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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韩信之怒

齐地,深夜,临淄城。

城外篝火点点,玄武军围困临淄已经一月有余,田荣派往楚国求援的使者是去了一批又一批,只闻楚王承诺即日发兵,却迟迟不见楚国大军踪影……

如今,秦军分做四面将临淄城团团围定,大反围城必阙的常理,竟然不留给田荣一条生路!眼看临淄城粮草殆尽,田荣焦急万分,只是,现在投降也是死路一条,他别无选策,只能据城死守。

临淄城下,田横睚眦欲裂,双目都已经涨得赤红了,若不是灌婴死死地拽着,估计他早就领着剩下的几千旧部攻城去了。临淄,乃昔日齐都也,城高墙坚,任韩信如何使计,田荣一律视而不见,只是龟缩不出,城内还有近十万齐军,强攻是行不通的,对守得跟龟壳一般的田荣,韩信也是暂时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玄武军围城日久,再过一些时日,城中必然断粮,届时攻城,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探子突然传来了白虎军阳翟大捷,继而一举攻陷陈城,俘获贼众二十余万的消息!韩信再也坐不住了,遂下令蒙毅引一部兵马继续围困临淄,而他自己则亲率大军逐一攻击齐国各地,待齐地尽皆平定只剩临淄孤城时,谅那田荣也只得束手就擒了。

正欲分兵出击,突然帐外一阵高喝,却是斥候来报:“楚国尽起精锐大军三十万,往齐地杀来!”

旬月来,玄武军在临淄城下求战不得,强攻吧,因为一个小小的临淄而损兵折将,韩信顿觉得不偿失。

于是,十五万大军围困田荣于临淄城下,粮草日耗巨甚,如果没有蒙恬大胜的消息刺激韩信,便是空耗粮草,以大秦之富庶,也许他韩信就这样消耗时日,一直围到齐军束手投降为止。

如今,受了刺激的韩信正欲分兵出击,却闻楚国三十万大军杀来!韩信不惊反喜,这楚军当真是雪中送炭也!田荣坚守不出韩信是没有办法,但是,楚国援军来了,这田荣还会像乌龟一般龟缩不出吗?

大的机遇总是伴随着高风险,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也!

“来得好!他若不来,我军还得继续与田荣对峙于此,空耗时日也!”韩信闻报大喜,略一思忖,又发问道:“可探得楚军进军路线?”

“启禀大将军!楚军兵分两路,一路二十万,由楚国上将军项梁领军,张良、宋义为副将,经费邑,往临淄浩荡而来!一路十万,由项羽、刘季率领,往彭城、平阴方向杀去。”

韩信闻报,快步行至挂在大帐左侧的行军地图前,注视着地图凝目沉思,不过片刻,韩信大笑出声:“这楚军倒是打得好主意,想以项梁主力大军与吾正面决战,而项羽、刘季所部则断我粮道与归路!”

“彭城、平阴乃四战之地,不在我主治下,并无精锐大军据守,楚军当能轻易下之。若楚军再顺势攻下定陶,据济水断我后路,我军危矣!”蒙毅指着地图,不无担心地道。

“王上信使到——”

倏然间,一道冗长的声音打断了众将的讨论。

“吴纲见过众位将军!”一名小将破帐而入,向众将施礼拜道。

“不必多礼,信使深夜至此,不知王上有何旨意?”韩信问道。

“王上令末将传令大将军、蒙将军,楚军大举攻来,天下局势将毕其功于齐地一役,此战胜,天下指日可定,此战败,则重回战乱之势,请韩将军与蒙将军酌情谋战!此外,蒙太尉已奉王令率白虎军出濮阳、平阴,呼应玄武军团!请诸位将军与蒙恬将军齐心协力,尽歼楚军于此役!”

“另外,王上还有一道旨意,有擒得楚国下将军张良者,赏万金,封关内侯!”吴纲捧着精美的铜轴,朗声道。

“啊——”众将皆惊诧大呼,这个楚国下将军张良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得王上如此重视!

“请二位将军接令!”吴纲双手捧上王令,恭敬施礼道。

“韩信(蒙毅)谨遵王令!”

在玄武军团深入齐国腹地陷入僵持局面之时,楚国却大举来攻,玄武军团顿时几面受敌,形势严峻!

齐地战事关乎全局,扶苏当机立断,令蒙恬率白虎军团前来助战,对几面受敌的玄武军团来说,幸福来得太及时了!

