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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较量

“下官……”

下官抿紧嘴唇望着台上的左岸,这不是他跟从容之间的较量,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比拼。最可笑的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这场战争因何而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就此卷了进去。手拉紧从容,他不知道这个举动的背后意味着什么。(节选)

奕从容站在台上,微微鞠躬,全场的灯光在瞬间暗了下来。没等她在琴凳上坐定,就有一道声音试图让她从琴凳上摔下来。

“奕从容,加油!奕从容,我支持你!奕从容,你是最棒的!”丢人啊!从容向台下的观众谦和地笑笑,因为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嫌秀做得还不够,站在音乐厅的出口处,小桃甩动着自己的两条袖子跳起了藏族舞,那八成是她上初中的时候全班集体舞培训下的产物。

每个女生都有过那样的经历吧!为了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所有体型还算过关,身高不算太出众(包括过高和穿上七公分的高跟鞋都还嫌矮)的女生,无论你是否有舞蹈细胞都被挑了出来,总之人数越多得奖几率越大。同班的男生们幸运地逃过此劫,他们基本以幸灾乐祸的态度观望到最后一秒,其中也不乏因此而找到单恋对象的可能。

然后在班主任的要求下,大家集中起来利用体育课或其他时间,总之不是正课的当口,跟着编舞老师学动作。好端端的舞蹈动作愣是跳得跟健美操似的,最后在元旦晚会上,坐在台下准备上台表演集体舞的你发现每个班的舞蹈动作都是大同小异,一台群魔乱舞的晚会就此为你迎来新年的钟声。

还记得那段记忆吗?小桃是不会忘的,所以她利用所剩无几的舞蹈动作帮从容加油。可惜场合不对,时机不对。为了不让自己跟着她一起丢脸,站在她身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柴可夫冒死抱住了她的双手。

竟然有人敢非礼她,小桃猛回头,犀利的眼神想将色狼瞪个胃穿孔。

要不是音乐厅的出口早已关上,演奏中途随意走动很不礼貌,柴可夫早就逃了。就算是死,也比如此丢脸强。抱住小桃的手,男人的力气在这一刻发挥莫大作用。

在柴可夫的帮忙下,从容顺利地弹完了肖邦的华尔兹第第4章2号作品。技巧没有出错,节奏没有混乱,每个音都很清楚。观众也给予了相应的礼貌掌声,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退到台下,从容知道自己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她只是演绎了肖邦的作品,不包含任何藏有她自己属性的东西。

没等她理清情绪,台下的观众已经开始骚动。穿着黑色的背心、迷彩裤,左岸的登台让那些被古典音乐折磨得昏昏欲睡的人兴奋起来。

将两台电子合成器分上下接好插口,左岸试了几个音,调好他需要的电子音,演出即将开始!

如果闭上眼,你不会相信你所听到的一切只是由两台电子合成器弹奏出来的。那是一个乐团,最现代、最全面的电子乐队在这里集合,每个音都像随意迸发,却又卡到正当处,每段音乐都似细流涓涓,却又触及你心头最狂乱的那个角落。

来跳舞吧!跟着我的音乐来跳舞,将所有的疲惫、紧张、痛苦、失望、愤恨……将所有的压抑都透过音乐发泄出来。

左岸向您邀舞!

双手奔放在两台电子合成器上,左岸抽空抬起眼睛紧追着从容。他要她知道什么是音乐,他要她明白她的世界远比她想象中来得宽阔。

他的确奏出了最原始的音乐魅力,两台电子合成器让从容忘记一切,只想跟着他热血沸腾。她踏出去的脚步倏地收了回来,牵引她胳膊的那只手……她望着那只手。

“下官……”

下官抿紧嘴唇望着台上的左岸,这不是他跟从容之间的较量,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比拼。最可笑的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这场战争因何而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就此卷了进去。手拉紧从容,他不知道这个举动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从容,奕从容!离开上官下官的怀抱,接受我的邀舞吧!

就在两股势力僵持不下,即将绷断的瞬间,从容从下官的怀中抽开手臂,调转头她没有接受左岸的邀舞,而是奔出了音乐厅。

她不喜欢紧绷的情绪,也许是跟下官待在一起时间多了,她的懒散更胜他几分。活在自由的呼吸里就好,她只为自己而活。

东方学院的空气里都流窜着音乐,奕从容拖着演出的长裙站在林****上,初秋的落叶因她起舞。

“从容!”

上官下官跟着她跑了出来,她跟小时候不同了,那时候她只会因为冰淇淋被他偷吃而气得大哭,现在她的情绪却不知从何而来。“从容,你停下来。”他腿长,步子也大。几个大步追了上来,他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你跑什么?”

