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贤弟有兴,那愚兄自然不能搅了贤弟的兴致。”
楚天明不加斟酌,笔直地开口说道。
“燕栖山的集劲法门,名为行燕诀,发动时,犹如燕子穿身,令全身气力如燕子般灵活,飞速聚于一点发出,因为威力甚大,要求甚高,所以不一定每次都能施展成功。”
听完楚天明讲解行燕诀,云闲暗自观察许留的面色,但他未有反应。
而在许留的心中,他对于楚天明的决定从来不加怀疑,认为楚天明自有深意,而且相比于宗门,他对这位义兄更为亲近。
云闲抱案表示感谢,“感谢楚兄慷慨,可惜小弟福浅,没有眼缘一睹行燕诀的神妙。”
“这有何难!”
楚天明起身,迈步走到柱旁,立身稳好身形,单手猛然一震。
“啪!”
碎声响起,楚天明缓缓抽手离开。
石柱上,一道深暗的掌印触目惊心,印记轮廓清晰,断口整齐,好似天成,云闲微微动容,楚天明居然能在他浑然不觉间,就已经透用出全身的劲力。
这若是和楚天明并肩行走,就算他蓄好劲力偷袭,云闲也无法事先察觉,只能遭受重创。
细思之下,云闲背生寒意,心中暗暗发怵。
“好功夫!”
云闲拍手叫好,稍稍回转心神,将心思放回眼前,他相信,若是让千行依样留下掌印,千行亦能轻松做到,只是她所施用的是蛮力,而且她力量过人,在石柱留掌印犹如常人拍豆腐简单。
但楚天明不同,他力量远不如千行,却可以在石柱上留下五指,证明他确实调用出全身劲力化在一点施用。
技艺至深,犹如通神!
“侥幸而已,若是早先,愚兄拍出数百掌,也难有一掌能成。”
楚天明抬手掸去灰尘,吩咐手下整理出三间空房,又请来裁缝,为云闲和千行量好身段,依照尺寸加紧打造夜行衣,完备一切后,这才邀请云闲在村中闲逛,顺便去往库房挑选趁手的兵器。
“贤弟,这苏家庄虽然规模不大,但仍有六百户人口,平日里种养农田,饲养畜牲,留够存粮后,多余的粮米拿到城中变换油盐酱醋,也算是自给自足了。”
楚天明一一为云闲指点村中各处房屋用途,搞死他村中设备完善,粮仓库房一应俱全,每户人家都壮有马匹,且有人从事贩马生意,一旦号令发起,各家男勇披甲登马,便能立即组成一支数百人的骑兵。
而平时,又分散如现在,若是没有留心观察,难以发现这个村落会有不同之处。
路过习武场,云闲驻足观看李小凡等人练功,只见硕大的习武场中列有数百名男勇,大抵是村中人数的三分之一,就在云闲小站的片刻,还有人从小道走来,放下身上的农具,自觉地排在尾端,展弄手脚,跟着一起训练。
“应该是只要忙完农活,就会过来一同训练。”
见到村民训练的招式简单,动作直接有劲,云闲明白这不是寻常的武艺,而是军队中的战场搏杀术,也就没有多做停留,表出继续向前的姿态。
通过习武场,楚天明向前指到,“那里,就是库房。”
库房中,兵器琳琅满目,各类长兵短兵俱全,但主要以长枪短刀为主,长枪,是为登马作战备用,短刀,则是日常防身所用,据楚天明所说,村中每日都会打造兵器,尽数留待日后归浪客帮所用。
云闲在库房中仔细观选,不时提起长刀掂量分量。
他知道,此次前往石楠镇,将会是一场硬战,但凡刀兵对碰,尤其是穿肉伤骨间,最易令刀锋卷刃,所以他选下一柄十斤重的长刀,宽三指,长三尺,份量趁手,且适用于战场厮杀。
毕竟,战场厮杀与私下武斗不同,战场厮杀兵器过薄,就容易折断兵刃,陷入险境,而私下武斗兵器过重,则就失去轻快的优势。
见云闲挑好长刀,楚天明安排许留与云闲练手,自己则去督促物资筹备。
当夜,楚天明设宴行酒,令李小凡等人与云闲作陪,畅饮半夜后,云闲回到客房,端坐绸被上,入梦境寻找本无念,出于对集劲法门的发怵,云闲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行燕诀偷师。
武境中,本无念跃身而至,见到云闲后并未多有动作,在他身前静立不动,身形好似寒冰消解,化为流影,流入云闲脚下,幻做云闲的影子。
“怎么回事?”
这还是云闲首次见到本无念如此变幻。
接着,云闲身形一动,好似被本无念化成的影子牵动,双脚微分,浑身肌肉暗暗作响,身形扭腰抖力,打出一道劲拳。
“嗡……”
一声轰鸣,强重的铁拳在空气中擦出金属般的响动,停拳时,仍在碎碎回响。
云闲暗自惊喜,原本以为本无念会如同拒绝教导剑术一样,不愿教授他集劲的法门,但事实上本无念更为干脆,直接牵引他使用拳法,令他细细体用运转的原理。
“力道很重,可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劲道……”
由于打空,云闲只能知道自己这拳很重,却不知重到什么程度。
本无念好似知道云闲所想,当即幻化出一座数丈高的黑石,放置在云闲身前,云前依照方才所打的拳法,猛然出力,却只响石头炸响一声,没能留下拳印。
皱皱眉头,云闲自知发力不对,深吸一口气,松下自主意识,由本无念继续牵引身形练拳。
影牵身动,又一拳打动间,云闲拳速骤然拖慢,意识则化为流光,飘忽在自身体内,与意识飞速窜行相比,身体仿佛静止不动。
抓紧机会,云闲在体内每一处肌体上流连观察,仔细审看运作动向,方才明白,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以往身体出力,云闲通过体表动作掌握发力方式,而集劲之法,需要调集每块肌肉相互协作运力,再传输至体外。
简而言之,寻常武艺,通常由外而内、由大而小,而集劲之法,讲究由内而外、由小而大!