大秦帝国两大名将齐聚齐地,楚军不要被吓跑了才好……

感叹过后,众将再度回到了地图前,重新审度当前的形势。

既然蒙恬率大军守住了濮阳与济水,玄武军便不用再担心粮道被项羽、刘季大军切断的问题,可将全部战力放在齐地,与项梁大军一决雌雄!

“田将军,齐国地形你比较熟,楚军经费邑而来,当是从何处入齐?”韩信转头朝田横问道。

“临淄南大门,当南之冲,出兵要道,当是青石关无疑!”田横一拳重重地击在临淄正南,齐长城的青石关上。

“哦?!侦查营全营出动!秘密潜出青石关,务必要给本将侦察清楚项梁大军战将人数、士卒战力、装备配置、行军路线、粮草补给,越详细越好,速速去查!”韩信果断下令道。

“诺!”立在一旁的傅宽轰然抱拳,领命而去。白云涧一战后,原本为都尉的傅宽被韩信擢升为裨将军,统领侦查营。

“铁壁军、雷骑军,随蒙毅将军留守此处,继续围困临淄,给我死死的看住田荣,等我回来再收拾他!”

“其余诸军各营,跟随本将,南下青石关,迎击项梁大军!田横将军!率本部军马为大军前锋!即刻出发!”

众将轰然应诺。

玄武军团连夜起程兼行,无边无际的火把在临淄城外组成了一条条望不到头的火龙,他们必须要在项梁大军到达齐长城之前抢占战略要地——青石关!

临淄城头,田荣望见秦军仓促离去,断定是楚国援军已到,大喜,黑暗之中匆忙率军追击,谁知大军刚出城门,便被蒙毅、张猛率领的雷骑军迎头痛击,打了个落花流水,一阵冲锋下来便是折兵过万!田荣大惊,慌忙缩进城中,再也不敢出来!

临淄以南百里许,一条雄伟的城墙如苍龙般拔地而起。西始平阴地峡,东至滨海,横跨齐鲁大地,蜿蜒千余里,是为战国著名的齐长城。

春秋时期,于泰山西脉与济水之间,有一条无险可守的狭长平原从中原之地直通齐国,乃是平阴地峡。为了挡住赵、魏、韩等诸侯隆隆战车的长驱直入,齐国把原本东西走向的济水防洪堤坝往南延伸,直到泰山余脉与泰山天险连接起来,堵住平阴地峡,并加高加厚。这条高大的长堤当时被称为“钜防”,乃齐长城之起源与前身。战国时期,齐宣王乘山岭之上筑长城,东起大海,西至济州以备楚国,至此,齐长城初成。

从春秋齐灵公时期开始,直至战国时期的齐宣王,齐国共花费了约二百五十余年,才终于把齐长城修完。

齐长城就像一条巨龙,从黄河南岸直奔黄海之滨,蜿蜒于齐鲁大地的脊梁之巅,盘旋于河流原野之间,贯穿东西,跨越千里,雄踞于山东半岛之上。

这条古老的长城经历了春秋战国时的葵丘之会、北杏之盟、夹谷之会、齐鲁长勺之战、稷田之战、三晋伐齐之战、燕齐之战、吴齐艾陵之战、齐魏马陵之战等等战火,却始终屹立在华夏大地上不倒,堪称军事建筑史上的奇迹。

大秦一统天下后,齐长城失去其军事作用,为了防止六国旧人复反,始皇帝下令拆除齐长城。然而,击匈奴,建驰道,修长城,征南越……等等等等比拆城墙更重要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人力不够,拆城的事就这样一拖再拖地耽误了下来,直至始皇帝死去,天下大乱!

齐长城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时至今日,韩信万万没想到,始皇帝这项遗漏的拆迁工程,竟然为他抵御项梁大军提供了绝佳的防御屏障!伫立在巍峨险峻的青石关,韩信感叹,冥冥之中,自有神灵在帮助大秦,必须敬而祭拜之!

青石关上,大秦战旗飘扬,玄武军将士庄重列队,神情肃穆。韩信衣甲飘飘,手捧祭酒与胙肉,一步一停,缓缓地登临齐长城之巅。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天赐吾如此佳地,韩信感激不尽!”将祭酒洒于长城之上,韩信面色庄严,伏地长拜。

长城脚下,万山奔涌,林海卷翠,清风抚过梧桐,荡漾起万顷绿波。远方,突然扬起了漫天的尘土,沉闷的行军声划破了宁静的大地,楚军,竟在此刻到来!

