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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她的墨哥哥是个很特别的人。

当彼霞山上的清风蹭着房前的花香吹拂起他纯黑的长发时,他是人世间最俊美的男子。

他能种出一望无际的花海,在早晨太阳未升起之前,轻轻摘下几株混着妖精眼泪的花朵制成花茶,将泪水泡成一室的醇香。

他的拥抱,他淡淡的眼神,他在耳边低喃的声音,都美丽得不可思议。

完美如他,只有一件事让葵夏不能释怀——

他的心和他的人靠起来的感觉迥然不同,很软很软,软得她快要抓狂!

刚刚抵达一个小小的城镇,走在葵夏身边的墨影的手中,满是方才抵不住商人小贩的哀求而买下的东西——布匹、瓷器、玉饰、孩子的玩具……人家求他买就一古脑地全买了去,也不管有没有用、自己是否拿得下。刚才若不是自己阻止得快,他可能真的会照着那个肉铺老板的请求,把一整头母猪买下来扛着走。

这个人,好过头了吧——葵夏又一次皱起好看的柳眉。

葵夏有些无力地走在街头寻找客栈,这座城镇她曾经住过,但现在变化大得有些认不出来。墨影已经没手腾出来让她牵了,只好一边找一边盯他,就怕他又被什么人拖了去。

“墨哥哥,你不要什么东西都买啦。”柔嫩的嗓音即使加了那么点怒气,听起来也仍像小孩子撒娇。

“可是他们拜托我买,如果不买那些店家会失望难过的。”仍是一贯温文而雅的声音。

“那也要看有没有必要,能不能拿啊。”这些东西要放到哪里去?他们还要赶路的呀。“而且这些东西我们根本用不到的,东西买来实现不了它们的价值,不管是东西还是做东西的人都会哭的。墨哥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墨哥哥——”

果然,一转头,又不见人了。

葵夏回头张望,只见墨影正被一个烟花女子挟着进春楼。

“这位公子,进来坐坐啊——”狐媚的女子攀住墨影的肩,一边放电一边为眼前即使满手杂物仍然风雅之极的男子陶醉不已。

“多谢姑娘好意,在下还有朋友在,恕不能前去打扰了。”墨影还不太明白又是哪个店家拉住了自己,他仍是一贯的温柔笑容,看得对方胸中欲火狂烧,只想把他架着往自己房里头扔。

“叫姑娘多生疏,妾身唤做花容——”

生疏?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已经可以熟稔到唤姑娘家闺名了吗?墨影努力回想着下山前千石的恶补,满头雾水。

“人多更好,让公子您的朋友一起来嘛——”还有一个俊男人吗?花容兴奋得直想用玉指在墨影胸口画圈圈——可惜人家身上堆满了物品,看不到,也摸不到啊。

“这样啊——”墨影仍是不明就里地温笑着,“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一个姑娘如此邀请,再不进去会让女孩子家丢脸啊。墨影转头想找葵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她走丢了。

“葵夏,葵夏你在哪里?”他努力地想往前走,但手臂却被那个不认识的女子拽住了不放。

“姑娘请放手,在下要找人——”

“我放了,您逃了怎么办?”

“可是我要找人——”

“我在这里啦!”还有些童稚的声音清楚地传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可爱绿衣女孩此时正气鼓鼓地双手成拳站在一边,眼睛死盯着墨影被拽紧的手。

墨哥哥被别人拉着买东西而顾不到她,已经让她有些不舒服了,现在竟然被一个女人拉着手,但他还对着那个女人那么温柔地笑,这让她好生气好生气!

为什么要对她笑?为什么要把这么温柔的表情对着别人?他不是她一个人的墨哥哥吗?为什么她所能拥有的——他温暖的笑意,一个初见的陌生人也可以拥有?!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气成这样子,狠狠地一跺脚,葵夏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什么嘛,一个小女孩——”花容不屑地瞟了一眼,这个小孩子在吃她的醋呢,哼,这副样子,没胸没臀的,也敢和她争!

墨影愣了半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猛地扔下手中的东西想朝葵夏跑的方向追去,却被花容死命地扯住了衣服。“哎呀,公子您追她做甚,她要走您就让她走呗!”

