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山省亲,按例分发月例,所有外门弟子顺名号过来领取。”
随着应海雄的吼声,帐房外,新老弟子排成一队,按门号站列。
排在末尾,云闲发现老弟子领完月例,大多心事重重地离开,只有部份新弟子才面带喜色,领完月例后,就急不可耐地回到住舍,更衣下山去了。
帐房内,应海雄不紧不慢地分发月例,数百号的外门弟子,月例并无等差,所以只要事先将铜子串好,便可以随意分发,但每发出一串,他的心都要被刺痛一下,要不是上面盯得紧,他真想免去这个鸡肋的月例,自己全部吃下。
抬步上前,云闲领过一串小铜板,打了个谢礼,转身往住舍走去,伸指一点查,发现一共只有十枚铜板。
“才一个大子,真抠!”刘子厚走在前面,背着应海雄细声骂道,“你怎么不干脆把这一个大子也一起吞了!”
望着刘子厚的背影,握着月例,云闲若有所思。
在住舍内脱下门服,换回自己的衣物,云闲走到刘子厚跟前问道,“你知道做我这一身衣物要多少钱吗?”
“就这个料子,也就二十来文,怎么?想换新衣服了?”刘子厚摸摸云闲衣衫的怀口,疑惑地问道。
“是有这个打算。”
云闲低头默默地翻数着自己手中的十个铜板,没有多话,一遍数完,接着再重数一遍,没有停手的意思,但却挡住了刘子厚的去路。
“你都数了几遍了,想干什么?”刘子厚看得有些不耐烦,压不住自己的话阐子。
“我看数一数,它能不能变多点。”
头也不抬,云闲依旧站在刘子厚身前数钱,仍然拦住刘子厚的去路。
“别数了,十个就是十个,怎么可能会越数越多?!”
“我还是试试吧,不然就十个铜板,只够做一件上衣。”
“你是想借钱?”
“爽快!”伸出手,云闲笑道,“那你会借给我吧?”
“你……”
“你总不希望我数一整天的铜板吧。”
瞪着云闲小半盏茶,云闲却依然笑脸如春,咬咬牙,刘子厚从怀中取出五枚大铜板,递到云闲跟前,“省着点花,到时候好还我!”
“我只要三个。”将三枚大铜板收好,云闲望向伍平天,“走吧,一起下山。”
到了山脚,三人约定好在晡时过三刻,来山脚相见,便在各条小路上散开。
顺着初次来青松山的小路,云闲往回走去,行了有六里路,来到几户人家前,认清一所小院,云闲翻过院墙,轻手推开门,将三枚铜板扣在桌上的茶碗下。
当时他没有合身的衣物,不得已翻墙进来找了一身,如今留下三十文钱,算是还了衣服钱。
做好这些,云闲算是了了一件心事,细心地扫掉痕迹,翻出院墙走到行人较多的地方,向人打听集市的方向。
“顺着那条路走,差不多二里路就能走到集市。”
“谢谢!”谢过指路的老伯,云闲轻步向前,望见漫长的小路,他不禁想到梦境中的那道人影,来去如风,身法轻巧俊捷,一跃便是数丈,眨眼间便踪影全无,令人十分艳羡。
“若是拥有那种身法,纵然不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还是绰绰有余的。下回见面,一定得留心观摹,不能浪费每一点资源。”
“汪汪汪……”
急促的狗叫声吵乱云闲的思路,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顺着声音看去,看到在前方十余丈的枯树下,两条猛犬正在扑抓着枯干的树干,卖力地吼叫着。
与此同时,在那棵枯干的老树上,正绷着一名惊魂未定的少年,只见他牢牢地抓着枝干,身后的衣服上还留着几道爪痕,脸色又青又白,头上的布帽歪倒在一边也无暇整理,模样相当狼狈。
云闲仔细观察,枯树下的两条猛犬,脖颈上绑着皮索,显然是两条圈养的家犬,不是效外的野狗,既然不是野狗恶意伤人,那说明树上的这名少年,一定是冒犯到了哪处的大户人家,所以才会被人放狗追得这么狼狈,被迫躲在树上消灾。
“喂!兄弟!帮我赶一下这两条疯狗成不?!”
