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空上扁舟,老翁却未直接看相卜卦,而是打量其全身,仔细观察许久。
“先生何故这般观看,可是小生有何不妥?”
老翁摇头,回道:“非也。只是老朽观你体质,与常人异,使得老朽惊愕。”思空微微一笑,反问道:“晚生平凡人家出身,哪里有什么奇异的体质?”老翁依然目不转睛,直盯思空,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思空耳聪,听得了老翁的话,遂上前施礼道:“先生高人,可是有何见谕?”
“我且问你,你可是昆仑山修仙?”
思空点头道:“晚生修仙悟道师门正是昆仑。”
“我再问你,你的姓氏可是带一个‘玄’字?”
思空微愣,心里暗自寻思:这老翁果然世外高人,恐天下事都能勘破,如今他注视我良久,却也不知用意何在,莫非他能看出什么玄妙来?我自己尚不知身世,难道他能看出什么名堂?如此,我且看他怎么说,也不瞒他。
于是思空点头应道:“不瞒先生,晚生正是玄书仙氏族人。”老翁抚须微笑,满意于自己的推论,而后再问:“我想,你并非玄书氏直系族人,可对?”思空先顿了一下,后也承认了此事。
“你可知晓自己原本的归宿?”
思空心头一怔,突感纠痛,而后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晚生少孤,身世自己也不知,双亲家族也皆不明下落……”
老翁轻叹一口气,道:“老朽看小友体质非凡,却又不像是上乘仙骨,倒有些隐隐的微妙力量似乎被什么别的力量封住。好生奇特!”
“前辈看出了什么端倪?”
老翁紧锁眉头,摇头回道:“怪只怪老朽技艺不精,不能看出小友吉凶之相。待我卜上一卦,看看有何发现。”话毕,老翁拿了龟甲蓍草画爻定卦。
“先生,可有卦象?”
老翁蹙眉而答:“此卦非常,容我仔细详查。”思空不再说话由老翁静思。
不过多时,老翁明了八九分卦象,于是道出卦诗来。
思空暗记心上,随后问道:“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间万事难逃法眼之外,不知先生可否能解晚生之困?”
“小友之困想必就是身世未解之苦。”
思空点头道:“先生神通,既已知晚生之所困,想也有良方对策。”老翁无奈苦笑,道:“小友抬举老朽了。老朽不才,只得卦辞,不能通晓万事。”思空沉思片刻,又问老翁:“先生可知晚生此行妖林之目的?”老翁掐指算了算,道:“奉九五上尊诏寻仙药。”思空摇头道:“此乃表面,不是真正目的。”老翁抚须而笑,道:“老朽自然知道,小友目的在过往幻境,用意在探寻身世。”思空点头而笑,道:“先生英明。”
“到岸了!去罢!”老翁一拂手,道。
“先生且慢!”思空立即叫住。老翁却不理,又一拂手,思空便猛然一下变到了岸上。
“ 卜卦看相兮,论道命格;前知过往兮,后知未来;有无相生兮,得失并列。得三年成愿兮,知身处局中局;失骨肉至亲兮,堕逆道而叛心魂……”
“先生!先生!”思空在后方高声呼唤,却不见老翁答复与回头,只见他渐行渐远,消失于茫茫水雾之中。
“思空!思空!”
思空缓过神来,听到有人呼唤,于是大声回叫:“徐兄,我在这里!”
片刻已见众人结伴而来。思空急忙迎上前去,十几人闲叙了一下,随刻便一同向着绝壁而去。
不一会儿众人便到了绝壁,临壁伫立,人人惊叹。好个绝壁——危耸入云,峭险凌天。危耸直冲九重天,入云腾捣万里鹏。峭险绝壁慑鬼神,凌天壮观彻洪钟。临壁震神魄,力压观者心。中部玄光彩,漩涡大亮明。壁慑人心光耀瞳,比肩五岳逊秦岭。秦岭龙魂威,壁崖气势宏。
“快看中间那道五彩炫光大漩涡!”华圳指那绝壁,欣喜万分道。
屠僧先赞叹了此奇观美景,而后道:“看来这里就是仙道中人津津乐道的玄妙宝地——‘过往幻境’,好一派神妙之景!”邵远道:“相传这‘过往幻境’可穿梭过往,回望旧时,进入者回行过去,身临其境却又只能旁观一切,但其间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幻象,若执迷过去者则走火入魔而亡。”华圳点点头,道:“邵伍长所言非虚,且这幻境之中除了可以观望过去之事,还能在其中寻得奇珍异宝,至于是什么宝贝,就看各人运气了。”
“进入了,还能出得来吗?”徐迟疑惑且担忧地问道。
华圳回道:“幻境能令人走火入魔,所以要多加小心才是,若心静魂强,平安出境也是易事。”
“我等还是快些进入吧!”思空盯着漩涡,终于到达目的地,迫不及待就要进去。
众人整理了一下,抖擞精神,都奋然跳入……
“这是哪里?”思空跳入漩涡后站在了一个四处都是五彩炫光且扭曲蠕动的长长甬道上。
甬道四壁炫彩,彩光回旋轮转,很是稀奇古怪,特别是彩光流动轮转更是染了一派玄妙奇观之气氛,更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好生幽深!”思空惊叹道。
“嗖”!