“姑娘你放手——”

花容料定了这个美男子不会对女人动大力气,死死地拉紧了不肯松手,“我们香香楼姑娘多得是,姑娘跑了还怕找不到下一个吗?”从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倒贴她也愿意,怎么可以让他跑掉!

墨影皱起剑眉缓缓地摇着头,声音低哑:“不行,我要追的,没有人能代替她,因为、因为她是葵夏啊……”是他最重要的宝物,是他不能松手的宝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放开她的手,我应该知道,如果一不小心她就会跑掉,就再也不会有另一个葵夏了——”

再多的姑娘跟他何干,他要的只有葵夏。他早已明白这个小小的女孩牢牢地驻在自己心中,只是,太习惯了她的存在,只有当她跑开后才突然发现,那个充满了她的角落无法承受顿失的空洞,心中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是拥住她之后无法再被他物填补的珍视。

他是不能失去她的——

缓慢坚决地抽出自己的手,墨影不再迟疑地往前追去。

大笨蛋!迟钝!

气喘吁吁地跑到一条窄窄的小巷中停下,因为没有人经过,葵夏猛踩了一下地面,把怨气发泄得整个小巷都充斥着不停的回声。

一路上只顾着别人拜托他买东西,都不关心她在哪里!还和烟花女子拉拉扯扯,心中完全不记得要找她!

是不是别人拜托他什么,他都会一视同仁地答应?是不是他和所有座上的佛都一样,认为众生平等、没有区别?她一直以为墨哥哥的拥抱、墨哥哥的细语是特别的,是她独有的,是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一直以为,独自徘徊在世间数百年的自己,第一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牢牢地抓在手中。

可是她错了,她好笨好傻,她该死地自以为是!

他温柔地将那支白花置于自己的手中,他说不仅要帮自己归正身上的时间,还要找到那遗失在漫漫旅途上的幼时的回忆——这些,只是因为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因为他学不来拒绝?其实她和那些店家一样,都在利用他的温柔,他一视同仁的温柔,让她觉得好难过好难过的温柔……

她在墨哥哥心中,到底算是什么呢?

她不止一次地在扪心自问,之于他,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她怕得不敢问出口,怕听到会心痛的答案,怕看到他为难自责的表情。

在过去的岁月中,她对时间的概念变得越来越淡薄,她只是一味地前行,执着着那沉淀了常人几世的痴念。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份执念开始变薄变浅了。那份想变成普通女子的心情不再于心中浓郁强烈,待在墨哥哥身边的自己,安心知足地如天上的云雀。

但是他,却不会是自己归宿的巢。

“葵夏——”

墨影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葵夏一惊,下意识地转身就逃,没看清前面的路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路人。

“葵夏!”墨影及时冲了上来,将两个撞成一团的人拉住而没有摔下去。

“你放开我——”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怜很难看,她不要他看到啊。

“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墨影不知道葵夏心中密密的心思,他只知道她在生气,气自己把她扔下。而自己也同她一样义愤填膺,想把这个惹她不高兴的自己碎尸万段。

“我没有生气,你放手!”她气的是自己,气这个贪心不知餍足的自己,气这个痴想拥有墨哥哥所有温存的自己!“葵夏——”墨影仍是不肯松开。

“你放开我好不好……”葵夏的口吻接近哀求了,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哭出来,会不顾一切把心底的委屈、心底的自我厌恶地一齐哭出来。

“我——”来不及开口,墨影的话被另一个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葵、葵夏……?”

陌生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是那个刚刚和葵夏撞到一起、被墨影拉住了的人。

那个人慢慢抬起原本低垂的脸,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平凡得很容易在人群中淹没。这样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却让葵夏的眸子出现受惊的神色。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不慎撞上的人,瞳仁中映出对方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是……葵夏……?”那个女人看向葵夏的眼睛瞪得极大,脸色发白地掩嘴发出声音。

“不……我不是……你认错……”葵夏不住地摇头,身子一步步地后退,碰上了满脸疑惑的墨影。

墨影扶住葵夏虚弱得仿佛要倒下的身体,猛然想起刚进这城镇的时候葵夏对自己说过,在许多年前,她曾经在这里住过。难道说,眼前的中年女子……

“你……你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变?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模样?”中年女人浑身颤抖地发出尖锐的声音,她越来越激动,终于变成嘶声的尖叫,“你是鬼!你是妖女!”

