼睛里的时候,他就像过了电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尼伯龙根别墅区是杜里杜二十几年警察生涯中最大的污点。
由于别墅区已经被废弃,所以skynet系统只架设到别墅区外围区域就停止了,杜里杜看不到别墅区内发生了什么,但调阅出311年7月12日下午的周边监控摄像的画面和声音,能够分析出从昨天下午开始到今天午夜,别墅区里面非常热闹。
杜里杜继续找,看到今天早晨六点多的时候,白色卡宴车驶入别墅区,之后卡宴车通过尼伯龙根区与天堂区的区界,驶入天堂区。杜里杜这位区警察局局长想要调阅尼伯龙根区的skynet系统监控画面很简单,但想看到其他区的监控画面就得往总局打报告,为了不给自己的工作生涯中再留下污点,成为竞争对手的攻击筹码,杜里杜只能继续拜托女儿用sin币使用者惯用的手法查找天堂区的监控画面。
十几分钟后,菲布里尔回报,白水晶的车停在天堂区天琴综合医院。
杜里杜当即动用直升机前往天堂区。
————
“白水晶!”
杜里杜撞开ICU病房大门,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摔进去,刚站稳,一抬眼就看到武启凛把整个脑袋塞进白水晶硕大的胸部之间,一只手还非常不老实地攀在上面捏来捏去。
白水晶转过头,一脸平静:“就知道你要来。”
“你你你你你你你们这是——啊?呃?”
白水晶拍拍武启凛的头,武启凛顺从地躺在白水晶的大腿上:“我只是在安慰小孩子罢了。”白水晶说。
“安慰?”杜里杜深吸两口气,“你们到底要搞什么?昨天别墅区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在医院?谁受伤了?1去哪儿了?阿尔呢?”
白水晶依旧用平静的口吻说:“阿尔失踪,1..死了。”
杜里杜的心脏就仿佛被一记重锤砸到似的,整个人呆立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那个额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就这么死了?
杜里杜连忙关注武启凛,这才发现他眼睛哭得通红。武启凛毕竟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在那连资深sin币使用者都不敢轻易登台的意识形态冲突舞台上,能支撑到现在已经算得上奇迹了。
“白水晶,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水晶知道的也不慎详细,她将武启凛自与阿尔分道扬镳之前的事给杜里杜说了一遍,听完武启凛的整套计划,杜里杜暗挑大拇指,心里说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能把局布到这样的深度实属不易。
后面的事白水晶不知道,武启凛也不想细说,虽然只是简单地总结了两句,可就这两句话,差点把杜里杜吓得从床上摔下去。
当初劫走母板B面的就是黄金棺!
黄金棺本人重伤!
听罢这两句话,杜里杜就感觉现如今的局势已经从“山雨欲来风满楼”变作“黑云压城城欲摧”了。
黄金棺作为足以搅动全Sincity局势的一方魁首,有多少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当初母板B面被劫。杜里杜也不是没考虑过这桩案子是黄金棺指使做下的,但从收集上来的证据分析,整件事与黄金棺没关系,后来再加上自己和武启凛一起空包套白狼,诓了黄金棺与小曼天家族的联络官本拉明·鲍德罗维奇不少钱,从本拉明意图购买母板B面一事,确认母板B面的确不在黄金棺手里。
但最终的事实是,劫走母板B面的就是黄金棺。
黄金棺劫走母板B面一事,杜里杜多少有心理准备,确认为事实后也不至于太过惊讶。可后面“黄金棺本人重伤”的消息,堪比俄国沙皇氢弹爆炸,Sincity顶级势力出现一块真空,若黄金棺重伤的事流传出去,本来就非常微妙的局势会变的更加扑朔迷离,法案支持者和反法案分子全面开战迫在眉睫。杜里杜可是知道,全Sincity有能力加入这场牌局的势力的目光都放在尼伯龙根区了,只要尼伯龙根区法案支持者和反法案分子的冲突一有结果,尼伯龙根区就会成为爆心,这一结果所造成的影响就会以惊人的速度扩散至整个Sincity。
杜里杜作为尼伯龙根区法案支持者的领军人物,自然希望取得最终胜利,他从一开始只在武启凛身上押了一点筹码,随着武启凛表现得越来越耀眼,杜里杜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很多筹码都押在武启凛身上了。
可武启凛现在这个样子,别说随机应变重新制定作战方案了,哪怕继续执行原有计划都比登天还难。
无论如何,杜里杜还得问:“5702,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武启凛没敢看对他报以厚望的杜里杜,沉默了很久后才挤出一句:“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