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0556300000003

第3章 作媒

时间鬼祟,太阳在笑语温情中收敛了它的光辉。

映红起身道:“我得回去了,有空再来找你。”

张鲲亦连忙站起,讷讷道:“嗯,好。”

于是一前一后,两人出门下楼。不宽不窄的楼道里,看着映红骄傲的发髻,李遥想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映红却回头说道:“我第一次上你家楼欸。”

张鲲心想,你进我家门也不多,却开口答道:“跟你家一样的。”

“嗯,你怎么知道?”映红已站在堂前,话一出口,随即想到,张鲲以前会去她家楼上看电视。

而张鲲道:“我们两家的房子本来就是一样的结构啊。”

秧秀闻声从厨房里出来叫住大门前的映红,说道:“映红,在这里吃饭吧。”

映红道:“不了,婶娘,等下我妈得找我了。”

秧秀道:“没事的,这么近,你妈一叫这里就听到了。”

张鲲看着妈妈说道:“你以为都像你,嗓门那么大!”

映红笑道:“我妈嗓门也大。”

秧秀冲张鲲说道:“你这孩子,也不留映红!”

映红笑看张鲲,转向秧秀说道:“真不用,婶娘,我回家吃,有空我过来玩。”

秧秀只好说道:“是啊,多来玩啊,李遥一直在家的。”

映红边走边道:“嗯,好,婶娘,我回了。”

看着映红的背影,秧秀扬手拍在张鲲的手臂上,悻然道:“这么木,去吃饭,我去喂猪!”

张鲲盛了饭正要吃,听得妈妈在猪圈处大声喊道:“把药喝了,在灶背上!”心里啊的一声:又忘了!于是赶紧起身,端起滗好的汤药就至唇边感觉不烫便一饮而尽,然后将盛药的蓝花刀字碗放回原处,舔了舔嘴角,心想,我以为喝过了呢,刚才还感觉嘴里苦苦的,唉,喝药要喝傻了么。

这时秧秀进入饭厅边盛饭边说:“又忘了吧,不提醒你总是不记得。”其实她自己也忘了,本应提前让儿子喝的,因为他和映红在说话就没有打断他们,等到他们下了楼时就不记得这回事了,也是被儿子的不通人情给恼的。

当她坐下来提起留映红吃饭这茬,因此教训儿子时,张鲲听了很不耐烦,愠道:“怎么又跟人情世故扯上了!”秧秀瞪了他一眼,苦口婆心言道:“又不是教你虚情假意两面三刀,这么大个人了,待人接物也要些基本的礼数的。”张鲲打断她道:“不懂不懂,吃饭!”然后冲她做了个鬼脸,秧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出筷夹了两片藕嚼得嘎吱嘎吱响。

秧秀吃完饭还得再去喂猪,然后收拾碗盏。看电视时,张鲲不停地换台,她也习惯了,于是问道:“你和映红怕是很久没一起玩过了吧?”

“嗯,很多年。”张鲲盯着电视应道。

下午秧秀在走廊里洗好衣服提去河里清洗,回来晾好后去地里割了红薯藤,回家后又是煮猪潲,又是做饭又是熬药,听见他们俩还在聊天,并不时传出笑声,心里说阿鲲也这么健谈吗。这会儿她抑制不住好奇,又问道:“你们说些什么啊,唧唧哝哝的那么老半天。”

“没什么。”张鲲依旧头也不回。

秧秀并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映红当真是个懂事的女孩!性子温暖善良,对父母贴心敦厚。她大姐映雪嫁到苏州那么远,二姐映兰嫁到九江,还算近些。她爸妈急得要死,担心她也会嫁到外边,她就说她绝对不会和外地人谈恋爱,愿意在家招亲。旧年下有人给她做媒,依得提出让对方上门而没有说成了。”

张鲲转头又迅速看向电视,问道:“做媒?她多大了哦。”

其实张鲲哪里不知道映红多大了,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突然的关注才这么这么淡淡的问了句,心中却是一凛:原来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啦!想起小时候结伴上学一起回家的情形,心中又是一阵欷歔。

只听妈妈粗声反问道:“你都过二十岁了啦,她还是你头一年正月生的,还嫁不得人么?”

