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恹恹一息的福九儿、张平一起被推进大牢后,我们被关进牢房的地下层里,一间拥有手臂粗铁框的低矮囚室内。
空气里蔓延着浑浊的恶臭味道,又夹杂着些霉味,刚大口吸了几口气,就让我胃里一阵翻腾。他姥姥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运起长明罡火后朝四下打量着。
这层说是地下层,其实就是用刑的一层,各种已经被禁止使用的残酷刑具一一被挂在墙上,四片的墙壁被早已干枯的血斑粘满,诸多刑具上甚至还留有被执刑犯人的皮肉……这层简直就是人间的地狱。整层有三个大铁笼,每个铁笼都用着手臂粗的铁框,即便是武艺高强的贼人都难得逃出这铁笼。三个铁笼其中一间关着我和张平、福九儿,另两间却是空着,里面堆着的茅草都被血水染的变了色,怎么看都似屠宰场的掂草,哪里敢去想有活人在这里关押。
我看着这么多残酷冷血的刑具浑身一阵哆嗦,赶紧将一旁的福九儿和张平给摇醒。
福九儿似乎是睡着了,任我怎么唤都不醒。张平揉了揉额头上的包,苦笑道:“刁子,九儿被那屠二爷点了睡穴,唤不醒的。”
我气馁的叹了口气,想起屠二爷那文弱的书生模样又惊疑问道:“那个老书生竟然会武功?真是没想到。”
“屠二爷是黄老板的副手,也是京城黑道的二当家,不过据说比起黄老板本人还是要差了几年的功力。”张平悻悻说道。
“欲花楼还真是藏龙卧虎,我们这次算栽了……”我想黑衣女子明月都将我打了个半死,即便这次幸运脱险,以后也难以和自己这四个大敌周旋。
张平突然羞愧的别过脸说:“刁子……是张平害了你,看来我们这次是劫数难逃了。”
我苦笑着说:“害个屁啊?我若是不去欲花楼,你害的着我吗?我这是命中注定要倒次大霉,与你无关。”
张平想了想,奇道:“是啊!刁子,你怎么好好的也去了欲花楼?”
我苦着脸将芷凤托我来取她母亲遗物的事说了出来,泄气的躺到地上。
张平听我说完,无奈的摇头说:“刁子你是挺倒霉的,好好的要去听少爷他打呼噜做甚?我和福九儿也不顺,我去找那倭女武藤兰,却发觉她一早就已经回天津去了,我便就想着回去。谁知下了楼就看到福九儿和裘才正在吵架,一问之下,弄了半天是福九儿让裘才去找唐老板,那裘才伸手要打赏,福九儿也不给,所以才吵了起来,我瞧裘才那副小人嘴脸也是不爽,便领着福九儿一起去找唐老板。”我回忆起裘才垂头丧气的模样,看来就是受了福九儿和张平的气。
“结果找到唐老板之后,帐簿刚交到那老贼手上就涌出官差来将我和福九儿一顿暴揍,福九儿本来还能应付,没想到欲花楼的二老板屠二爷屠孺珍杀了出来,几招就将福九儿给点穴制伏了,虽然被这几个混蛋揍了个半死,但我当时想着只要有你刁子在,他们不敢妄把我们怎么地……”后面的话他也没说,只是将眼睛盯着我。
“看着我干吗?遇到你个死秀才小爷我就开始倒霉!”我见他盯着我,显然是在怪我。
张平叹道:“唉!刁子,我又没有怪你,我只是在说事实嘛!莫要忘记黄泉路上我们三人还要结伴同行。”说完也躺了下去,一个劲的在那唏嘘:“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听到张平一个劲的唠叨,我猛地坐起来嚷道:“死秀才你烦不烦!现在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动动脑筋,别他姥姥在这扯屁!”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想办法离开?哈哈哈!你当我英明神武的谭神捕是个摆设啊!”转眼的工夫,就看到谭捕头走下楼来。身后四个官差压着一个被打的浑身是伤体格颇为粗壮的年轻人,可那年轻人甚是倔强,即便是身上伤口都在流血,也昂着脖子。
好一个不屈的汉子,我见他被揍成这样,仍然高昂头颅,心中不禁万分佩服起来。
一个官差点燃两盏吊油灯,整整一层立刻有了些光亮,张平这才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诸多血腥的刑具,立刻扭头就吐了起来。
谭捕头打开我们隔壁的那间铁笼,将这汉子往里面推去,结果这一推之下竟然没推动。谭捕头面上一阵扭曲,抓起旁边一根铁棒就挥了过去。那汉子双手被绳子所绑,情急之下竟然浑身鼓劲“啪”地挣断绳索,抬手就将那根铁棒牢牢握住。
看到这精彩的一幕,我和张平顿时大吃一惊,愣了一下不禁心中暗暗叫好。
谭捕头铁青着脸,咬牙喝道:“邹小子!你敢还手就试试瞧!”