“我不能跑吗?”她猛地转过头冲他吼,“考音乐学院附中的前一天,我就是这样跑,结果摔了一跤,摔得左手脱臼,摔得我不能考试,永远也做不了钢琴演奏家。”

左手脱臼?七年前,下官的确知道在考音乐学院附中的前一天,她摔了一跤,没想到竟摔得这么严重。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愿意再等她一年,来年两个人再一起报考。

她没能去考音乐学院附中,他以为她不在乎的,他甚至以为她是故意放他鸽子,故意与他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没想到这件事都过去六年了,她还记忆犹新。她是在乎的,她想上音乐学院附中,想成为他的同学,是吗?

“那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小心摔倒了,这是谁也想不到的意外,是意外!”

“可就是这场意外毁了我当钢琴演奏家的梦。”

风拂面而过,发丝将从容的脸团团包围。

“我的左手习惯性脱臼,我没有勇气再去报考音乐学院附中。六年,整整六年时间!每一天我都想来到东方学院。后来我来了,不是以钢琴专业进来,而是以药理专业的学生身份跟你一起站到了这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没勇气接受失败的命运,我没勇气站在音乐学院的考场里听到监考老师告诉我:‘你可以再准备一年,明年再来报考’。”

她可以接受任何失败,就是无法看着别人抹杀她的钢琴才华。有些时候你以为自己无比坚强,其实你脆弱的不堪一击。

习惯性脱臼!这对一个想以双手活一辈子的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啊!原来,当初她放弃报考音乐学院附中竟有这么多曲折。他却一味地责怪她没有陪他走那六年的音乐学院附中,甚至恨她——为什么恨她?她只是做了自己的选择,他有什么资格恨她,又为什么要恨呢?

下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甚至不知道她这些复杂的心绪因何而来。左岸……就是这个人,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他跟从容之间还是保持着和谐的原状,都是他!全都因为他!

“这样不是很好嘛!”左岸双手插在裤子里,依旧那副痞子样,“还以为你跟你弹的钢琴一样,永远只能中规中矩呢!”

下官横他一眼,试图让他闭嘴。如果左岸是他能命令的人,那他就不会是左岸了,“瞪我干什么?她的压抑有一大半原因出自你,如果再不发泄出来,她迟早会发疯的。要不然就变成呆子,跟她弹奏出的钢琴曲一样呆板的呆子。”

“你够了没有?”没等下官发火,从容先劈头盖脸地骂了回去。别以为她沮丧的时候就能任他损,她又不是棉花,当然不会怎么捏都不要紧,“你还不是靠那张脸在舞台上卖弄风骚,所以才能激起那么多的人气,如果你被毁容,相信会有更多的人为你的音乐所震撼——被吓的。”

好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左岸不怒反笑,“我的人气究竟是靠什么来的,不用我吹嘘,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承认有什么用。只能显得你小家子气罢了,如果你有兴趣,明年音乐节我们可以再一较高下。反正结局都是相同的,你那种压抑的钢琴曲只能用于葬礼。”

卷起袖子……哦!今天穿的是礼服,根本无袖子可卷,抡起拳头从容这就准备揍下他那张可恨的脸,可惜裹住大腿的礼服让她行动不便,身体稍稍前倾,她没打到他,自己差点摔倒。幸好下官眼明手快,及时抱住了她的腰,这才免她弄脏礼服的命运。

下官冷眼与左岸对峙,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轻而易举将从容从沮丧的情绪中挖了出来,还回本来意义上的奕从容。

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的下官也不确定自己能办到,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痞子男却成功地挖掘了从容心底最阳光的部分。

左岸这个人就像他的音乐,总有多余的力量带动你最积极的情绪,包括摔在下官怀里的奕从容的情绪。

人都摔倒了,她仍是不安分,一双小拳头拿出弹钢琴的力度去揍左岸。他只需稍稍向后退,就此逃到安全地点,“你弹琴的时候如果有这么激动,那就不会输给我了。记住哦!下次弹琴的时候想想我,我是左岸,你不会想成他人吧!”

狂菜哦!被这痞子气得够呛,从容忘记一切顾及只想爆揍他一顿以消心头之恨,没等她出手,揽着她腰的手却收得更紧了。

“你干什么,下官?我要揍他,你别拦我!”

下官像个成年人看着她幼稚的举动,末了只丢给她一句话:“如果你想成为整个东方学院的笑柄,请便!”

什么意思?从容抬起头环视四周,忽的,她只想找枚炸弹把自己的脸炸得所有人都认不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周遭聚集了一大堆同学。

开玩笑,左岸这个表演者弹到一半,将所有人的情绪全都调动起来,自己却推开电子合成器追着从容跑出了音乐厅,好奇心旺盛的一帮学生不追出来才怪呢!

“她不会是左岸的女朋友吧?”

“不会不会!你没看她被管弦乐队的上官下官抱在怀里吗?”

“难道她是上官下官的女朋友?两个人看上去还挺登对的嘛!”

