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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云涌

赵高漫步在幽静的月色下,心情愉悦地欣赏着洁白的皓月,不等明月落下,赵高又去见了胡亥,提出了自己与李斯早就谋定的全盘计划。

赵高先是欢天喜地的奏道:“臣请奉太子之明命以报丞相,丞相李斯敢不奉令!”

好家伙,在此之前,赵高还称呼胡亥为公子,现在绕了一圈风景回来,即使八字还没一撇,就改称胡亥为太子了!看来赵高一则智殊在握,二则嘴甜如蜜,此人之心机,的确深不可测。

胡亥闻言大喜:“丞相也肯依议,如此大事定矣。然则皇兄尚在上郡,手握重兵,老师计将安出?”

赵高伸出三个手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改诏书,杀扶苏,除蒙恬!”

面对赵高的矫诏杀兄之议,胡亥没有半点犹疑,当下再拜以谢赵高道:“吾得即位为皇帝,悉老师之功也。”

两人遂放声大笑,胡亥稚嫩的童音与赵高尖利的怪声回荡在暧昧的沙丘夜色之中,久久不息。

于是,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在沙丘宫昏暗的灯光下,三个各怀鬼胎的人,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以为的秦始皇遗诏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三张阴晴不定、各怀鬼胎的脸庞,在摇曳的火光下,幻化出无比诡异的色彩。

且说李斯、赵高窃了皇帝虎符,并假造圣旨,使人急送至咸阳赵佗手中,令其掌握军队控制咸阳。兵权历来为权谋重中之重,赵佗既得虎符,便知始皇帝已死,事情十万火急,片刻耽搁不得,成败与否,全在此举了。

赵佗手持虎符与圣旨,心急火燎地驰入了城外驻军大营,这支军队本是他率领的征南大军,兵将皆跟随于他数年,在军中颇有威望。及至聚拢大军,赵佗霍然发现二十万南征大军仅余十五万,其中最为精锐的数万人竟不知去向,赵佗暴怒!急忙传来副将责问之,副将答曰:“三月前将军李信持虎符与圣旨调走了五万大军,拱卫中原重地,荥阳、敖仓。”

“三个月前的调动?”赵佗面色阴晴不定,疑惑不已,不知皇帝此举为何用意,拿不定主意的赵佗急忙修书一封,使心腹快马送报赵高后。当即率大军开入咸阳东门,控制了咸阳城,并半步不离的坐镇军中,在大事尘埃落定前,片刻不敢离开。

当咸阳被赵佗控制后,加上咸阳城中原有的京城卫戍军,赵佗手中有精锐大军约二十万。咸阳有大将:王贲、杨端和、辛胜、冯劫、李由、司马欣、董翳等等,倒是兵精将勇。本来还有一位大将章邯,但人家现在还不显山不露水,乃一名文职官员,官职倒也不小,少府,乃是九卿之一,掌山海地泽收入和皇室手工业制造,为皇帝的私府。

大秦都城咸阳已经近百年没有进驻大军了,当此非常时期,突然涌入十数万大军,并且实行禁宵,四门日夜皆有数万精锐士卒把守,对出入之人严查细问,防备森严!皇帝出巡在外,咸阳生此巨变,众官民皆不知发生了何事,惊恐不已,但又不愿做出头鸟,只敢于暗地里细细讨论。

一时间,咸阳城风雨欲来,暗流汹涌。

赵佗乃两次远征南越的副将,至于始皇帝为何不任命他为领军大将,其原因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远征南越时赵佗能征惯战,屡立战功,为平定南越立下了汗马功劳。赵佗喜爱与士卒同住同食,张弛有度,御下有方,乃是不可多得的帅才,其手握二十万精锐大军据守咸阳,便是扶苏亲自引军来攻,怕莫也是很难攻下。至少,赵高李斯暂时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却说李信数月前持始皇帝密旨领五万大军屯守敖仓,加上原来便据守在荥阳的五万大军,李信于中原重地拥兵十万。始皇帝所为何意,目前尚无能知晓。但,从战略位置上看,李信所处位置为帝国核心,更是帝国在中原的第一大粮仓所在,乃大秦钉在中原地一颗坚实的钉子,是可以左右大秦命运的重要力量。

