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画图中的女子，美如夏莲，嘴角微微上扬，露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眼眸单纯明净，满含温柔——她，就是冷若秋，冷血最爱的女子，现在，却已成了回忆，一个人孤独寂寞的回忆，一个人悲伤落泪的回忆。
冷血干了一杯酒，醉眼朦胧，含情脉脉地看着画中女子，喃喃道：“若秋，等我杀尽了所有的锦衣卫，就来陪你，我们从此再也不分开了……”
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碎，唯留血染墨香哭乱冢。
谁的相思融入酒里，化作泪。谁的泪，谁不忍读？
谁应了谁的劫难，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也许，这就是江湖吧？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情长的江湖。
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能杀得完吗？”胡醉惆怅一叹，“我们想杀尽锦衣卫，锦衣卫也想杀尽我们，他们口中的乱党。”
冷血恨恨地道：“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我觉得，擒贼先擒王，要杀，也得先杀了东西厂的老太监们。”胡醉道。
冷血道：“我听说，东厂提督太监冯保和司礼监秉笔太监黄斌在一个月内先后被杀，倒真是大快人心！”
“不瞒你说，这两个老太监是我杀的。”胡醉淡淡地说道。
冷血道：“普天之下，能够在皇城千万侍卫眼皮底下轻而易举地提走他们脑袋的，也就只有你惜饮刀客了。”
“你早就猜到了？”
“我只是不明白，黄斌被杀的当晚，皇宫御厨中失踪了一罐炖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的佛跳墙，也是你偷吃的？”
胡醉笑着点点头：“说偷多难听，我那是正大光明地拿的。”
“你在杀人的时候突然觉得饿了？”
“我只是从来没有吃过佛跳墙，想尝一尝味道而已。”
“味道如何？”
“还行，改天我们一块再去偷一罐来尝尝？”胡醉笑道，他忘记自己也说“偷”了。
“好啊！”冷血爽快地答应道，“我也早就想进皇宫一趟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而已。”他早就想进皇宫是事实，只不过不是去吃佛跳墙，而是去杀锦衣卫和老太监的。
“我想，你都猜到了，那锦衣卫也该知道了人是我杀的。”胡醉道，忽然猛一拍大腿，叫道：“糟糕！不知月寒和小壶嘴会不会有危险？”
冷血道：“放心吧！我在锦衣卫中插有眼线，他们暂时还没有查出来人是你杀的，只是斩了御厨的几名厨子出气。莫忘记我可曾是一名捕快，那群饭桶岂能跟我比！”
“这次案子做的不够干净利落，我曾同两名锦衣卫一起喝过酒，拿了其中一名锦衣卫的衣服和木印，混进宫去杀了冯保，而且他们想到佛跳墙，说不定就会想到了我。”胡醉还是有些不放心。
“别担心，我马上就叫我的眼线干掉他们，告诉我他们的万儿。”冷血拍拍他的肩。
“我看还是不必了，这两名锦衣卫还不算太坏，而且也不是很聪明，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把我给卖了，就算被卖了，到时候我自己也可以动手杀了他们。如果暴露了你的眼线，可就不妙。”胡醉处事忽然也变得像个娘们，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
“锦衣卫里也有好人吗？何况他们卖不卖你可由不得他们自己，只怕到时候被卖了，你后悔就来不及了，你现在难道就不担心会祸及家人了吗？”冷血大声问道。
“赵小妖，张大奔！”一听此话，胡醉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两名锦衣卫的名字，锦衣卫杀人不需要理由，更不会分男女老幼，他可不想连累自己的娇妻幼儿。
“等我消息吧！”冷血道，“你的事，我也都听说了，你杀东厂的老太监，自然是为了逼出杀害文楚箫和项离烟的凶手，为自己洗脱罪名。”
胡醉点点头，道：“项离烟娥眉斧上的‘折花无情’四个字，还有文楚箫白纸扇上的血红十字，想必你也都知道了，冷捕快，你能看出些什么吗？”
冷血想了想，道：“戚家军和东西厂向来不和，文楚箫和项离烟很可能是锦衣卫杀的，也可能是倭寇所为，但不论是谁干的，留下‘折花无情’这四个字自然是为了嫁祸于你。血红十字，我想了很久，想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因为我不知道这是文楚箫自己写的，还是凶手写的。”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们在江湖上得罪了多少人，连我们自己都记不清了，我实在想不出来凶手会是谁。我只想告诉你，有时候跟你越亲密的人，就越是危险，因为他才最了解你。”
胡醉道：“我还有一事不解，为何人头堡可以通到你猛鬼峪？凶手每次行凶都戴着一个骷髅面具，我想，这胖大和尚这么喜欢骷髅，难保会跟凶手没有关系，我甚至怀疑，他就是凶手！”
“我想，他应该已死在你的手中了吧？风辽和尚也是我们安插在锦衣卫中的眼线，只不过他是为钱卖命，我每年付给他一千两白银，足以买下他这条命了。只是我不敢保证，他是不是也会为锦衣卫的钱卖命。”
胡醉叹了一口气，道：“你把整个猛鬼峪的安危交给他，你就放心得下？”
冷血道：“当然不是，我只是看中了他的人头堡，何况，锦衣卫没事怎么会来攻打我的猛鬼峪，他们又不知道我想杀尽他们。”
“雪狼说，猛鬼峪的年轻老板是我的朋友，他果然没有骗我，只不过，你不是很年轻，比以前老了不少了。”胡醉笑了笑，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来见见你这位朋友的，现在朋友见到了，酒也喝了，我想，我也该走了。”他干了杯中酒，站起身来，似乎已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走。
冷血在若秋的画像前哭得那么伤心，让胡醉想起了花月寒，比任何时候都想，想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想得心隐隐地痛个不停，甚至都想立刻飞回到她的身边。
冷血并不挽留，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胡兄弟，你也老了，我们都老了，以后想要再见面，可就难了。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举杯，一饮而尽。
胡醉也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