“不是吧?他们俩看起来哪里般配了……”

真是丢人啊!她的演奏没有激起满堂喝彩,乱七八糟的绯闻倒是让她着实火了一把。还好,大家不知道她的名字,否则这脸就丢到家了。

“我支持你,奕从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支持你,奕从容!”小桃找准时机呼喊着从容的名字,为她助阵打气,也顺利地帮从容做了全面宣传。

从容抹了一把脸,不知道这时候装晕怎么样?基本上,她也快晕了。

还有更丢脸的事正在后面等着她呢!下官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撤去环抱着她的那双手,从容没能掌握好平衡,左脚踩在右脚的裙裾上,她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上天啊!如果你想让我丢脸那就让我丢到家吧!因为没有什么比这次的遭遇更让从容难堪了。

从地上伸出手,她期盼上面能有人拉她一把。等了半天,举得手都酸了,还没见某人有反应。她恶狠狠地抬起头却见下官正向东南方向前进,离她是越来越远了。还有那该死的痞子男,自大地接受着别人的称赞,完全不理她的死活。

现在的男生——狂菜哦!

没关系,世上总有好心人。小桃热心过度地冲上前,愣是将从容从地上拖了起来,“他们不管你,我管你。咱们俩是一对烂姐烂妹!”

小桃粗声粗气的誓言让周遭的人轰笑成一片,她不以为意,反倒咧着嘴笑得自然。看着她那张兴奋又开心的脸,从容好想……好想哭啊!

“奕从容”这个名字没花太大力气就迅速在偌大的东方学院里流传开来!

瞧!出名就是这么容易!

“你要是怪我输给那痞子男,你可以直接将我踢出乐团,不要对我施加这种魔幻酷刑。”瞧着小桃在琴房里走来走去,奕从容看得眼都晕了。

小桃没有半点责怪从容的意思,毕竟她的演奏比她小桃好太多了,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只不过,一想到西方乐团可能即将解散,她心里就没底。

从容不想给自己心理压力,她甚至告诉自己:我已经尽力了,西方乐团未来会如何我无法左右,而且结束就结束吧!贴了“实事求是膏”,实话实说,这样档次和级别的学生乐团的确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明明放宽心,从容却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平静中。四下望望,她想知道上官下官这家伙死到哪儿去了,当初要不是他加入到西方乐团,她说什么也不会给自己找事。如今乐团面临解散危机,他居然撒手不管,实在非大丈夫所为。

除了他,整个乐团倒是还有一位大丈夫。

“老柴,你觉得乐团会解散吗?”天杀的,她奕从容什么时候在乎起西方乐团的死活来了。不对不对!只是因为这次比赛输给左岸,她自觉对乐团有愧,所以才会多加关心,与其他无关。

老柴给大提琴弓擦着松香,“酒瓶底”透着一片迷惘,“乐团……乐团的事呃……这个……这很难说。”

“你嗦嗦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就说你是希望乐团解散,还是不希望不就结了嘛!”小桃最恨老柴窝窝囊囊的样子,让她看着就烦。面对这种人,淑女都要成妖婆,何况是她这种质量不过关的冒牌货,“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们在一起,你倒是说话啊!”

清清嗓子,扶扶“酒瓶底”,如此严肃的问题当然要好好讨论一下,“其实我在西方乐团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我知道我的演奏水平离一流大提琴演奏家还有很远。”

“不是很远,是非常远,估计你跑一辈子也追不上人家。”小桃不客气地打击他,她向来以此为乐。

老柴懒得理她,他再怎么差,也比半道出家的长笛手好太多了,“不过在西方乐团这一年里,倒是方便了我就近观察上官下官。所以嘛!其实嘛!我嘛……”

“不希望西方乐团解散是吧?”

不管他的理由是否够充足,至少证明了西方乐团存在有它的价值。小桃正得意着呢!老柴冷不丁踹她一脚,“当然喽!要是上官下官离开乐团,我觉得我也没必要再待下去。”

一把尖刀插在了小桃的心窝里,痛啊!

没有人比从容更清楚,下官之所以会至今仍留在乐团里,只是因为他觉得退团手续实在太过麻烦,他懒得去办。这一来二去,才留在这里没动窝,如果这回莫白坚决要解散西方乐团,上官下官不知道会不会鼓掌叫好。

她想着想着,决定乐团生死存亡的人物就现身了,莫白满脸愁苦,像是为西方乐团的命运做了深思熟虑似的。

小桃立马冲上去,此时不拍马屁,等自己的手断了,想拍马屁股的工具都没了。“莫白、莫老师、莫指导、莫指挥、莫教授、莫大师……”

“停停停停!”这马屁拍到马脑袋上了,“我任教才三年,还没到教授级别。”学院规定本科留任的青年教师,需任教四年以上才能升任讲师。

“闹了半天你还只是助教啊?”拍了半天马屁股,小桃一脚蹬在马腿上。迎接着莫白绽放的冷箭,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没关系没关系,像您这么有才华的人迟早能成为大师级别的人物。”死的那天追认大师头衔也成嘛!