“不是啊,我不是——”葵夏大声地喊道,她不要别人害怕她,她不要别人如避洪水猛兽般地避她嫌她。

“啊——妖女!妖女!”女人捂住耳朵大声叫起来,她扔下手中的篮子,逃命一般地远远地离开了葵夏的视线。

“不是啊,小言,不是这样的,你回来啊小言——”伸出的手什么东西也抓不到,拉回空无一物的小手,将之覆在了那张融满无数过去与不堪的面孔上,覆在了留不尽的泪水上。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怕她?在她抬头看到那张面孔的一刹那,她真的有过瞬间的喜悦。数十年前的记忆突然被打开,她忆起了在这个小城镇中度过的短短几年的时光。有那么一个恍惚的刹那,她以为自己也和那个已经变老的女子一样,让时间在自己身上留下了痕迹。

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她曾经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忘记纷扰的一切,和邻家的女孩们一起嬉戏。刚刚那个奔跑逃离的身影曾经在桥头和湖水边向自己悄悄讲述少女懵懂的情怀。葵夏还记得,当小言接过那个祝贺出阁的红绣球,眼底真实的喜悦。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段记忆一定变成了那个女子的梦魔,那个小小的绣球,那个她缝制了三日的小小绣球,即使现在还在,也一定会被立即扔掉吧。

她这样,到底算什么……她还要这个样子活多久……

墨影惊呆了,心痛得难言而喻,他的葵夏,他最宝贵最珍视的葵夏,现在就在他的面前呜咽地抽泣,而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什么也做不了。

“葵夏……”他的手触到了她的香肩。

“你、你不要碰我!”葵夏哽咽地大喊出来。她不要他看到这么狼狈的葵夏啊,这个被曾经的朋友害怕、讨厌的葵夏,这个满脸泪水不会笑的葵夏,这个满心怨恨不要他和别人亲近的葵夏,这个痴心妄想想得到所有的他、好不知耻的葵夏……他不可以看、不可以触碰的!

被拒绝的墨影好似被人当头一棒,胸中闷得厉害,她的拒绝让他心慌害怕,他无法忍受眼前的人儿这样对待自己。

“不——”他发出坚定的声音,将背对着他哭泣的女孩扳过来面对自己,双手撑着墙将她禁锢在手臂与墙面造就出的一方天地里。他向来温文而雅,这样的举动倘若平日的他是绝对不会做的,这太冲动、太霸道,但因为是葵夏,因为害怕她的离去,墨影撑墙的手臂不禁加重了力道,“你气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不会放开你,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她跑开的那段时间,他心慌意乱得不似平日的自己,在大街上胡乱地寻找,害怕她就这样在眼前消失,再也找不到。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只想好好抱紧这个心爱的女孩,将这朵初夏的小小白花揽进自己的心中,眸中。

“你不要看我,不要碰我……”她的心好痛,发现自己的嫉妒,看到自己卑鄙地利用墨影的温柔,曾经的朋友说自己是妖怪……所有讨厌的事都向她涌来,她好不堪,她受不住,她不要在他面前哭啊!“我好丑,我现在好丑陋,我不要你看到这个样子的我。”墨哥哥的葵夏应该是娇笑可人的公主,在花丛间轻吟低笑着追逐那些如白日流萤的花瓣。她不要被放手、不要被丢弃,不是惟一也不要紧,只要他不讨厌自己,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就好。

“葵夏怎么会丑呢?”墨影不太明白这个小脑袋在钻些什么牛角尖,他一只手握住她娇小的身子,另一只手挪开了覆在脸上的小手,静静地凝视这张挂满泪痕,让人怜惜、让人心疼的娇弱容颜。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怎么可以用手大力地擦拭?那些剔透的泪珠,怎么可以随意地掉落到地上?