骤然甬道消失不见,思空眼前刹那现出一片林地,对面就是一方小木屋。思空自然认得身在何处,这里正是他儿时的居所之处。木屋门外地上一个躺着的男童格外惹人注目,思空慢慢走将过去看个究竟。
“吱嘎”……
木屋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却精神焕发的老者,那老者一望,见有个男孩躺在门外,于是赶忙去看。老者用指架于男童鼻梁,确认尚有生气,于是摇晃男孩,男孩渐渐苏醒过来,老者迅速将他抱进屋里。思空上前去喊:“爷爷!”可老者没有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思空直接冲进屋里。
进了木屋,只见老者将男孩抱坐床上,然后去端清水。思空几番呼唤,又轻拍老者,老者都丝毫不作反应,突然老者转身,思空不及避开,老者竟穿过其身而走。思空大惊失色,这才明白,自己已穿梭回了过去,而且在过去,什么人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听不见他的声音,他在这个世界如同空气一般,只能是做个旁观者。
“咳咳咳!”
老者喂男孩清水,男孩连连咳嗽几声。
“孩子,你怎么在我屋子门口?”老者拍抚男孩的后背,和蔼地问道。
男孩抬起头来,眼神迷蒙天真,以稚嫩纯然之音回道:“我……我也不知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双亲是何人?”老者连连发问。男孩皱起眉头,欲哭无泪,对于这一个个问题他都是迷茫的,心里甚是慌乱了,于是吞吞吐吐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记得家在何处吗?”
“不……不知道……不记得了。”
老者也慌了,这孩子年幼,一问三不知,这可怎么才好!他想了想,这里是深山幽林,除却深山之西陡崖之下临近殿阁楼房,四下皆无人烟。这孩子又不可能是陡崖之下那仙氏族人,那又是哪里来的?老者百思不得其解……
“我……我的名字好像是……是‘殇’。”男孩缓缓开口。老者听了,大喜,急忙说道:“孩子,你快仔细想想家在何处,仔细想想!”
“我……我……”
老者见男孩十分苦闷,不知所措,甚为无助,于是也不再为难他。随后,老者为男孩备了餐宴,男孩上桌便是狼吞虎咽,老者看着倍感可爱,于是大笑,叫他慢慢用餐莫急勿慌。
近三日,老者带着男孩奔走深山方圆百里之内的人家,皆不得寻男孩的家人。后来,老者听说了近日有猎人上山,久久不见其返。这深山妖魔虽无,却多恶兽,老者一想,这男孩许是猎人一家打猎遇了猛兽,大人都被吃了,留下小孩逃命,因受惊吓,小孩便乱了心魂,神乱心慌这才吓得没了记忆。这男孩也可怜,年幼而少孤,作为修道之人,怎能忍心置之不理,于是老者动了恻隐之心,最终决定,就将这男孩留在自己身边。
“孩子,我呢,从今以后便是你的祖父,你呢就是我的乖孙子!快叫祖父!”老者一本正经,满脸严肃地冲男孩道。
男孩却是默不作声,没个响应。老者瞪他一眼,神态凶狠,十足怕人,随后厉声问道:“怎么,你不愿认我作祖父?”男孩却毫无惧色,而后缓缓抬头,淡然而回:“祖父?不如爷爷好听!我不要叫祖父!”老者惊愕一阵,因以为异,这孩子果不简单,胆识过人,很有个性,他也只好弱弱地一笑,点头道:“好!你不愿叫祖父就叫爷爷罢!”
“爷爷!”
“好,好,好!乖孙子!”老者欢喜若狂,他人早过半百,膝下无子无女,如今得了一个孙儿,怎能欢喜!真是——可怜半百白发人,终也迎来天伦乐。可喜天降好孙儿,从今便能欢对歌。
“爷爷,我姓什么?”
老者眉开眼笑,回道:“自然与爷爷一样,都姓玄书。日后,你的姓名也就是玄书殇。”
“玄书殇……”男孩仔细体味……
这男孩正值五岁,眉清目秀,白白嫩嫩,纯真无邪,天然可爱,而且活泼开朗,很有个性,老者甚是喜欢。
爷孙二人在这木屋,在这深山定居生活,老人教字授书,小孩逗人开心,无忧无虑,无丝竹之乱耳,无尘世之喧嚣,自由自在,十足快活……
转眼两个秋冬。一日,玄书殇在书斋内看书,一本名为《仙道修悟真经》的旧书惹其注目,他翻阅一通,书内尽是玄妙的古文言,他年纪尚小,全然看不懂。爷爷曾教授过,知之为知之,学有惑则相问,多请教而不耻下问。于是,他便拿着这本书去问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