再跟这帮菜鸟纠缠下去,莫白未老头先白,还是赶紧进入正题吧!“虽然这次在音乐节上,西方乐团派出的代表没能赢过左岸。不过那也只是人气上差了些,技巧方面还是值得认可的。”

这样说来西方乐团不会被解散喽?

“但总体说来西方乐团的演奏水平还是没能达到理想水平,我个人认为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样说来西方乐团非解散不可喽?

“不过你们中有人向我保证,一定会用自己的努力证明给我看:西方乐团有它存在的价值,所以……”

该死的!小桃已经磨好了爪子,准备跟莫白撕破脸。绕来绕去绕了半天,他到底有没有最后的决定?

“我给西方乐团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们音乐学院与科隆音乐学院有一场交流会。如果届时你们的演奏水平还是像现在这么菜,不用我说,你们自行解散,免得给‘东方’两个字抹黑。”

这就是莫白的最终决定!

小桃亦喜亦忧,喜的是西方乐团逃过“斩立决”的命运,忧的是——

“莫白啊!就一个月的时间,你要西方乐团改头换面,这不是强人所难嘛!能不能多给一点时间,三年怎么样?你要是嫌长,咱们两年也行啊!要不一年,最少半年……”

“一个月,没得商量。”还三年?等你们大学毕业,不用他来解散,西方乐团自然名存实亡。临走前,他还丢下一句话:“告诉上官下官那小子,是他自己跟我说能够将西方乐团发扬光大,同时不耽误管弦乐队的训练,否则我决不会多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要是这一个月里,那小子给我发生什么纰漏,休怪我出尔反尔,连这一个月的时间我收回。”

从容一双单凤眼忽闪忽闪,难道说这一个月的时间是下官向莫白争取来的?他不是一向与莫白不对盘吗?为什么会亲自向他争取?

莫非,其实,他也不想离开西方乐团,不想离开这个四只菜鸟共同飞翔的天空?

她要去找他问个清楚,现在就去!就现在!

快点!再快点!

怕他看不见她独自回家,奕从容飞奔着跑向东方学院的音乐厅,没想到她跑步也这么有天赋,早知道该放弃钢琴练长跑的。气喘吁吁地停在音乐厅门口,夕阳的余辉铺在她的身后。

来不及擦去额头的汗水,她的双眸匆忙地寻找着下官的身影。还好,正赶上管弦乐队结束训练,大家收拾着乐器准备离开。

从容正要赶上前跟他打招呼,却见下官架着小提琴向后走,他在跟第二小提琴手中的一个女生说话。从容不好上前打扰,只有站在原地等他。

看情形,下官好像跟那个女生打听了什么事。这小子也会跟人打听闲事?太不符合他的个性了,下官这家伙只钟情于他的大情人、小情妇和他的老婆——小提琴。其他人、事、物与他一概无关,连从容这个青梅竹马、毗邻而居的可爱小美眉都不被他放在心上,还有谁能享受这种贵宾级待遇?

从容绕过环形的观众席,一点一点向他靠近。想从旁窃听他都问了些什么,人的好奇心果然是最强盛的欲望。

近了近了!从容伸出耳朵,可离他还是有点远。如果这一刻她能变成长颈鹿就好了,双手撑着靠椅,她的身体尽力向前倾,半个身子吊在了外面。嘿嘿!这样总能听到点什么了吧!

“她家……她家住在602室是吧?好!谢谢哦!”

下官这小子向人家打听住址?而且还不是眼前这个女生,似乎是透过这个女生打听第三者的住址——他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大官人一声吼,小媳妇抖三抖。被他蓦然嘶吼,从容吓得手臂一软,整个人倒在观众席上。出于人的本能反应,她的手掌向下撑住难以平衡的身体。只听骨头“咯噔”一声,她痛得龇牙咧嘴。

下官将抄着住址的纸条细心地折叠好,揣进口袋里。另一只手拿起架在腋下的小提琴,他没打算扶她一把。

毫无绅士风度的男人,从容气呼呼地爬起来,绝不依赖任何人,也不包括他。也许,上天早已决定奕从容今生必须自己摔倒,自己站起来,谁让她是坚强的女生呢?

“回家啦!回家啦!”

她找了他这么久,就是希望跟他一同回家,可以在回家的路上聊聊学院里发生的事,也可以知道他对他们俩共同加入的西方乐团的感觉,甚至探讨乐团的未来和他们对音乐的感觉。她想要这种感觉,想要彼此间的那份默契。那是很早以前就存在的感觉,那时候他们俩六岁,刚上小学。

将琴收好,锁进首席小提琴手专属的琴柜里。这过程中,他最最重视的小提琴三次撞到了琴盒的边沿。

他很急?从容帮不上忙,只能煽动着依然沾有汗水的睫毛望着他。不就是回家嘛!早回晚回有什么差别,急什么?