张鲲换了个频道,看着电视不回应,心想,我怎么感觉还在十七岁里?十七,十七岁那年辍学回家,想到这辈子大概再难见到莫茜了,多少个失眠之夜里辗转反侧,到头来还是虽则度日如年却也度年如日地荒废了三年青春!

秧秀继续说道:“你也不想想,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你天天藏在楼上怕都不晓得凡间事了!

“映红想去西海学设计她跟你说了没有,这孩子还真有心,女孩家家的,肯向上。

“她说想几年再嫁人,要混好些,想要有自己的事业,起码有个好工作。

“她呀,可能这两年坐台对这世道……”

张鲲回头对妈妈白眼道:“你不要老是说人家这个!”

声音里完全没好气。

秧秀嘴角一撇,还以颜色,道:“我什么时候老跟你说这个了,那么多人坐台,瞒得过谁了,映红她自己在家里都和我们说。如今坐台也没什么……”

张鲲怒道:“那你也别说,更别在外面跟人家说!”

他很吃惊妈妈竟然说坐台也没什么,就像当初自己查出患了乙肝,她开始很担心,后来听说这病十个人就有一个人得,逢人说起便一副无所谓的口吻。李遥当然不愿意让妈妈担心,可是看到她那样的态度,心里又有些埋怨她忽视了自己。他哪里知道,这是妈妈自我安慰的方式罢了。而对映红,秧秀首先是置身事外的看客,有鄙夷有理解,其次又有身为人母的叹惜、无奈、心疼,这年头,似乎谁家都有坐台的亲戚!她说没什么也不过是模糊的想要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而已,这是张鲲所没有想到的。

与其说多年后的张鲲也许比当年山村走出去的坐台女孩自己更能理解她们,不如说,他体会到了世事艰难和来自无形中的力量,很多时候,说起来有太多选择其实别无选择,就像不是没饭吃还有肉可以吃一样。但,现在是现在,即便去年年底金宝告诉他映红在宁波坐台时张鲲震惊之余斥骂其不该言猥亵之语,当时心里感慨追问猜测映红怎么也会去坐台,后来过年时见到她依然缄默不语眼中还是那个清澈爽朗的映山红,此刻的张鲲也无法容忍妈妈的那一句“如今坐台也没什么”,在他心里,错的就是就错的,同时,他也不愿意提起此事。

“我哪里在外面跟别人家说了,”秧秀声音小了下来,“映红是个好孩子,以后她就是家里的儿子了,将来父母老了要她承担、要她养老送终的。

“林哥他表哥你认得吧,想追映红来着,不知从哪里问来她的手机号码,今年正月老是打电话给她。映红很讨厌他,总是生气地挂掉不接,我们都笑话她的。映红是长得又漂亮,有很多人喜欢的!”

张鲲盯着遥控器,冷冷道:“就你晓得的多,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知道,村里的大情小事,就在麻将桌上,就在她们东家长西家短的拉扯中传播着。

戏曲频道正放着越剧《五女拜寿》,秧秀见了慌忙让李遥莫再按了。对于越剧李遥还比较喜欢,于是加大了音量。

其祖李福其父李东都曾是村里草台戏班的成员,秧秀嫁来后也跟着学,还与映红李郁她们父母等一伙人在农闲时节带着他们的土茶戏演遍四乡八邻,有时还会出省卖戏,唱到隔壁的湖北。而如今,那些花花绿绿的戏服不知在谁家的角落里恐怕早被虫蛀鼠污了,戏班早在八九年之前就完全停止了活动。有时候张鲲对爷爷开玩笑说,我们家也算得上是梨园世家了吧?把他那些手抄戏本视如珍宝,在戏班专司锣钹的张福笑开了掉光牙齿的嘴巴,道,算得,算得。

那些年月村子里唱戏,在戏台上的一角,多数时候张鲲总是安静的坐在爷爷的旁边,不无骄傲地听着喧天的锣鼓和煞有介事的唱腔。有个别人家里有录音机的,会提来放在戏台的边沿上录音,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而当年他一直好奇的是,戏台上的人物分明还在,那黑匣子装进去的是谁?