所以,李信的态度,对于李斯、赵高来说,至关重要。

当李斯、赵高收到赵佗的书信,二人立知事态重大,一番紧急密谋,且无论李信持何目地,肯定是己方要拉拢的人,但目前最急之事却是回国都咸阳,拥立胡亥登上帝位。胡亥登基后,一切都将名正言顺。二人暂且放下李信之事,催促队伍朝咸阳的方向快速前进着。

且说司马疾与蒙毅二人得始皇帝秘旨,各有使命,在离开始皇帝不久后便分道扬镳。司马疾策马调头直奔琅邪水军驻地,率领数万楼船士起锚出海,不知行踪。蒙毅则飞马赶赴咸阳,明里是为始皇帝祈福山川,实则,蒙毅在咸阳密秘会见数人传达始皇帝的旨意后,往北朝着上郡的方向飞奔而去。

炎炎夏日,烈日如火。刺目的骄阳下,一列浩荡的皇家车队在直道奔驰如飞,车轮辗过地面发出的声响划破了夏日的宁静,道路两旁的白杨树被烈日炙烤得低垂着头,没有树荫遮盖的地面干燥燥的,车队驰过扬起的弥天沙尘久久不肯散去。一只孤鹰划过炙日,在车队的上空盘旋了一会儿,继而发出一声哀怨的悲鸣,振翅朝咸阳的方向飞去。

队伍中央,一辆遮盖严实的豪华辒辌大车内散发出股股令人恶心的臭味。时值夏日,始皇帝尸体无可避免地于车中腐烂,为了掩饰恶臭,赵高在始皇帝的车上装满了鲍鱼,借鱼臭以盖尸臭。在李斯与赵高的百般掩饰下,随行的官员们还以为皇帝突然爱上了吃鲍鱼,并没有多加怀疑。可怜始皇帝嬴政一世英明,死后不得立即入土为安,还被一干小人利用至斯,惜哉,悲哉……

北地。

自兵役法颁布后,九郡十八至二十二岁大秦子弟皆热情高涨地加入了预备役。扶苏共得军四十余万,一万五千人一师,一郡设三个预备役师,共二十七个师,于乡里训练并屯田。在王离的数月训练下来,预备役已经初具战力。

政务方面,北地九郡在吴芮与萧何带领下,各郡县乡亭大兴土木,建设即将要投入使用的文武学堂。数月前扶苏安排研发制作的“纸”也有了眉目,品质虽不如后世那般好,倒也是洁白若雪,轻薄如蝉翼。“纸”成功制作出来的当日,蒙恬、范增、吴芮与萧何等人皆高兴得不知所措,捧着白花花地纸,有人兴奋得亢声高呼,有人则迫不及待在纸上奋笔疾书。

而当扶苏拿出一个大盒子,里面装满了刻好字的小木块,并告诉众人使用方法后,众人和他们的小伙伴们都当场惊呆了。片刻后,有人热泪盈眶,有人仰天长啸,他们都明白这些小木字代表着什么,他们都知道这些小小的木字中所蕴含的深远意义!扶苏,又给他们带来了深入到骨髓里的震撼!

终于……终于可以摆脱那些沉重而繁琐的竹简了,而扶苏却是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想到。

北地治所,上郡。

早知大乱即刻便至的扶苏忙得不可开交,恨不能一身分做几用。作为大秦军神的他,喜欢并离不开军队,白天和蒙恬、王离、孔刚等武人在校场摸爬滚打,吃喝皆与将士们在混一起,与他们同甘共苦。夜晚则与范增、吴芮、萧何、陈平等文臣处理堆积成山的政务与机要。数月的殚精竭虑,宵衣旰食,扶苏不仅没有丝毫疲态,反而更加地英气勃发,清瘦的脸上写满了精矍与坚毅。

深夜的北地王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书案上堆满了各种竹简与文书,扶苏伏卧在书案上,手中拿着一卷古简,陷入了沉思。

忽然间,门外一声骤然大呼:“何人擅闯北地王府!?护卫何在?与我拿下!”

一阵刀兵交击的声音过后,只听一道沉闷的声音道:“某有机密要事面见北地王,秘密潜入王府,得罪之处,尚请见谅!”

“无论汝乃何人,擅闯王府者,死!”护卫首领秦虎吼道。

言罢,秦虎挥剑猛攻而上!

