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爷向来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所以对那个莫指一更像是对待生身父母一般,而此人仗着莫七爷的照拂,在莫家和冷月寨作威作福,底下的下人都得看他的眼色,而莫七爷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新来的那个小后生也是太过耿直,最是看不惯这等作威作福之人,可偏偏心中藏不住话,不知怎么就被那莫指一知道了他私底下议论人家的事。
这莫指一是何等的不讲道理,将莫七爷堵在书房门口硬是要一个说法,甚至都抹下老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莫七爷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又碍着他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不得不在众人面前将那后生活活打死。
那莫指一虽说睚眦必报,可也不是个愚笨之人。那日之后,莫七爷待他明显没有平日亲厚,也事事都不以他为先了。虽说莫家是凭借那一套狠厉的莫邪剑法闻名天下,可莫七爷并不是心肠歹毒之人,那个孩子正当年少,竟这样被自己活活打死,他自然是心中有愧疚的。再者说来,他早已厌烦了莫指一的处事方式,只是碍着他是自己的救命之人,不便发作罢了。如此一来,更是看他不惯,数日之后,便给足了盘缠,遣走了这个莫指一。
从那日起,两家的下人都被莫七爷治理下人的方式吓着了,也对这个平日里看来什么事都不管的莫七爷多了几分敬重。所以一般无甚大事,是不敢前来叨扰莫七爷的。
“看样子,你们莫家和这寨子中的守卫似乎都很怕你呢,回个话儿都小心翼翼的。”醉月查看完浴桶中的水温之后也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莫七爷刚刚倒好的一杯茶喝了起来。
“哈哈哈,”看到醉月这般随性,莫七爷嘴角一扬,竟也笑出了声来,“我哪里有那么厉害,是他们见我长的太好看,不敢和我玩而已。”
“噗……”莫七爷这么一说,醉月竟将刚喝进嘴的一大口茶全部喷在了他的脸上,然后看也不看莫七爷那瞬间阴沉的脸色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七爷,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莫七爷抬手擦掉面上的茶水,举止依旧从容的问着醉月。醉月看到莫七爷这幅故作镇定的模样却是笑的更厉害。
“咚咚。”袁卫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迟疑着站立在门边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这二人一冷一热,一笑一怒,还真是不好捉摸。可莫七爷既然命人嘱咐他过来,那必定是有要事要吩咐的,他倚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见二人还是那副模样,怕误了七爷的事,便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进来!”莫七爷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双眼依旧在哈哈大笑的醉月身上,想他莫七爷在雪山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从这个小屁孩儿上山,已经不止一次栽在他手里了,关键是自己还不能拿他怎么样,简直就是要气死了。
“七爷?”袁卫早就看出形势不大对,不过看着醉月笑的那么开心,便想着大概是没什么大事,便询问出了声。
“说。”既然不能把他怎么样,那自己又为何要生气呢?莫七爷如此想着,便也敛了情绪,慢慢的转过身来,反正日日都要与这小子在同一屋檐下,既然要玩,那便玩个够,总有一天会让他向自己求饶的。
“七爷?”袁卫见到莫七爷转过身来,刚要问话,便看到他额边湿哒哒的一绺头发和雪白前襟上茶水留下的点点印记。虽是生活在极为寒冷的北地,可寨主和莫七爷却偏偏钟爱那雪样的白衣,偏他二人又都生得英俊不凡,在一起对剑的时候总像是谪仙下凡。而莫七爷又是对自己的衣饰极为讲究,平日里都见不得有一丝浮尘,如今醉月竟然向他喷水,难怪这么一副吓人的模样。这么思量着,袁卫也是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该继续问话还是应该再等等看?
而莫七爷却似是无事一般,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抬手拂了拂下摆上微不可见的尘土,一双眼睛询问似的盯着袁卫,等着他回话。
“不知七爷吩咐袁卫前来可否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袁卫看见七爷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便也安下了心回话。
“嗯,方才护卫来报,说是那拨商旅中的一人已经不见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今晚便会来寨中探听虚实。”莫七爷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与这雪山上的众人不同,在这极北之地生活的人们,多是偏爱那妖冶的祁红,香味浓郁,最是能缓解这冰天雪地带来的冰凉寒意,而他却偏偏中意南地的顾渚紫笋,昨夜西峰雨色过,朝寻新茗复如何。杯中的茶清澈明亮,翠绿带紫,顺着莫七爷倒茶的手由上而下,一股兰花的香气隐隐散了出来。莫七爷拿起茶杯到鼻子旁边嗅了一下,抬眼望向袁卫继续说道,“你出去安顿寨中的守卫,今夜即便看到有人潜进来,也不要作声,不过要派人暗中提防,若是来者只为探听消息,那对我们也没有大的影响,若是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我们也不能不防。对了,将寨主的棺木留一道缝隙出来,灵堂上留几个守灵的人,切记要告诉他们,即便是听到有什么动静,也只要低头为寨主祈福便是,一定不要抬头查看,灵堂周围的守护就全由你负责,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等,”袁卫得了吩咐之后本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醉月的声音,“袁卫哥哥,还得麻烦你将守护在这间屋子周围的护卫都撤了,还有就是,我师傅和胭脂前辈那里要多加几个护卫,务必要护得他们二人安全,接下来的几日他们要全力为寨主打通全身血脉,现在最需要好好休息。”
醉月的意思袁卫很是清楚,若是还像现在这样在寨主的屋外安置重重守卫,傻子都能看出这重兵把守之内必定会有蹊跷,若是来人闯了进来见到药浴中的寨主,那一切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么?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不由又对醉月多了几分敬佩,醉月本就是个孩童,小小年纪思虑却如此周到,实在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