下官锁上柜子,猛地抬头,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奇显示:他才注意到从容仍存在于他的身旁。

“你不是说要回家吗,怎么还不走?”

他还问她?“我不是在等你吗?”大官人不会到现在才明白吧?从容快晕了。

指指自己,下官瞄了她一眼,“你不会是在等我吧?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有没有搞错?从容上下两排牙齿碰撞到一起,有种想咬他的冲动。卷起袖子,她要找他理论。她等他直到现在,跑到像洗了三温暖,他居然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这人狂菜哦!

没等从容开骂,下官已经开始向他的预定目标迈进了。

从容刚想追,手腕却传来一阵刺痛。一张小脸揪成一团,她不经意间放慢了脚步,“下官!下官……”

他听不见她的呼喊,一心只想着今天训练,为什么“她”没来?昨天晚上给她发短信的时候,明明约好了今天训练时见面。“她”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下官低着头往前冲,不问原因,不肯停留,自然也看不见从容等待他的心情。

死下官!活下官!蠢到只配做菜的下官!

奕从容背着包包,一路走一路诅咒上官下官。他大官人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害她白等了这么久。走在东方学院里,她心中的失望比沮丧还严重。

不对啊!她失望什么?她又沮丧什么?下官走了,她独自回家就是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可不是疯了吗?

甩甩头,不知道从哪里溜出来的音乐窜进了她的耳里。好熟悉的曲子,强烈的节奏感与和谐的旋律融为一体,让人振奋精神却又不觉得疲惫。

这究竟是哪位世界级作曲大师的作品?肖邦的?不像啊!那种流畅的感觉更像是莫扎特的作品,可她所熟悉的莫扎特作品中也没有这一号啊!要不就是老柴的,不对不对!这压根不是老柴的风格……

任从容搅尽脑汁也没想起来这是哪首古典乐曲,她的好奇心再度燃烧起来,循着乐声,她要找到这首曲子的出处。

脑中装着音乐,从容也没想太多,走着走着竟然停在了一处酒吧前,“邀舞酒吧?”《邀舞》是德国音乐家韦伯的作品,说不定这酒吧的老板也是一位古典音乐的发烧友。

循着音乐,从容迈进酒吧。那乐曲声渐渐变大,旋律、节奏也越来越跳跃。再看那个站在酒吧左边的角落弹奏电子合成器的男生,从容顿时想起了这首曲子的出处。

这不就是下午那个痞子男——左岸瞎弹的曲子嘛!单独由钢琴弹出来的曲子,跟这种添加了多种电子合成器,以乐队的形式展现出来的音乐截然不同,显然电子合成器弹出来的同一首乐曲,表现力更丰富了。

不想承认这一点,从容只能感叹:悔啊!她后悔来到这里,都说了不想再见到那痞子,怎么又看到他了?她调转头,准备逃之夭夭,却被那痞痞的声音抓住了魂魄。

“没想到你也会来酒吧坐坐。”

“你可别误会,我是听到音乐声,所以想进来看看到底是谁弹出这等垃圾作品。”为了跟他赌气,从容昧着良心侮辱她欣赏的作品。

左岸告诉自己:相信自己的实力,别跟小女孩一般计较。可是他额头暴露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愤怒的心情,这女生绝对有让笑弥勒发怒的功力,“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

她才不屑于坐在这里呢!四周弥散着电子音乐制造出的淆杂,周遭都是陌生的面孔,每个人的脸上却又挂着陌生的表情。从来没在酒吧里待过,乖乖女有点怕怕。

看着从容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左岸笑弯了眼,“怎么?你怕了?”

他挑衅的声音让从容瞬间挺直腰板,“谁怕了?”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她就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那一类的。

顺着左岸的邀请,她来到吧台某处坐了下来。幽暗的灯光让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小心谨慎地四下张望,说不怕是假的——她怕小心眼的左岸下毒残杀她。

“要喝点什么吗?我请!”

瞧吧!他果然要下毒了。别过脸,从容显然很不给面子,“不喝!”

“来酒吧哪有什么都不喝的?”趴在吧台上,左岸将那张帅气的脸向前伸,直伸到她的鼻尖上方——她鼻子小小的,很可爱,让人好想咬一口,“莫非,你尚未成年?”

如果是一年前的今天,她的确不满十八岁,还差几个小时呢!可是今天,臭小子,他那副得意的表情可以收回去了。挺胸抬头,从容决不屈服于恶势力之下,“再过两个小时,我将进入十九岁。”气死你!气死你!我就要气死你,我就要气死你!

“成年就好。”她的回答正中左岸下怀,“成年人才可以在酒吧里喝点什么,还是,你更想要杯可乐?”