那汉子面部抽搐了数下,终是松开了手,一声不吭的自己走进铁笼。
谭捕头这才露出嚣张的表情,一把大锁将铁笼锁牢,冷冷笑道:“待你脑袋一落,你老娘自然会被放回邹家村去,我谭同说话算话!你要是口不则言,就休怪我反悔!哼!”谭捕头说完,一摔袖子掉头就走。
跟着后头的一个官差边走边看了眼那汉子,摇头对同伴说:“这邹巨实在是厉害,我们二十多个人硬是制伏不了他一个!”
同伴点头说:“是啊!若不是谭捕头探得他是个孝子,拿了他老娘来要挟,衙门就是再派几十个人来也难以将他捉拿!”
这两个官差说话声越来越小,上了楼之后便在也没了下文。我盯着关进铁笼之后,就一直盘腿坐着的邹巨,虽然满脸都是血污,但表情却是不屈。不知这邹巨犯了什么罪,竟然让二十多个官差一起去拿他。
想了片刻之后,我朝隔壁这个年纪大约二十岁的邹巨喊道:“喂!邹小子,是不是杀了人啊?你可真牛逼,二十多人都打不过你一个!”
本以为这邹巨不会理睬我,谁知他立刻转向我,瞪出一对铜铃大眼,龇牙咧嘴道:“老子是杀了人!老子杀了费府二少爷费子聪那****的!”
听他大声喊完,我立刻愣住,只知道自己嘴巴张的半天都合不拢。
张平抚着胸口惊叫道:“噢!原来二少爷就是被你杀的!”
邹巨忽然狂吼一声,沙锅般的铁拳疯狂的擂着泥土,直擂的双拳涌出血花这才长长叹出一口气,复而又沉默不语。
张平拉了下我的衣服说:“没想到京城衙门的这些狗竟然这么快就破了案,当初我还以为会成为一件无尾案收场呢!”
我微微有些回过神来,听张平这么说,立刻不屑道:“狗屁!知道是费大人是朝廷大官,案子才不拖延,胡乱找了个替死鬼充数而已!你想想看,子聪少爷死的那夜身揣上千两银票,若我是贼人,抢了银票后早就离开这京城了,怎可能还留在京城等着被官差捉拿?”
我说完后,余光瞧了瞧那邹巨,只见邹巨虎躯一震,竟也用余光瞧着我,只是目光中多了些潮湿。
张平想了想问道:“若是胡乱找的替死鬼,那费大人岂不会猜出一二?”
“嘁!肯定是这邹小子曾经和子聪少爷有过一些过节,这邹小子一看又是个凶男,定又得罪过官府的人,官差只要找些虚假的证据,费大人伤心之时又如何能分辨细节?”我忽然有些同情这邹巨来,这小子等若是替我背这黑锅。却真是上天造化弄人,将我和他同时关在这死牢之内。
张平点点头,忽又摇头说:“是啊!他是个替死鬼,我们兄弟三个不也是替死鬼……戴兄精算,刁兄精诡,我张平精文,隔壁这位兄弟精武,若是机遇好,哪个不是我大顺朝的好儿郎?唉!真是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我没好气的瞪了张平一眼,却发现邹巨扑到靠着我们这边的铁框边,双目闪着泪光,表情仍然很是倔强的看着我,口中似在嗫嚅,却待泪水落下也未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