《五女拜寿》演完已经十点多,张鲲有些日子没有看电视看到这个时间了,大多情况是,晚饭后随便看看就上楼,或看书或画画。

竟毫无睡意。通过南面的房门他来到阳台,和房屋、和田野、和树林、和山峦,一起被如水的月光渲染。张鲲好久不敢独处于这样的夜色之中了,一切线条与色彩都消了它的犀锐,显得无比沉静而温柔……

正如此时的映红,阳台上她长发披肩,一身月色,抬头仰望尚未圆满的月亮,默默问道:倘若不是我主动找他,我们之间,这辈子都不会有今天这么长的对话了吧。

女孩给男孩一捧她采的野草莓,男孩把从山上摘来的兰花偷偷放进女孩的书包,虽然有时也会是螃蟹与青蛙。

女孩那抄写歌词的红色小本只愿意给男孩看,男孩在其中画上小鸟与小花。

女孩会把她捡到的玻璃珠送给男孩,考试时他们总是最先交卷,为的是一起跳房子,一起玩耍。

女孩非要拔下男孩的头发,扯作两段,以测看他能活的岁数;然后女孩也拔下自己的,男孩说:扯成三段,你不得活几百岁呀?

童年在星空重现,泪水也受了明月的牵引,映红和李遥都不会知道,对方都流着眼泪笑了,在这凉爽的秋夜。

同类推荐
  • 极度宠爱,总裁的替身娇妻

    极度宠爱,总裁的替身娇妻

    许唯一从没有想过自己小说里面的情节会出现在现实。先是相爱三年的男友劈腿,还扬言包养她,要她做情妇。陷入窘境的时候,会有一个温柔体贴的总裁替她解围。他宠她,疼她,甚至为了她可以付出生命。她以为她遇到了真爱。可是……当那夜,他们缠绵欢爱时,情动时他的口中却喊着一个陌生人名字。她才知道,他只是把她当做别人的替身。
  • 人生逆转:有点甜

    人生逆转:有点甜

    A市豪门叶家、沈家宣布联姻,素未谋面的两人被迫在一起。晚上,叶微凉前往订婚宴的路上,一场车祸让她和被撞女孩北小小灵魂互换,北小小附着在叶微凉身上,她也因为叶微凉的身体要与沈念结婚。爱情的火花在两人之间迸发,难道假戏要真做?!家中调情、公司调戏、公众场合大方秀恩爱……咳,小心脏快受不了了。
  • 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根绳上的蚂蚱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焦点会有聚焦在一处,在镜头前、聚光灯下,去羡慕、跟风、甚至疯狂。可能对于站在聚光灯下的人来说,起起落落似乎是常态。可能因为不一样,我们才回去好奇,去关注。而他们或许心里明白,明白我们追什么,但他们总不明白我们的好奇心会持续多久,会担心有更吸引眼球的人出现。在这个社会里成长,我们习惯于独善其身,把戏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好在,我们还有亲情、友情、爱情……还好并不孤单。即使你是那么孤独,看看身边有人,心里还是会欣慰的。我们在风里抱团,不想被世界遗弃,或许真的像‘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彼此握着同一根绳儿,我们才会同心协力,去对抗风雨雷电。
  • 妖孽男神:那么我们相爱吧

    妖孽男神:那么我们相爱吧

    曾经心心念念携手步入礼堂的丈夫竟在众人面前唾弃嘲讽她。当时的她就明白他们回不去当初。再回来时,相见的悸动还是一如往常般浓烈。她知道,他总是有办法把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仗着她的爱无畏无恐。她蹲在地上哭泣着,像个无助的孩子,喃喃出声。“我不是间接杀人犯。”他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盒子,她却因为力气之大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看着医院洁白的墙壁,她没掉一滴眼泪,平静地出声:“顾念城,我们两清。”再见她时,她站在别的男人旁边笑靥如花。可是顾念城,你知道吗。你才是我这一生无法忘却的初衷。
  • 微风轻轻月影凉

    微风轻轻月影凉

    你说我们越来越爱回忆了,是不是因为不敢期待未来呢?我知道不可能地老天荒,但是我希望能守护你地久天长。即使,我知道你未来会穿着长婚纱对着那个他笑面如花。
热门推荐
  • 血元书