扶苏闻声出得书房,但见其亲卫将军秦虎与一名黑衣人战得难解难分。仔细看那黑衣人,黑衣黑靴,一抹黑巾将面部遮得严严实实的,外面还罩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犹如黑暗中的幽灵。其手持一柄形似弯月的短兵,与秦虎激战,奇招频出!百余招后,秦虎竟落入了下风。

秦虎,本乃孔刚麾下悍将,力能举鼎,与孔刚大战三百合可保持不败。其有二弟,一乃秦豹,一乃秦熊,皆如其兄长秦虎一般,乃悍勇绝伦之士!兄弟三人性格耿直,忠勇无双。三弟秦熊在武艺上更胜于大哥秦虎,几与孔刚相当。扶苏于军中发现此三人后,喜爱异常,将三人收为贴身护卫首领。三人感扶苏知遇大恩,片刻不离,日夜护卫之。

只见秦虎渐渐落入下风,秦豹长戟一挥,也加入了战团,三人乒乒乓乓战做一团。月刃闪耀,如银蛇狂舞,戟影重重,如山岳万钧。秦虎与秦豹兄弟二人配合默契,任那黑衣人诡异非凡,也是抵不过二人狂暴的攻击。

数十合过后,黑衣人左支右绌,就快要抵挡不住,遂展开诡异的身法,如暗夜中的魍魉,倏忽之间,便摆脱了秦虎、秦豹二人的合击,手中奇形兵器如毒蛇般隐于袖袍之中,闪身到扶苏面前下拜大呼:“暗影一号参见王上,请王上暂退手下,某有要事禀告!”

秦虎、秦豹欲再度攻上,扶苏却是右手一挥,止住了秦氏兄弟的攻击。

扶苏双手背负,肃然屹立,双目如电地注视着眼前幽灵般的黑衣人。能摆脱秦虎、秦豹二人的联手攻击,举世数之,也没有几人,这个黑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尔乃何人?”扶苏冷声发问。

“王上能暂退王府亲卫否?”

“秦虎、秦豹、秦熊,你等且带弟兄们退下。”

“王上,此人身手不凡……”秦虎靠近扶苏身旁,谨慎道。

“无防,就凭此人,尚奈何不得吾。”扶苏淡淡道。

“诺!”秦氏兄弟心知自家王上武艺高深莫测,若有青龙枪在手,就算是自己三兄弟齐上都不一定是对手,三人放心退去。

扶苏霍然转身,将黑衣人领入了书房。

“汝有何事?说吧。”

“某乃陛下座前暗影亲卫统领。陛下出巡前,特令某等效忠于王上,并告之机密。”黑衣人双拳一拱,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汝乃何人?父皇为何安排精锐亲卫效忠于吾?”扶苏犹疑不解。

“属下乃暗影一号,我等暗影卫皆无姓无名,仅以代号称之。我之下尚有三十五位统领,每位统领麾下一十二人,共计四百三十二人,愿听从王上调遣!至于陛下为何安排我等效忠王上,属下委实不知。”暗影一号沉沉的声音中透着些沙哑。

“吾如何才信你所言当真?”这么一支强大而神秘的队伍突然跑来说要效忠自己,真是天上掉陷饼,自己可不能被砸晕了……扶苏冷静地道。

“属下等皆乃大秦王室之人,在秦王身边秘行查勘与护卫之责,仅有历代秦王方知晓我等存在,陛下封王上为北地王,实乃传位于王上也。陛下有密旨一封,令属下传与王上,王上一看便知。”说罢,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卷密封的铜轴,双手递与扶苏。

扶苏接过铜轴,取出轴中已经有些微微发黄的布帛,凝目观之。嬴政于密旨上将其一切谋划都告知了扶苏,言辞间情深意切,一番饱含父爱的勉励后,警示他为天下主者,当多倾听臣下意见,时刻勿忘自省!王氏、冯氏与蒙氏三家忠肝义胆,应予以重用之。当此宵小奸佞横行之时,切勿妇人之仁,以霹雳雷霆,还百姓太平盛世!

嬴政帝王之心与殷殷父爱于布帛上表露无遗,扶苏虽然没有把嬴政当作真正的父亲,但还是感受到那深深的犊子之情,虎目湿润,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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