他那是什么眼神?好像在看初中小女生一般。从容扁着嘴,像鸭子一样瞪着他。没等她发作,旁边坐上一位涂着紫红指甲油的女性。

她熟练地掏出香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空气中飘扬着清清淡淡的烟草味,那种味道混合着咖啡、香水和烟的特质,有种说不上来的蛊惑。

“来杯‘夏威夷火山’。”

“我也来杯相同的。”被“夏威夷火山”这个奇怪的名字吸引了,从容不知死活地点了相同的饮品,以证明自己是成年女性。

左岸拿出调酒器,面含微笑地再问一遍:“你确定要喝‘夏威夷火山’?”

他那是什么表情?看不起她还是怎么的?她又不是没带钱,“少废话,快让这里的店员端喝的上来。”

顾客都吆喝上了,邀舞酒吧的调酒师当然不敢怠慢。调酒师正要上前,被左岸不客气地推了下去,“不用麻烦他们了,我们也算有缘。你不是说早上我的摩托车害得你差点撞得头破血流嘛!就让我亲自为你端上‘夏威夷火山’,也算为早上的事向你赔罪了。”

转过头,他一改对着从容时的痞子表情,换上迷人的野男人微笑望着那位涂有紫红指甲油的成熟女性,“小姐,我可以为你调酒吗?”

帅哥的邀请,怎么好拒绝?轻点指尖,迷人的小姐愉快地答应了帅哥的要求——完全没从容什么事,同样是顾客,怎么差别待遇这么大啊?

看我不到你们老板那儿告你一状,待会拿到那杯“夏威夷火山”,我就恶狠狠地摔碎酒杯,诬陷你调毒酒给我,不信你老板不把你开除了——从容报复性地冷笑起来。她的笑容没能坚持多久,来得快,瓦解得也相当迅速。

左岸熟练地将各种从容分不清的液体放进调酒器里,左手抛出,调酒器在空中转了一个“八”字形,随即有条不紊地落到了他的右手上。他精湛的调酒功夫让站在一边的调酒师不禁赞叹起来:“老板说你的调酒技术无师自通,是真的吗?左岸,你绝对可以当一名专业的调酒师。”

“我老爸又在你们面前瞎吹了,我对调酒不敢兴趣,偶尔玩玩还行,真要让我把它当成终身事业来做,我会发疯的。我只对电子合成器感兴趣,老爸知道的。如果他不买电子合成器放在‘邀舞’,我根本懒得来这里。天知道,他分明是拿我这张脸帮他招揽生意。”

他的皮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厚嗳!瞧他吹嘘自己相貌的表情,从容差点没当场吐出来。也不知道这“邀舞”的老板是哪个地方出产的笨蛋,竟然会看中他这张破脸。横看竖看,都不及上官下官那张小白脸来得有看头。

等等!这痞子管这里的老板叫老爸,难道“邀舞”是他家的?

完了!羊入虎口了,想找机会告他一状的念头被迫打消。从容有点难过,连带着对那杯“夏威夷火山”的热情也迅速灭亡。

怪只怪她不该争那口气,明明就不是泡酒吧的人,还非要坚持留在这里。要是被下官知道,肯定又要念她不知轻重,随处惹麻烦。不说了,现在她只想回家——下官你在哪儿?快来接我啊!虽然我们俩不是双胞胎,但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这点心电感应都没有,岂不是太菜了嘛!

下官,快来啦!你的从容美眉就快被痞子哥哥拐跑了。

奕从容正用高科技的心电感应技术呼唤着不知身在何方的下官,一杯散发着果味的漂亮东西重重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这位客人,你要的‘夏威夷火山’已经调好,请细细品尝,不要辜负了调酒师——我的一番心意哦!”

左岸嬉皮笑脸的表情和那杯不知道用什么调成,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火山一样,端放在从容面前。

低头望了望杯子里的液体,从容怕被毒死。幸好同样的调酒器调出的同样东西那个性感女人也正要喝,等吧!如果三分钟之后她依然健在,从容就决定咬咬牙挺过去。

看着酒吧左面的那扇墙,从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站在吧台里,与她面对面的左岸也不说话,像是知道她在等什么一般,他只是悠闲地望着她,像在看一处风景。

五十七秒……一分五十八秒……两分五十九秒……三分钟!

紧盯着身边那个女人,从容实在很想用洗甲水帮她把指甲油洗掉,好看看她的指甲有没有变黑,从而确定她是否中毒。

对着那杯“夏威夷火山”,从容的眼睛更像火山,就快喷火了。让痞子哥哥来帮她一把吧!

“你如果不想喝,我还可以帮你换一杯。”左岸满脸轻松,完全不介意的模样叫从容看着心寒。

“没关系,这杯很好,就它吧!”横竖都是死,好歹这杯饮品还有了一个实验者。端起漂亮的杯子,她以赴死的精神一鼓作气喝了大半。

超High!