所以,练成集劲之法的最好方式,就是打下极深的肌肉运转记忆,方能成功打出。
明悟到这一层,云闲醒转到本无念为何主动帮他牵引身形,这是在为他打下肌体记忆,方便掌握其中的法门。
随着本无念的牵引舞动,黑石上,也开始留下深浅不一的拳印,随着肌体记忆不同,身形摆动方式不同,拳印深浅也不一致。
足足牵引三个时辰后,本无念跳出地面,示意云闲自主出招,云闲依照练习,集齐全身之力,冲着黑石尽力打出一拳。
“轰!”
顿时间,原本伤痕累硕的黑石骤然崩塌,截断成两半!
“崩断了……集起全身劲力,可以像九品高手一样崩石碎碑!好,那就叫它崩拳吧!”
为了避嫌,云闲重新替集劲之法命名,避免将来慌乱出手,错报行燕诀的名号。
本无念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跳离云闲身侧,往远处纵身离去,云闲知晓本无念用意,主动离开武境,长吐浊气后,松下双腿,单拳向前崩动。
“嗡…”
气流乱颤,发出强烈的破空声,正像在武境中那般强稳有力!
在本无念的指导下,云闲一夜就将行燕诀脱胎成了崩拳,云闲深信,他的崩拳绝对可以匹敌楚天明的行燕决,有了这场收获,也就不虚此行了。
“有了崩拳,我前往石楠镇的自保能力又多上三分,真想试试,当我周天运转完,再加上这记崩拳,究竟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在心中记下这个念头,云闲暂且存放在旁侧,出门简单用过早点吩咐洪涛在苏家庄小住几日,自己则同千行、楚天明、许留、文带雄、高健五人先行动身,向梅国行去。
烟尘滚滚,从胜京至石城一路平坦,无山丘溪流拦路,再加上目前燕、梅两国交好,所以云闲等人清晨出发,日头未上三竿,便已来到石楠镇。
抵达石楠镇后,高健率先离开,联络埋在张家的钉子,为夺回亢龙剑,楚天明早在半年前便已安插好眼线。
云闲五人,则动身勘探石楠镇详细地形,与高健约在镇尾见面,五人大致浏览过石楠镇地形环境后,先高健一步,在镇尾静等待。
半个时辰后,高健牵着马匹,确定没有人尾随在后,才来与五人汇合。
“公子,已经安排好了!”高健恭谨地说道,“我已经在镇上的福家楼包下整个二楼,晌午的时候,徐长华就会将图纸送上。”
“好!”
六人牵转马头,往福家楼行去,将马匹交由小二牵过,云闲六人迈步走进酒楼,只见戴着白布帽的跑堂小跑过来,冲着高健一低腰,请好说道,“哟!张爷!您来得这么早,都没还到晌午呢!”
“怎么?没到晌午就不能来了?”
高健本就是习武之人,昔年又在苏国任职大将,早已养成豪迈不羁的性情,被跑堂一句斤斤计较的话语,说得沉下了脸色。
“再说,我少付你钱了吗!”
“不是不是!张爷你误会了!”
跑堂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张爷,你走了之后,有位客官非说二楼清静,又打听明白说,您是晌午才到,他就先行上去用餐,还说晌午前一定走人,所以我就让他先上去了,现在您早到了,可他还没下来呢。”
“那请你去和他说声,请他快点吃完吧。”
楚天明淡淡开口,他特意命高健单独包下一层楼,就是为防隔墙有耳,如今楼上有人,他们议事也不方便,不如先将上面清空,再行上去不迟。
跑堂眼尖,见楚天明颇有贵家公子气概,知道他能拿捏主意,连忙应声,快步登上楼梯上二楼料事。
云闲正四下随意打量,就听见楼上一阵喧杂,跑堂快步逃回楼下,一脸畏畏缩缩,不敢太过靠近高健。
“怎么样了?”
“张爷,他自称是倪祖宗,在二楼撒泼着不肯下来,还说,没到晌午他是不会下来。”
“什么!”高健顿时火冒三丈,不说他原本就性急,如今楚天明就在身边,要让自家公子站上半个时辰,静等晌午,如何不令他火大?
一把推开跑堂,高健登登登重步跑上二楼,文带雄见状不好,连忙跟紧高健脚步,上二楼将高健劝住,让他暂时忍下性子,毕竟明晚还要行事,提前引人注目容易搅乱计划。
高健心知正事要紧,只得强压下火气,但双眼瞪似铜铃,狠狠地看向对桌,而在对桌上,仅有一名少年在那闲座吃菜,见到高健双眼死死盯望着自己,眉头一挑,不甘示弱地回瞪向高健。
高健只觉得自己肺腔鼓胀,好像要炸开一样,但文带雄不断提醒他正事要紧,逼得他不好发作,只能瞪得他双眼直冒血丝。
“噔噔噔……”
听到楼梯作响,少年不以为意,咂口酒,美滋滋地说道,“还有帮手啊,倪祖宗我不怕,就在这坐着等着!”
说话间,许留已经上楼,少年怒眼瞪向许留,没有半分惧色,接着楚天明上楼,少年依然怒目相视,云闲尾随在后,刚刚冒出半张小脸,只听啪地一声,少年猛地趴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