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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匈奴寇边

公元前208年,八月十五,中秋。扶苏终于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大秦帝都咸阳。

皎白的圆月高高地挂在深邃的天空,如一轮永不会熄灭的明灯,照映在月光粼粼的渭水,柔和地洒落在雄伟的咸阳城。初夜,潺潺的流水声格外动听,咸阳城已经华灯高挂,五彩缤纷的各色灯笼漂浮在咸阳城,绚火点点,好似玉霄琼殿中的万点繁星,璀璨艳丽。

咸阳宫中。

扶苏携荆太后、王后冯柔、王妃白嫣以及子楚、子菱、子幸三名孩婴,静坐在湖畔石亭中,品茶赏月,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众人恬静的脸庞上满满地写着幸福与满足。

母慈妻贤,子女茁壮孝顺,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

突然,一位侍官面带焦色,一路小跑疾行了过来。

“启禀王上,北疆急报!”

扶苏愕然一怔,伸手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乃是五公子楚解手书,拆而阅之,但见其书曰:“兄长见书如晤,匈奴犯我九原,十三弟引军出战,中伏战殁!”

“什么——!!”

十三弟无咎战死!

匈奴竟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卷土重来!

扶苏勃然大怒,愤愤一掌击在石柱上,震得整座石亭簌簌作响!

“夫君,发生何事?!”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扶苏竟然如此大怒,冯柔惊声问道。

“匈奴来犯,十三弟战死!”扶苏面色僵硬,语出如冰。

众女闻言,瞬间花容失色,娇喝连连,怒意肆虐!

“母亲,恕孩儿不孝,这便要去处理此事。”扶苏深深一躬,面朝荆太后歉意道。

“去吧,国家大事为重。可惜了无咎,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妥善处理此事。”荆太后面目慈善,一脸怜惜地道。

“孩儿知会得。传我旨意,连夜朝会!”扶苏点头应诺后。转过头牙关紧咬,目露狠色地道。

子时三刻,咸阳大殿。虽是深夜,却灯火通明。

六公、八部、九卿以及各部大将,只要是在咸阳城的,一个不落,全部到齐,连与扶苏不太愉快的老国丈冯去疾也柱着拐仗与白发苍苍的国尉王贲相携而到。冯去疾虽不同意扶苏改制,但时长日久后,大秦变得比之前更加富庶,国事也比之前运作得更加高效,冯去疾心中的芥蒂亦随之慢慢释怀。自己女儿都是人家的王后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时局中斡旋久了,有时,后退一步,反而却看得更加清楚,不是么?

“好一个北狄蛮族,竟敢复来!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老臣谏议,出大兵灭其国!”冯去疾拐杖往地面狠狠一顿,清瘦矍铄的脸上双目圆瞪,白花花的胡须根根怒张。

“国丈息怒,切勿伤了身体,待此次廷议清楚,方出兵不迟。”但见老国丈怒发冲冠,扶苏连忙出言安慰。随后,扶苏话锋一转:“可知匈奴此次出兵多少?何人领兵?”

“匈奴精骑十万,由右谷蠡王呼衍赫领兵,本是攻击东胡遗族鲜卑部,然鲜卑数千贵族欲寻求庇护,逃入我大秦国境。谁知呼衍赫深入我国境穷追不舍,十三公子无咎领兵击之,奈何匈奴早有预谋布下重重埋伏,无咎中伏不敌,力战阵亡,却成功保得鲜卑贵族平安!无咎殒命沙场时,一人独杀敌众百数十,身中羽箭三十二支……”大司马王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道。

“我十三弟乃大秦好男儿也!壮哉!”扶苏悲痛之余,动容地大赞。顿了一顿,稍稍平复心情后,凄然问道:“其尸骨何在?”