像是岩浆从沉睡多年的火山口喷发出来,唇舌回味间还透着一股水果香气,好喝!

从容左一口右一口忘了恐惧,原本还想戏弄她的左岸看她这副势头,反倒担心起来。拉住她的手,他后悔不该给她这么一大杯,“你喝慢点!”这是鸡尾酒,喝上去像果汁,后劲很大的。

从容打一开始看他就不顺眼,现在更是有充足的理由讨厌他了,“不就喝杯饮料嘛!你用得着这么小气?我又不是不给钱!再倒点,再给我多倒点。”

这种饮料比可乐好喝多了,连带着High到极点的心情让她忘了很多东西,忘了下官让她失望的情绪,忘了探知下官到底去了哪个女孩的家,也忘了对左岸的防备心理。

不知不觉间将这杯夏威夷火山被她喝得一滴不剩,面泛桃红,那是醉酒的前兆——南方安逸水蜜桃威士忌、杏仁甜酒加上伏特加,这些组成的“夏威夷火山”喝下去,她不醉才怪呢!

“我还要!我还要!”喝高了的从容坐着都不安分,手臂上下挥舞着,她拽着左岸不放,“再给我一杯,我还要喝!好喝!”

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的,没想到她真的将一整杯鸡尾酒都喝了下去,左岸的良心在砰砰敲鼓,“好好好,再给你一杯。”他调了一杯解酒的饮料给她,早知道不该玩得这么大。

现在知道后悔?晚了!

从容手舞足蹈地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第一个要打的就是下官的手机,“下官……下官……”

她嘟嘟囔囔地念着上官下官的名字,完全呈现半疯狂状态,“下官,你在干吗呢?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我等了你很久嗳!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下,独自跑了,你很菜嗳!”

下官?她男朋友吗?左岸不确定地盯着她,看着她酒醉下的举动。

从容却装似无人地继续对着手机大叫:“下官……下官!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接我电话?你到底跟谁在一起?你在干什么?”

拿出长跑的架势,上官下官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目的地。真的跑到了门口,他忽然又刹住了脚步,站定后整了整从不在意的衣领,他的紧张不由而生。

按下门铃,没等他准备好,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下官?”说话的女生显然很惊讶,没想到会在家门口见到他。

下官也有些异于寻常的激动,他竟然脱口叫出了她的名字:“洄雪!”

“你该叫我‘学姐’。”孟洄雪不止一次地纠正他的称呼,他们都是管弦乐队的队友。她考进东方学院音乐学院的时候,下官已经坐在首席小提琴的位置上。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高中一年级学生,所以在孟洄雪看来他永远都只是小弟弟。转眼她都已经大三了,今年他也该进大学了吧!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

“我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来看看。”因为太匆忙,下官的呼吸尚未平顺,也因为太匆忙,来探病的他什么也没带,“你没事吧,洄雪?”

他还真是屡教不改,孟洄雪索性放弃挣扎,随便他想叫什么叫什么,“我只是有点感冒,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反正学院也没什么事,所以就没去了。你听谁说我生病了?是……是莫指挥吗?”

他没有听莫白提起,总不能告诉她:我因为担心你,所以向你同年级的女生打听吧?他怕她误会。

不见他回答,孟洄雪先让他进屋,“进来啊!外面很热吧?我看你满头是汗。”

那是跑和焦急合在一起生成的结果,又是不能说出口的回答。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多了这么多层障碍,一点点叠加起来让下官快要承受不了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下官看着来回走着为他倒饮料的洄雪,突然涌起一抹冲动。他不想再背着包袱过日子了,他已经不是高中生,他今天已经升上了大学,他跟她一样都是大学生,他可以向她说出藏在心底三年的感情。

“洄雪,其实我……我对你……”

手机铃声,是他的手机铃声。而且还是与其他来电不同的手机铃声,这个铃声是奕从容那个倒霉蛋特意挑选的,设置的时候她还眉飞色舞地说着:只要听到这个铃声那一定是我打你手机,你要赶快接哦!你手机上储存了两百多个电话号码,只有我这一个是特殊铃声。谁让我如此特别呢!

那个皮厚不怕操的人好死不死这时候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想要不加理会的,偏偏那难听的手机铃声顽强地响着,一刻也不停。杀了我吧!下官掏出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奕从容狂吼一声:“你干吗,女人?”她狂菜哦!

电话那头半醉的从容并没有因为他那声吼而清醒,反倒是电话这头的孟洄雪吓了一跳。她这个小学弟总是温温和和、谦和有礼的模样,从未见到他如此粗暴的一面。电话那头的女人到底是谁,竟能激起他非同平常的一面。

“是我啦!”醉醺醺的从容居然表现出羞答答的模样,害得下官不好再跟她吼下去,“光听那个难听的电话铃声也知道是你。”电话那头怎么那么吵?“我不是要你先回家吗?你现在在哪儿?”