在树上焦头烂额的少年,慌得四下张望,不经意间看到过路的云闲,也不管云闲是否有驱狗的能力,连忙求救到。
“拿伤人的拳术去对付两条狗?太不明智了。”
云闲暗自摇头,他现在身怀的本事,仅有一套洪山拳,但那是用来击败活人的技艺,不是打狗的架式,一旦对战,他肯定会吃亏,因为他的形体力量也成长得还不够。
“静观其变吧,一时半会间,还伤不着他。”
见云闲没有任何表示,树上的少年更为心急,荒郊野外难得有人经过,错过了这个人,下一个行人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
“兄弟!江湖救急要义不容辞啊!”
云闲被少年的话语逗乐,原本他就没打算袖手旁观,只是没有适当的方法罢了,现在做好打算,自然要出手相救。
伸手拔下两把荒草,将草尖攥在手中,云闲看着草根上纠缠着的泥土,干硬间还带点湿润,正好称心称手。
慢步走上前,留给自己反应的距离,云闲踱步故意不往前继续前行,发出声音引起两条猛犬的注意,那两条家犬察觉到有生人靠近,极为排斥,恼怒地吼叫着,但生不起丝毫的效用。
因为那人正在耐心等候着它们扑上前来,所以根本不受它们吠叫的影响,吼叫了几番,没起到逼迫云闲离开的目的,两条野狗四脚奔开,一前一后呼啸而来,云闲不做任何的思考,趁猛犬扑起的瞬间,瞄准它们的眼眶,双手甩飞荒草,将泥团甩在猛犬的双眼上,紧接着缩紧身形,就地向前滚出几步,躲开猛犬扑动的攻势,回头观望接下来的动静。
那两条猛犬被泥土迷住了眼睛,在地面上哀叫连连,滚着身形,想把难受的感觉剔除,但怎么甩也甩不干净,只好红着双眼,畏惧地躲着云闲,从路边怏怏地离开了。
“行啊兄弟!有一手!”
少年见云闲赶跑猛犬,长舒了一口气,从树上跳下来说道,“刚才那一手,玩得真漂亮!”
“如果不漂亮,那现在树上就会有两个人。”云闲轻笑道,对这名少年抱有防备心理,能被主人放狗追赶,不会是去登门做善事的主顾。
“兄弟真能说笑。”少年搓搓双手,接着装做拍打泥土的模样,整理干净后伸手搭在云闲肩上,“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狗,可能是饿疯了,嘿嘿,兄弟,你要去集市啊!”
“嗯。”云闲没有说穿,顺着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集市?”
“这条路没忿道,专走集市的,我有时一天走好几趟。”
说完,装作不经意,少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兄弟,你学过武艺呀?”
“略懂一点,留着防身用,对付小偷小摸之类,勉强够用。”云闲侧眼观察少年的反应,当他说出“小偷小摸”几个字眼的时候,少年眼神闪躲,表出了心虚,没能掩盖住。
“也是,世道是不太平,像兄弟这么好的人不多见了,以后兄弟在外闲玩,可得要注意一点啊!”
话还没说完,顺着习惯,少年伸手摸向云闲的腰间,因为他判定云闲是有武艺傍身、但未出外历练的白纸,所以才敢放心出手,“小兄弟,哥哥今天就给你上一课,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
遐想还未结束,少年右手腕间传来一阵酸痛,没能像以往那样得胜收手,那是因为云闲牢牢扣住他的手腕,截住了他的小动作。
“我会注意的,多谢兄弟提醒。”
将少年的手腕拉起,拖出摸在自己腰间的半支手,云闲松开五指,放过了少年,刚才,他故作轻松,实际上却用出了全力,施行震慑。
少年疼得直呲牙,甩甩手,抱着双拳说道,“厉害!服了!小弟我贱名李小凡,兄弟怎么称呼?”
“刘云。”云闲笑道,继续向前走去。
“云兄别急呀!等等我!”李小凡追上云闲的步伐说道,“云兄,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是种缘分,不用这么急着甩开我吧?”
“那你说,我不甩开你,难道得等着你摸走我的钱袋才安心。”云闲调笑道。
“呵呵,一时手痒,一时手痒。”李小凡尴尬地笑道,双眼眨动一番,突然正声说道,“云兄,你今天出门没有带太多的闲钱,不能转遍集市热闹的地方,不如就将今天的行程交给小弟吧!”
“嗯?”云闲好奇地问道,“这你也能摸出来?”
“摸得多了,手感也就有了。”李小凡答完云闲的话,信誓旦旦地说道,“云兄,你就相信小弟一回!保证不会后悔!”
“他倒是挺懂人情事故,明明是有事想求我,还知道要先放点糖吃。”云闲猜出李小凡的用意,觉得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