片刻后,浩浩荡荡的楚军已经开至城下里许处,二十万楚军阵容齐整,旗帜鲜明,有序地前进着。军士们皆身着赤衣黑甲,战旗亦是赤红红的一片,迎风招展间,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伴随着一声高喝,楚军赫然止步不前,虽二十万众,城下却是静悄悄的。

令行禁止,沉稳肃杀,好一支精锐之师!

大军前方,十数员大将一字排开,战马赳赳兮人激昂,煞是威武。

一员头顶狻猊铁盔,身掼龙麟赤甲,面貌威武的大将手提重槊,缓缓策马出列,高声道:“城上秦军听着,早日献城投降,可免一死!”

“乱国之贼,还敢口出狂言?城下敌将报上名来!”韩信大喝道。

“吾乃大楚上将军项梁是也!城上黄口小儿可敢通名?”得闻城上小将以乱贼称呼他,项梁立马还以颜色。

“吾乃秦国大将军韩信是也!项梁!尔本乃我华夏名门之后,何敢为贼祸乱天下耶?!”韩信俯视城下,高声质问。

“哈哈哈哈——笑话!秦国暴虐,侵我河山,杀我楚人,重赋苛法,鞭笞苍生,吾救天下百姓于水火,报大楚国恨于今昔!何谈祸乱天下?”项梁仰天长笑。

“我王仁治天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安康,国富民强!敢问项大将军!如今之秦国,****安在?重赋安在?苛法安在耶?!吾看尔乃一己之私,小人行径,不顾黎民死活,挟国恨以报私仇也!”韩信长剑出鞘,直指项梁。

“韩信!吾闻汝乃我楚地一无胆胯夫,每日三餐不继,仅靠妇人施舍而活!如今小儿得志,鸡犬升天,不知天高地厚也!你若复从吾胯下钻过,吾可考虑留你一条贱命!哈哈哈哈——”项梁大声嘲笑道。

“胯夫——”

“胯夫——”

“胯夫——”

二十万楚军齐声高喝,方圆百里尽闻“胯夫”之声!

项梁此举,乃是张良授计,青石关不可强攻也,此举便是激韩信出城一战!

早在出征之前,张良便将秦军主将韩信生平的事迹给调查得一清二楚,更知道韩信人生中最大的耻辱是什么!如今,秦军精锐据长城而守,凭楚军的战力,硬攻肯定是行不通的,只有用计取之。秦军大将韩信,乃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气盛嘛,那是最经不得激了,更何况是一生中最不愿提及的耻辱呢……

韩信牙关紧咬,面色由白转青,青了又红,红了又紫,握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关节发白,全身微微地擅抖着。

主将受辱,秦军众将士紧紧攥着兵器,怒火中烧,恨不能撕碎城下狂笑的项梁!

“将军!下令吧!我狼骑出击,定能斩项梁首级而回!!”灌婴怒吼道。

“郦商!取十二石强弩,射折他中军大旗!”韩信面色铁青,强压着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低吼道。

“诺!”

但见郦商一声令下,三名力士吃力的拉开一张巨大无比的弩机,瞄准了楚军中军大旗!

“嗡”的一声,黑色的巨箭风驰电掣而去,箭速之快,只闻破空之声,竟不见长箭踪迹!

而此时的楚军还沉浸在侮辱秦军主将的欢快之中,突闻尖锐的破空之声大起,足足一尺来粗的中军大旗“咔”地应声而折!射断了大旗的巨箭余势不减,直接射进了项梁身旁的泥土中,入地数尺,仅余黑色的箭羽在外剧颤,发出催魂的震动声!

秦箭竟然犀利至此!众楚将大骇!

中军大旗折断便意味着主将战殁,楚军军阵形立显慌乱!

“大秦威武——”

“大秦威武——”

“大秦威武——”

齐长城上,秦军士气高涨,呼声震天!

此情此景,项梁不得不暂时撤退,一片赤红的楚军如燎原野火般席卷而去。

“项梁,今日饶你一命!他日战阵相见,吾必擒你!”韩信对着败退的楚军,高喝道。

韩信光明磊落,不愿暗箭射杀项梁,使项梁保得一命后暗自后怕不已。

可面对有当世名将率领,更有一代谋圣张良辅助的楚军,韩信能正面战而胜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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