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艳阳下,赤红的花海轻轻摇曳。
花海中,一只红毛小狐狸正悠然自得怼打着滚,嘴里还衔着一根狗尾巴草,仰面朝天地倒在花丛中。
是了,这只毫无形象的狐狸正是在下。我名唤赤九,一只修为堪堪百年的狐。
我眯着眼,翘起一条腿,在空中一晃一晃,感叹着狐生美好。忽的视线一暗,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了光。
张眼望去,竟是一只獠牙外露,满脸狰狞的恶兽!
恶兽张牙舞爪,嘴角滴着透明的涎水,大张的嘴里冒着浓浓的腥气,向我急速扑来。
我尖叫一声,胡乱挥舞着两只前爪,试图用微弱的力量抵抗。
忽然,我感觉肩上一阵推力,把我拉出梦境。
“娘亲?”我低声唤道。果然,一只灰毛狐狸趴在我身侧,用毛茸茸的爪子理了理我额头上的毛,“怎的了?又做噩梦了?”
是的,这就是我的娘亲。
我也是只狐狸,只不过,我是红毛狐狸,就是俗称的赤狐。
据娘亲说,我这身毛都是遗传自我那早逝的爹。可惜娘每次提到爹总是满脸阴郁,我也没敢多问关于他的事。
娘见我愣着,轻轻拍了我一下,“想什么呢?就跟庙上的老和尚一样。”
我抖抖耳朵,赌气似的看了她一眼。
娘从角落里拖出来一块血淋淋的生肉,我泄愤似的大口咬着,囫囵吞下。
娘在一旁舔着皮毛,时不时看我一眼,普通的狐狸眼里满是宠溺。
“娘,我想学化人形。”见娘今日心情不错,我便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提出了请求。
“学这个做什么。”娘身子一顿,随即瞟了我一眼。
我舔舔嘴,“化人形很好玩啊。”
她不说话,毛茸茸的尾巴尖扫过我的鼻子,痒痒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准。”正当我以为娘这是准许时,她凉凉的甩下这一句,晃着尾巴走出山洞。
我撇撇嘴,心里自是不服气的。
洞口的草丛一阵响动,我懒懒地抬头,竟然是平日与我娘不对盘的二姨。
二姨一张狐狸脸都要笑开了花,进来就问,“赤九,你娘呢?”
赤九是我的名。我低下头继续啃着肉,含糊道:“娘刚出去,估计是去散散步,一会儿就回来。”
二姨坐了下来,尾巴盘着脚,笑吟吟地,“哎哟,那可真不巧。我才想来告诉她我家崽子化形成功了,她怎就不在呢!”
我暗暗撇嘴,崽子?我娘最亲密时才唤我九儿,平日里唤我大名赤九,。她家崽子比我大五十有余,这样的昵称换做是我,绝对无福消受。
我悄悄做了个鬼脸。
她自然没看到我转瞬即逝的鬼脸,仍在自说自话,“哎,我们家崽子化形之后那个俊啊!狐族所有母狐狸都恨不得嫁给他呀!”
我挠挠耳朵。
“他化形之后足足有十丈高,浓眉大眼地不知多可爱!”
我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
“还有啊还有啊,他那法力也像开了闸的大水啊,呼啦啦地涨!”
我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哎,还是得感谢那口灵泉,帮我家崽子成了人形。”
终于到了重点了!
我咻的一声蹦起来,把二姨吓了一跳,她瞪了我一眼,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你这孩子!怎么了这是!”
我眼睛都发着光,“二姨,你说的是什么灵泉?”
二姨哼了一声,“就是咱们族里世世代代的那口灵泉,还能有哪个?”
我激动得差点失声,“二姨,二姨,那口灵泉在哪里?”
“就在你们家那座山后啊。”二姨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我眼珠子转了转,“当然知道了,刚睡醒,脑子有点迷糊,嘿嘿。”
二姨鄙视似的看了我一眼。
我懒得计较那点鸡毛蒜皮的眼神,连忙跑出洞去,脚下生风,“谢了,二姨!”
二姨连忙站起身,“诶!你去哪儿呀!”
我懒得理会二姨,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跑向后山,心里欢呼雀跃着。
我终于可以修炼成形了!
突然,娘亲的脸出现在我几十步远的地方,亮晶晶的狐狸眼就这么看着我。
我一个踉跄,刹不住脚,往前滚了两圈,以一种极其狼狈的狗吃屎的动作滚到娘的脚边,愣是不肯抬头对上她锐利的眼光。
“跑这么急,要去哪儿?”
我的脸依旧挨着地,“我……呃……二姨来了,我正要找你呢……”
头顶上良久没有回应,我悄悄抬头,娘都在我身后好远了。
她也有预感似的一扭头,“不是说二姨来了吗,还不走?”
我赶紧跟上,心虚地抖抖耳朵。
幸亏脸上有层毛挡着,娘兴许没看见我的脸红吧。
二姨一看见娘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在一旁提心吊胆,不幸中的万幸,二姨没有提到灵泉的事。
我就在一旁站着,呵欠打得泪花闪闪。
娘一直极有耐心地听着她说,甚至连呵欠都不打一个,我不禁暗暗佩服,果然是娘亲,果然是修为上百年的老狐狸。
二姨说着说着,终于发现娘一直都没说话,这才纳闷儿地开口:“那啥,大姐,你咋不说话呢?”
娘眯起眼睛,淡淡道,“听说百年前,一位祖先饮了泉水后,忽然双目暴突,七窍流血,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五脏俱裂——哎呀,传说罢了,别往心里去。”
话音未落,二姨跑得飞快,两下就不见了影儿。
娘瞟了我一眼,“遇到不愿应付的狐狸,就这样做。”
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成精的狠。我心里对娘的崇拜正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我刨着地上的沙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娘,你那故事可是真的?”
娘已经进了山洞,“半真半假。”
半真半假?这是个什么概念?
“别信你那二姨的话,那灵泉哪有那么神奇,若真是一口就能成仙了,那还要修炼做什么。”娘的声音从黑黢黢的洞里传出,竟带着几分飘渺。
我蹲在洞口,不禁有些失落。
“愣着干什么,这会儿似乎有雨,快进来了。”
我抬头,好像真的有点细雨飘到鼻尖,打了个喷嚏,摇着尾巴乖乖进窝。
这天气也真是怪,说晴就晴说雨就雨。刚刚才露晨曦,现在又是乌云满天,好生让人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