“亲卫拼死抢出其遗体,目下,正在九原城。”王离沉重道。

“以王公之礼厚葬之,树碑立字,以为榜样。传吾旨意,青龙、白虎、玄武三大军团,即日出兵北征,为十三弟复仇!”扶苏沉痛出言,继而怒喝。

“王上英明——!”满朝文武同声高喝。

“且慢——!”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竟然出言阻止。

扶苏满目寒冰,侧首扫视之,竟是青龙军军师、育部大司徒、扶苏以师礼事之的大臣范增!但见其缓步迈到大殿中央,面色沉定,声音清朗:“今内乱未定,不可大举北征,还请王上收回王令。”

在满朝同仇敌忾的时候,范增逆众人之意谏之,可谓冒的是天大风险,稍有不慎,丢官是小事,杀身之祸亦难免矣!但范增坚信,扶苏绝对不是一个不听谏言、任意妄行之人。

“范卿何意?”扶苏强行压抑心中的怒火,不满地问道。

“请王上勿要被仇恨迷失了双眼。定国之计,攘外必先安内,今天下大局,贼酋残喘,我当以雷霆之势先定内乱,方乃上上之策也!王上尽举国精锐北征,若是楚逆此时来犯,与匈奴南北夹击之,我待若何?!”

“南北两线作战,久战不下,军心疲惫,徒损国力,又待若何?!”

“今逆贼据蕞尔小地,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一鼓可下之!王上何因一已之仇,弃天下大势于不顾!弃先帝遗愿而不顾!舍近求远?舍易趋难乎?”

范增言辞深省,其高昂而苍老的声音如九天弦音,回音绕梁,悬于大殿久久不散。

范增的话音犹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立使扶苏耳目一清、冷汗盈盈,为自己方才下达的命令感到深深地后怕。的确,自己确实被仇恨蒙蔽了,以匈奴骑兵的神出鬼没和楚国在淮水一线的坚壁死守,南北两线作战,就算以秦国强大的国力,亦是消耗不起啊。

扶苏缓缓地站立起身,面朝范增深深地一躬,面色诚挚:“扶苏多谢先生教诲,先生请受扶苏一拜!”

而此时,堂下众朝臣中还有很多人持不同的意见,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范大人国之中流砥柱,我等佩服!”经范增一言点明,冯去疾与王贲感慨唏嘘道。

“老臣职责所在,王上信人用才,谦虚纳谏,堪称一代明君也!范增必不惧死,以身辅之!”范增得辅明君,心中亦是感慰,拱手高声道。

“好!文臣死谏,武将死战!何愁我大秦不盛!”扶苏张开双臂,起身豪迈道。

“于匈奴之事,范卿有何教我?”扶苏话锋一转,虚心请教。

“无他,还是战!不过,不可举国大战,臣举一将,必令匈奴闻风丧胆,不战而溃!”范增满带笑容,神秘兮兮。

“何人?范卿可否与寡人想到一起去了?”言及此处,扶苏已是心中有数,微笑着问道。

“可是当今太尉,白虎军大将,蒙恬?”老将王贲迫不急待,抢言道。

“哈哈哈,老国尉亦深得吾心!有蒙太尉出马,匈奴当是望风而逃!”扶苏大笑。

“哈哈哈……”范增捋须大笑。

“吴芮、萧何!你二人负责整备粮草,传令蒙恬,大军即日出征!定要生擒那匈奴右谷蠡王呼衍赫!以慰吾弟在天之灵!”扶苏高声大喝。

“王上英明!”众朝臣齐齐高声道。

中秋的深夜,明月依然高挂,散朝后的扶苏寝宫依然亮着幽暗的灯火。

扶苏背负双手,静静的伫立幽暗中,身后,毕恭毕敬地站着一道鬼魅的黑影。

“我令你寻找的人怎样了?”淡淡的,扶苏问道。

“大秦与西戎经商之商人无数,通晓异族语言者甚众。属下挑选了三百二十人,其中男子二百五十一名,女子六十九名,皆为精干之士,已经秘密训练三月有余。”黑衣人躬身道。

“甚好,一月之内,全数派出,我不想再见到有无故被袭之事发生。”扶苏沉声道。

“诺!”黑衣人抱拳应令,一闪而去。

“慢!”犹豫了片刻,扶苏再度喝道。

没有一丝声响,但见黑影一闪,黑衣人再度躬身出现在扶苏身后。

“分出二百人,于极西之地秘密侦察,务必要把极西之地所有国家的地形、官宦体制、粮粟存量、军队情况,以及其战力、战法,一一侦查清楚。给你五年时间,事成后,绘成一图,吾有大用。”扶苏双目满含希冀,抬头望向天空中高挂的明月,言语中透出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