从容的身体坐在高脚椅上打着旋旋,她有种快飞起来的感觉,“我啊!我现在在一个好地方,好像叫‘邀舞酒吧’——就是德国作曲家韦伯创作的那个《邀舞》喽!不过这里的键盘手实在是太菜了,根本没正规学过钢琴。”

她居然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左岸后悔没在那杯鸡尾酒里下毒药要她的小命,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痛苦地摇了摇头。

从容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把糖,“不过这个键盘手长得不赖,有被富婆包养的潜质,而且酒调得不错。”

没等沦为小白脸的左岸发火,电话那头的下官二度开火,“你还不满十九岁,你去酒吧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闹事哦!虽然东方学院打着自由民主口号,但你要是犯错、违规,照样是退学没商量。”

“什么不满十九岁?今天是我十九岁生日嗳!连那个调酒给我喝的左岸都知道,你却忘了!”

她一会儿嘟着嘴生气,她一会儿得意地笑着,说话间还丢给左岸一个媚眼,吓得他差点没跌到地上。闹了半天她真的未成年啊?惹天惹地别惹女人,老爸说的果然没错。卖给未成年人酒,左岸觉得手铐离自己不远了。如果“邀舞”被关,老爸不知道会不会砸了他所有的电子合成器?

如果从容知道自己无意识的举动把左岸吓得魂飞魄散,一定很开心。只可惜此刻她没时间理他,抓着手机她对着那头的下官大喊大叫:“下官,你很无情耶!居然丢下我一个人跑了,亏我还等了你那么久……菜!菜!你狂菜!”

她当自己在念绕口令呢?下官正准备开骂,提起的眉头瞥见孟洄雪惊讶的眼神,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夸张。他微笑着向洄雪点点头,指着手机摇了摇头,没等洄雪弄明白他的意思,下官的手机再度传来嘈杂的声音。

“奕从容,你在干什么?”

“我在弹琴!”

从容帮手机装上耳麦,随即从吧台辗转到了电子合成器前。腾出双手,她可以边打电话边弹琴。同样是琴键,钢琴玩了十四年……哦!过了今晚就是十五年了,可她不会调电子合成器。手指按下去,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弹起了《命运》。原本被设定成电子吉他的电子合成器愣是被从容弹成了钢琴版《命运》的旋律,那种难听劲,左岸发誓这辈子不会忘记。

眼见着酒吧里的客人纷纷起身准备逃离灾难现场,左岸不得不放下男人的高姿态,为自己找条活路。拉着从容的手,他禁止她那双魔爪触碰电子合成器,“别弹了,祖宗!”

从容颠颠倒倒的步子在半空中划圈,指指自己,她冲着左岸眉开眼笑,“你叫我‘祖宗’?我不是你‘祖宗’,我又不姓‘祖’,看上去你还比我大几岁,我怎么会是你‘祖宗’呢?”

“你……”左岸啊左岸,你又不是不知道,跟酒醉之人讲道理等于跟疯子说常规,你要是再顺着她的话执拗下去,你就是疯子。

说不过她,左岸只好使用暴力。弯下腰,他将她强行扛在肩上,从容的胃部受到挤压,难过得大叫起来:“你放开我!你快点放开我!”

“从容,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话啊!”是谁绑架了从容吗?电话这头的下官不由得担心起来。

听到下官的声音,从容这个“人来疯”的小孩挣扎得更严重了。酒精的力量让她无所顾及,昂起头,她向整个酒吧的人喊道:“强奸啦!非礼啦!强奸啦!非礼啦——”

左岸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的一声,随即头也大了,腿也软了。连“祖宗”他都喊过了,对从容他有些无能为力。

相比左岸彻底投降,下官这头刚刚开始火烧火燎。什么叫强奸?什么是非礼?从容到底在酒吧里发生了什么?下官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从容,你还好吧?从容……”

只听“嘟”的一声之后,他的手机自动关机。

搞什么?好死不死,这个时候没电。下官有种想将手机砸掉的冲动,不行!他得尽快找到从容,万一发生什么事,他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不能想,不可以想,从容会完好地站在他的面前,她不会有事。

他们说好了,要一起上大学,一起演奏,一起做对音乐家——那是他们读小学第一天许下的诺言,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再想起来却是在这种突发状况下。

潜意识的记忆总是这样突然冒出来,在某个特殊时刻刺激你做下本能的决定。

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下官触及到的是洄雪询问的目光,“我……我得走。”

看得出来,一定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遇到了危险,他必须赶回去。洄雪对着小学弟微笑着点了点头,“路上慢点,有你为她担心,我想她不会有事的。”

洄雪永远温柔含笑,让人怜惜,跟从容那个倔强的小丫头完全不同——什么时候起,在下官心中对两个女生起了比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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