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我们埋头吃饭,陷入了各自的沉思。
对于俊辰,我深感痛惜。我能理解他的感受,亦如那时的自己。
晓晓曾这样形容给家明听,“灵魂好像被全部抽走似的,只剩一具空皮囊。”
其实,我对外界的感官并非全部丧失。只是在糊涂的时候,仿佛进入了一个怪圈,无论怎样都找不着尽头。恐惧,愤恨,害怕,悲伤纷纷来袭,将自己牢牢困住,直到最后便成了绝望。
俊辰的状况更胜于我,真正可怜。
晓晓又说:“皮包骨头,能把可可生下来,实属万幸。”
家明听后,忿忿道,“让妻儿受这种罪,真正该死!”
“家明!”晓晓对着他挤眉弄眼。
妻儿?这个词太令人辛酸。
在我难产生下可可后,因为早产好几个月,可可便被急急送入了抢救室,后又在暖箱里待了很长时间。
晓晓搀扶我去看她,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无声无息地静躺在那里,由于先天严重营养不良,全身竟呈不健康的紫色。奄奄一息。
当听到由于不良药物可能导致孩子神经系统受损时,我无法控制地嚎啕痛哭起来。
我真正对不起可可!
我悄悄地拭了眼角的泪水,现在回想起来依旧难过自责。
对着眼前的菜,又再无食欲。
电视机里忽然嘈杂起来。
我抬头看去,原来是在报道一则火灾事故。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又再一次剧烈跳动起来。
火光冲天,哭喊声,叫嚷声不绝于耳。播报员因现场纷乱杂乱而变得尖锐急促的声音,让人无法再听下去。
傅宇琛也盯着电视,双眸阴晴不定。
只听到他轻轻地说:“若我知道这场火的代价如此惨痛,我一定会阻止。”
似在和我说,又似自言自语。
我明白他在说什么。
火于他是无法言明的苦痛,于我,又何尝不是呢。
“走吧!”傅宇琛起身。
“去哪?”我连忙站起来。
“事故现场离医院不算太远,应该会送过来。”
我们匆匆结账赶去。
果然不出所料,刚到医院门口,有救护车已经到达,还有的仍陆续前来。
医护人员已经纷纷到位,各就其职。看这架势,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我们来到大厅门口,一个担架刚从我面前经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只手蒙住了我的双眼,耳边是傅宇琛短促有力的呼吸声,“麦子,抱歉,今晚没法送你回去了,还是早些回吧。”
我一滞,垂着的手慌忙抓住他的衣角,“不,我要留下来帮你。”
傅宇琛也不多劝,随即走开。
眼前一亮,待我回过神来,伤员已经全部被送了进去。
傅宇琛抬着担架也已走出老远。
我马上跟了过去。
其实,我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
我在走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坐下来。我只是不忍让他一个人去面对,我真正想说的是,我要陪你。
换妥装备的傅宇琛,只露出双眼。路过,朝我这边看来,微点了点头,便忙开了。
人来人往,我眼里能看到的只有他。
即便是个背影,也让我安心不少。
一对小护士从我身边经过。
只听一人道:”傅医生当真好心,每次都会来帮忙。”
“可不是,他似乎对烧伤的病人特别上心。”另一人道。
“哪里只是烧伤的病人,他对每个病人都好。”
“对对!都到这个位子了,大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所以说他人好嘛!”
崇拜之情表露无遗。
伸进口袋的手忽然触到一张纸,拿出来一看,竟是傅宇琛那天给我的名片。
仔细看着,一行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代理副院长’。
我这才明白他前面说‘压着’的意思了。
只是,就算他有一定的权利,要做到现在这样,困难也不小吧。
我忽然觉得他才是这场悲剧的真正受害者。晏晏已经离去,俊辰选择了逃避,唯有他独自清醒,面对一切。
亲力亲为,他定是因为自责而在赎罪吧。
我心里泛着一阵阵的酸苦。
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大厅里依旧灯火通明。我实在熬不住,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上一暖,随即醒转。
“怎么在这里睡了,当心着凉。”傅宇琛不知何时已来到身旁,我身上披着他下午穿得羊绒大衣。
他坐下后便闭目养神,没再说话,一脸疲倦,连衣服都没换。
那么冷的天,他竟然满头是汗。
“宇琛”我唤着他,靠近了些,将大衣盖在他身上,又掏出纸巾轻轻为他搽拭。
傅宇琛并没有拒绝,任由我忙着。
“麦子”他忽然睁眼,“我有件事情不明白,不知道该不该问。”
在得到我的默许后,他开口道:“记得那次我提到火的时候,你与林小姐都表现的非常激动。怎么说呢,感觉有点过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呵!这个傅宇琛相当细心呀!
“哦!其实也没什么。一个好友被抛弃,她为人出头烧了对方的车子。”我坐正,避开他的眼睛,尽可能显得平和。
“呵!像她的作为。负心人是当受点教训。林小姐是女中豪杰。”
我听不出他是褒是贬。
原以为他会再问下去,左等右等,不见任何动静,转头一看,原来他已经睡去。
医院渐渐安静了下来,月光透光落地窗洒了进来,照在他身上。
我到这时才真正看清他。
剑眉,鼻子不高不低,嘴唇微薄。我忽然发现他同林逍还是有不一样的。
林逍五官硬朗,而他,更多了几分阴柔。
我把头轻轻地捱在他肩上,怔怔的出神。
那个朋友还会是谁?
只是,对着宇琛,我不会多说什么。
在他面前,我只想保持身家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