“诺!”黑影再度闪去。

“传陈平。”布置完秘要之事,扶苏再次沉声道。

“传大司律,陈平——”门外,侍者高声尖叫道,尖叫声一道接着一道,直至宫外。

有顷,一道高大的身影疾奔而来,正是扶苏身边最为杰出的谋臣之一,大秦八部之首律部的掌管者,大司律陈平。

未及到扶苏身前,陈平便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俯首高声发问:“王上深夜传臣下进宫,有要事相商?”

“陈爱卿,寡人百思不得其解,匈奴之军,为何杀入国境却久久无人回报,驻匈奴暗刃首领何在?”扶苏淡淡地直视陈平,冷冷道。

陈平闻言大惊失色!

完了,素来和熙的王上这次竟是来问责的,都怪那负责匈奴的王霖升爵后不与自己好处,使自己与他处处为难,终究犯下大错!忙不迭大拜回道:“自九原一战后,匈奴暗刃首领已畏罪自杀,此事乃臣下失察,请王上治罪!”陈平冷汗盈盈,语音微微颤抖。

“哼!失察事小,遭袭事大!若北疆有失,你这个暗刃总领有何面目来见我?”扶苏面气如霜,寒声道。

“臣死罪!”陈平“啪”地一声跪伏于地,心胆俱裂,脑门上冷汗狂涌。

扶苏冷眼扫了扫伏在脚边的陈平,心知陈平机智多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其人贪财,权智有余而公正不足,不敲打敲打实在难堪大用,沉沉地道:“身为大秦重臣,竟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降爵两级,望你引以为戒!”冷冷说完,扶苏对爬在地上的陈平再不理会,径直转身而去。

“谢王上开恩!”满面冷汗的陈平一动不敢动地伏在原地,待扶苏走出百步之远依然浑身颤抖无力,不敢爬起身子。这一次,陈平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委实给吓得不轻。

经过扶苏的这次敲打,陈平痛改前非,再不敢妄自作为,待下属皆一视同仁,大秦律部的送礼之风自此被扶苏扼杀于萌芽状态。日后的陈平,终成一代名相。暗刃密探,方真正成为无所不在、无孔不入、令敌人闻之色变的神秘组织。

陈留。

蒙恬始闻当年被自己杀得鸡飞狗跳的匈奴居然还敢来犯,大秦公子无咎壮烈战死!

大怒!巨怒!怒火滔天!

当即下令众将挥军北上,自领两千铁卫快马加鞭赶赴长城边境,与杨端和、楚解会师,誓要将那十万匈奴人马全歼于九原,方能泄心头之恨。

淮水一线,有青龙军与玄武军,还有李信的十万精锐,初临大败的楚国与张楚只能在秦军铁蹄下抱团发抖,哪里还敢趁机进攻。

而初临大败、损失惨重的项氏却并不甘心就此罢休,项梁、项羽叔侄二人厉兵秣马,在淮南积极地训练精锐,誓要一雪前耻。可楚王熊心却实在不想再战,楚国国力也不容许他再战,君臣之间的矛盾几乎已经不可调和。君权兵权,战或不战,楚国庙堂顿时暗潮汹涌。

此事,又哪能逃脱大秦暗刃的眼睛。

于是,扶苏决定再给楚国加一把火,将韩信于齐地擒得的楚国重臣宋义、项伯二人给放回了楚国。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楚国庙堂派系并立,人心各异,你怀疑我通敌,我怀疑你卖国,整日明争暗斗,吵闹不休,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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