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儿,你还记得我上次制好的药膏放在哪里了么?”
“记着呢,我这就去拿。”
“好的,顺道带些胭脂过来。袁伯,站了这许久了,您还是先坐下吧。”冷儿将袁伯按到桌边坐下,亲自倒了一杯新茶。
“祁红特绝群芳最,清誉高香不二门。看来我今日若是不讲,怕是都要对不起冷儿这祁红了。”“袁伯说笑了,您若是喜欢,一会儿便让长安拿些给您送去。”
言罢,冷儿便又置了三杯茶,招呼长安和拿回东西的芍儿坐下,在这个屋子里面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也都习惯性的各自坐了,唯独芍儿自己搬来一座小方镜,拿着药膏对着镜子忙活起来。
袁伯望着冷儿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自小便古灵精怪的,不知她又要折腾什么,便也不理会她,自己认真讲了起来。
三十年前,袁伯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年纪,老寨主收了他做少主的书童,当时莫七爷与老寨主是结拜兄弟,二人日日切磋武艺与棋技,有时甚至是为了研究一种新招式,二人可以过招一月之久。
当时天下太平,人人自乐,而冷月族亦是凭借老寨主的一招罗刹剑法扬名天下,又恰逢不知从哪里传出雪山之巅绽开了漫山的明黄雪莲,传言若用这黄色雪莲作引,再加上紫苏、青菀,还有一味杜白制成药丸服下,便可使功力大增,而且还有越传越神的趋势,甚至有传言说吃了这药丸便可百毒难侵,这在以毒为先的当时可是掀起了一场大波浪,所以一时间我们这北地竟成了英豪齐聚之所。
当时莫家莫老爷早已扬名天下,莫七爷的莫邪剑更是远在莫老爷之上,因而老寨主和莫七爷的比武自然是要吸引众人前来观赏的,他们斗得累了,便宴请这相继赴往北地的英豪们,那段时间就是整个山寨最热闹的时候了。
袁伯的眼中似有精光闪过,纵横的面容上竟似是顽童看到心爱的玩物般神采奕奕,看样子那段日子确是个美好的回忆呢。
这极北之地难得有这么多人来,所以那时候寨中诸人连睡觉都是带着笑意的。可是好景终究不长,不出一月,上山采雪莲的众人能下得山来的竟然不足一半,而下来的人也多半痴傻或是功力尽失。这对于冷月族以及整个北地来说,都是不曾遇到过的灾难。
这段往事竟是这般不忍回顾,袁伯握着茶杯的手都在不停抖动着,祁红那妖冶的红色渗进金丝楠木的桌子里,竟像是秋日里落下的火红的叶子,红的让人发颤。
“袁伯说的可是这个?”
冷儿移开方镜,从怀中取出那用锦帕包裹着的黄色雪莲花,袁伯和长安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锦帕上的花儿,可芍儿的眼睛却落在这满是污迹的锦帕上。
“竟真的有?”
袁伯,长安和芍儿竟是同时开口,袁伯用颤抖的手捧起锦帕上那朵尚且留着雪山余温的黄色雪莲老泪纵横。
“小姐,我的锦帕!”芍儿将视线移向冷儿面上并用唇语质问着冷儿,却不想见到冷儿左边脸颊一块巴掌大的暗红印记,上面似还残留着血迹,顿时目瞪口呆。
本想着怎样劝慰袁伯的长安看着芍儿张口望着冷儿,便好奇的回头,表情竟也跟芍儿如出一辙。
冷儿心中暗喜,想来这妆容也是易的成功了,但也不想打断袁伯口中的往事,便将食指移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抬眼望了望袁伯,芍儿和长安自是明白的,袁伯向来善感,此时最不能便是打断他的思绪,便各自忍下心中的不满和惊诧,双双望向了袁伯。
“袁伯?”冷儿一只手托着下巴,顺势用手指遮挡了面上的新作,试探性的开口叫了一声。
“当时有个从岭南来的小易哥儿,也不过和我一般大小的年纪,他说他要去摘雪莲,却不是为了什么百毒不侵,而是为了给药王谷的庸医王作报酬,以求他能出手救治小易哥儿的师母。可是却…”袁伯抬首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说道,“当时小易哥儿与我在门口的冬梅树下大喝三日,给我讲了许多岭南的趣事,三日之后他便上山,说好我在山下等他回来,可谁知一别竟成了永别,我再没见他下得山来。”
袁伯抬起头望向窗外,风雪渐起,浓云滚动,一滴清泪挂在纵横的面容上竟显得那般萧瑟与无助。
“我自幼父母双亡,老寨主与少主虽是待我亲厚,可始终没有个说话儿的人儿,小易哥儿又是与我一般大小,我们本是说好待他下得山来便结拜为兄弟,可谁承想,他竟没能回来。”
“医病为什么要找庸医,偏还是个庸医王?”袁伯似是将这位小易哥儿看到很重,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依旧惦念着,芍儿本就是个细致的人儿,又最见不得别人难过,便想着转移一下袁伯的思绪。
“庸医王本名并非此,他本是药王谷的大徒弟,是要继承药王医钵接手药王谷的,可他偏偏生性不羁,总喜做个赤脚大夫,游行天地,倒是这性子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药王谷谷主。
老谷主年仅八岁便接手了药王谷,成日里刻苦钻研医术,就想着出谷游历治百家病,怎奈须得守着山谷不能外出。他年少时便想收个伶俐的徒儿好生培养,怎奈所收徒儿全然没有学医的天分,总是分不清是毒是药,及至老谷主已过知天命,手下徒儿仍无满意之人,老谷主一气之下遣散所有弟子,在谷外遍植奇毒,誓不出谷,导致前往谷中求医之人无不身中剧毒。
在当时那个以施毒称奇的时代,此事无疑在天下掀起一个大波浪。一时间自诩解毒奇才的所谓奇人遍及药王谷外,可老药王是何等人,想也不想便知无人能解其毒,不过为医之人自然是难存害人之心的,这所种之毒虽是剧烈,却也不致伤人性命。
老药王本就想撒撒自己身上的怨气,等着发泄够了,便出谷救治那些谷外中毒的人,哪知竟是没有等到自己出谷,便有人提前出手为这些人解了毒,还指着寨子将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老药王是何等清高之人,自8岁接手药王谷开始,治好的病人早已多的数不清,从来都是圣手之名远拨,更何来毁谤之说?
怎奈这毒是自己亲手种的,便也只能默默忍受着,可谁知这坏名声竟是越传越离谱,竟有说老药王是因为医不好入谷求医的病人而一怒之下要迁怒与众人。这下老药王终是忍不住了,想他一声苦心研究医道,怎么能说他医术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