    血元书

    血元书,书血源。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生于世的意义何在?情为何意?爱为何意?怎溯其上?怎推其下?这是一部围绕着主角徐卿所发生的一系列故事,这里有神奇的魔法,先进的科技,错综的血源,各异的种族。通彻道之意,晓其天之理。最终的最终全都指向了一个结论,一个没有定论的结论。那便是……
  • 妃常开心:九皇叔难为

    妃常开心:九皇叔难为

    现代落魄千金楚梦歌摇身一变,成了古代国公府嫡女。宫斗虐心?宅斗费脑?那江湖大乱斗呢?!她洒脱不羁爱自由,却碰到个轻狂高傲的九皇叔。总爱管她闲事,难道他们前生有一场相爱相杀的孽缘?!红烛垂泪,轻纱曼舞。然而新房里却是另一种景象:乌烟瘴气,杯盘狼藉。楚梦歌:“洞房?梦歌有一千种办法叫你待不下去!”“可惜,你打不过本王。”卿玖玄从楚梦歌身后紧紧拥住她,在她耳边暧昧低语。“滚开,信不信本姑娘叫你断子绝孙!”“你成亲了,不算姑娘。”【他宠溺一笑。】卿玖玄轻挑起她下巴,“我怎舍得让你葬送自己下半生的幸福?”楚梦歌:“你无耻!…”卿玖玄:“你卑鄙我无耻,不是天生绝配吗?”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我要当个小说家

    我要当个小说家

    那个,作者有点精分,随便写着玩玩,消磨时光,如果想看言情,请去言情区(傻笑)。前两章试试笔,后面进入正题……
  • 香殒异域

    香殒异域

    她,美若仙女,多愁善感;他,清逸潇洒,才华横溢;他们本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一对少男女,在青青的岁月里情愫暗生,心有彼此。可是造化弄人,天不成全,他终于在现实的残酷中失去了她,她为此迷茫过,怨恨过,忧郁过,终是逃不出命运的掌控......
  • 双枪至尊

    双枪至尊

    一个被称为枪神的男人,在一次手枪对战中,因为阴死对手后激动的触电而死,带着游戏中的变异柯尔特双枪,驰骋高武世界,谱写了一曲双枪在手,天下我有的异界版“男儿行”杀人歌。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杀人,笑魇映春晖。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妨?新人新书,望多多支持!
  • 唯见心安

    唯见心安

    夏唯安说,我在风声鹤唳的十五六岁遇到了一个少年,他明媚似阳光,叫我不敢忘自此,便让我一不小心就喜欢了好多年。南亦风说,那年桃花树下,少女的回眸一笑,温暖了他好多年。一场意外,让原本的两人分隔两地,再次见面,他冷漠的看着她“夏唯安,这辈子我都不会爱上你,”一场车祸,她不愿醒来,他却慌了只因一句:南风唯起,念你成疾。
  • 未来更好玩

    未来更好玩

    公元2100年,人类为争夺能源,发生了核大战,地球文明毁于一旦,幸存下来的生物发生变异,成为魔兽与兽人,人也有了特异功能。刘流意外重生于此并获得时间、空间的无上神通。磨难下,战胜智慧异形,残忍的杀人机器,魔化的冥王九幽,走上成仙成魔道路,成为以武证道的超人!
  • 东汉碑刻复音词研究

    东汉碑刻复音词研究

    本书是刘志生的博士论文,也是他出版的第一部学术著作。该书以大量的东汉碑刻的复音词为研究对象,把这些对象当作一个全封闭的系统,并制成ACCESS语词数据库,再对这个封闭性的语言材料的复音词采取通常所使用的专书研究的方法来进行描写分析,其目的在于提示出东汉碑刻语料复音词的面貌、特徵、发展演变的情况和内容规律,借以考察东汉时期浒使用的部分复音词的使用情况,从而对整体把握处于汉语史重要阶段的东汉段的词汇系统的复音词内容规律乃至汉语词汇史的研究提供资料和参考。
  • 漫天星辰却无你

    漫天星辰却无你

    陆依依:“东辰哥,好久不见。”某人一脸阴沉:“现在知道叫哥了,当初怎么没想过我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