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陈永年似乎笑了声,“曾经的同僚。”他思考了下,想不到合适的称呼。又因为放下心中一直纠结的事情,让他此时的心境出乎意料的轻松。“跟她联系,就说皇上愿意以我去换武王爷。”
手被萧纬狠狠抓着,他低头看了过去,萧纬的手还是那么小和温暖。此时却是紧紧抓住,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都不甘愿放手。可是,一个人的心愿,总是抵不过天意的安排。
阴差阳错也好,有人作梗也好。这一切的结局,陈永年想,既是从一开始便已注定的,亦是他们两个性格使然。
底下一片沉默,许忠瞪大眼看着萧纬,总算见皇帝也默默点头。松了口气,哼了声:“算你识趣!皇上的丰功伟业,怎能被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妖精给破坏掉。”
萧纬很想大声骂回去,可她现在没法开口。下腹撕心裂肺的疼,让她只能死死咬着牙。总觉得有东西重重地往下坠,而双腿间已经有滑腻的液体流了下来。可她不能在这帮老太婆面前露出一点点不妥,不然陈永年怎么办。就算现在迫于无奈要让他出宫,但也必须让他活下去。若是她有不妥,不难想象,换回大皇姐后,那帮老太婆怎么不会对陈永年斩草除根。
“哎哟,皇上,您是怎么了。”李子树看出皇帝不妙,又揣摩皇帝强忍的原因。快一步走到皇帝另一侧,小声说,“皇上,您怎么了?”
“孩子。”萧纬从牙齿缝里憋出一个字。她死死压低声音,忽然觉得身子一轻,竟然被孱弱的陈永年横抱起来。该死,她是白忍了。果然身后有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她很想骂两声陈永年,却没有力气说话,昏昏沉沉中只觉得肚子越来越重。
“黄太医来了。”李子树低声嚷着,又推搡着陈永年出去,“陈大人,实在对不住,这儿您先别进来。”
萧纬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耳边只有模模糊糊地轻呼:“怎么办啊,老黄。这皇上是早产了吧。”
“别叫别叫,闹得我心烦意乱的。快点备人参!要命要命,就说要静养了,看病要找我,听又不听我的,这下糟糕了。”
嘴边被人灌入温热的参汤,肚子上有股被针刺的感觉。针刺感觉渐渐扩撒,整个麻木起来,又过了片刻,便是往肚子里鼓足了气。不由自主地呼疼,迫切希望那股气快点排出体外。
“对对,用力用力。哎哟,这是怎么说了,皇女的头还不出来。”
“老黄怎么办啊,会不会有事啊。”李子树结结巴巴说话,忽然意识到萧纬睫毛飞快颤动,人扑了过去,“皇上,您别泄气,不,不会有事的。”
萧纬没有力气说别的,她也知道不能泄气要用力把孩子生下来。可她现在别说力气,就算维持清醒也很难。眼神落到焦头烂额的黄太医脸上,忽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嘶哑着声音:“把解药给朕。”
李子树满头大汗的情况下,还不免吐槽一句皇帝啊,生孩子没解药啊,一定要疼过去才行。慢了半拍,才意识到皇帝说得是陈大人的解药。一边拿过来,一边还说了老实话:“皇上,您就算现在逼陈大人吃,小人想他一定会说同生共死之类。”
要不是萧纬没力气,不然一定翻李子树一个大大的白眼:“把他叫进来。”
李子树和黄太医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瞧到了自己陪葬的命运。哎,皇上这是要交代遗言啊。李子树毕竟忠心耿耿,哭丧着脸还是转身去叫陈永年进屋。黄太医一怔,本想劝皇帝,却见到皇帝挣扎着把解药往嘴里一放。
陈永年进屋时的场景,让他脚步禁不住一软。萧纬惨白着脸喘着粗气平躺,身下床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慌得他快步跪倒在萧纬床边。死死抓住她的手,喉咙口像被塞了什么东西,让他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旁边李子树哭得惨兮兮地:“皇上,皇上,陈大人来了,您有什么事就说吧。”
萧纬将解药压在舌头底下,好在不是很大,勉强还能说话。她侧过头看向陈永年,只要他能活下去,忘了她又怎么样:“记住,我现在让你出宫,并不是我不要你。”她哑着喉咙说道,另一只手示意陈永年靠近一些。
陈永年惊惶靠近,他从没想过萧纬会有事。就算脑中模拟了好多次夺了萧纬江山,将她囚在身边。但无论是怎样的场景,萧纬总是会带着自信的笑容,就像那时用力握着他的手说“不怕,等将来你入我后宫,我罩着你”的样子。
“再近一些。”萧纬摸住陈永年的脸颊,真的瘦了好多,这个固执的人。等陈永年靠得极近了,她奋力抬起半身,重重咬上陈永年的嘴唇。
一如既往她喜欢的清爽味道,萧纬暗暗叹了口气。陈永年为了避免被骗吃解药,每餐都用得很少,茶水也用得少,间隔的时间又长。要不是用这个办法,他是绝对不可能服到解药吧。舌尖将藏在舌底的药丸送了过去。一瞬间见陈永年惊诧地瞪大眼,墨绿的眼眸竟然染上无限悲意。
不管了,只要能活下去,总是有办法的。萧纬想,见陈永年捂着嘴退后几步,就算用力咳也咳不出解药的样子,忍不住放松地笑了起来。力气松散,整个人虚浮地倒在床上,竟然没什么疼也没有任何感觉。眼前的光亮像是被人按了关掉的开关,啪嗒,都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