“不可以这么说自己,葵夏一点也不丑,葵夏比天界的公主还要漂亮。”

“不是……”她咬着下唇不住地摇头,泪水从大大的眼中轻轻滑下,“我好坏,我真的好坏……刚刚在大街上,我自私地只想叫你不要对别人笑,我只顾着自己,我什么都只会想自己,不管你愿不愿意就来求你帮忙,我一直在利用你对我的好,我好可恶好任性……所以连朋友都讨厌我……”她本是墨哥哥乖巧的葵夏,可是她却起了无望的贪念,想把太多太多的东西揽进怀里。

听着她支离破碎地叙述,墨影渐渐看到了那颗脆弱易碎的心,她比任何人都坚强,也比任何人都敏感纤细。她的矛盾、她的眼泪,都牵动着他为之心动。

“在我的心中,葵夏永远是最美丽、最无瑕的,是我一辈子的宝物——”他低笑着轻轻吻去她脸庞的泪水和自怨自艾,仿佛吻上一颗颗晶莹的宝石,小心翼翼地触上去,在唇上化成动人的水泽。

“你要记住,在我心中,葵夏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可以伤害我的葵夏,我不准——”用唇轻触她柔嫩的脸颊,接住那些美丽异常的泪水,他想疼惜她,他想看到她为自己绽放出灿烂的笑颜。

“墨、墨哥哥……”葵夏星目半睁,迷迷糊糊地承受着对方从未有过的逾矩。吻慢慢移到嘴角,在唇的边上不住流连。她弄不清这代表什么,只知道,自己在墨哥哥心中,似乎并不是和别人完全一样的,他的手臂紧紧地环住了自己,似乎把自己看成了很宝贵的东西。

在她拼命想寻找一个出口的时候,在周围一片灰色的时候,他的怀抱,他的温柔,让她不可思议地停止了一切的颤抖,平静地依偎着。

墨哥哥总说她的笑容是最美最能安抚人心的,其实,他脸上那张淡淡的温笑才是她赖以被救赎的珍宝。

她只要有他就好了,她相信这份被拥在手心里的承诺,这样就可以了,自己好像在被珍视着,这个认知让她幸福地叹息出声。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我是多么在意你,不可以失去你的。”压住想栖上她唇的冲动,不愿使小小的她害怕,不愿她受到任何的伤害。轻轻地将她抱住,柔软的感觉不知来自于谁,轻轻地接触着,暖暖的感觉溢满了心坎,仿若一汪深泉,漂浮在其中安全得不可思议。

葵夏紧紧地闭着眼,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口打转,似乎想要不顾一切地宣泄出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在胸口烫得想要大叫出声。那种于心中浓郁的情感,这种不想失去的渴求,她似乎从谁的身上也感觉到过,仿佛中,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会明白的,当你……

当你……

当她什么?听不清楚,她也不要听清楚,她只要靠在这个人的怀中就可以了,只要有他就可以了——

张开眼,看到了那个映在墨影眼中的自己,幸福的笑颜……

“我再也不会松开你的手了。”

他说得温柔而坚定。

终年青莲漫开的覆水大地,漂浮过不同纯蓝的无际天空,穿越天际所有的云彩,不依附任何一界永无止境地游荡在这世间。

长长的银发垂至薄薄的水面,美丽的男子执起娇艳万分的青莲,他静静地凝视,然后发出令旁人扼腕的沙哑声音。

“你早已看透自己的心结所在,又为何执迷不悟呢?”

于他面前静坐已久的胤澈,从一头没有打理的黑发中抬眼,看向那枝被细细疼爱的莲。它不似普通的青莲,与其说是青,倒是更加接近靛蓝,一种只有在生物无法生存的沙漠上空才会出现的颜色,一种传说只有死去的人才能看到、美丽得让人心碎的纯粹之靛。

胤澈缓缓地开口:“即使早已忘却了当初的原由也不愿放弃自己的执念,这世间的人很奇怪吧——”他说得没头没脑,像是询问,又像是独喃。

“你在说谁呢?人——还是你自己?”

“我为执着而执着,当过去散去,剩下的只有执念。”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年的仇恨是盲目的,但孰是孰非对他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只是习惯了仇恨,他只是要为百年的执着求一个圆满。执念这东西,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执念是凡人的东西,与你何干?”美丽的男子不赞同地摇头,永生的神是没有执念的,因为他们的生命太漫长,经受不起残存在心中的执着之折磨。而一个起了执念的神,也许,才是最痛最要命的吧。

胤澈邪气地一笑,仍是百年前那个意气奋发的天神,但眼睛中却透出了太多沉淀下来的过去。“那个小姑娘因为埋藏心底的执念而变得和我们一般不老不死,我又为何不能拥有人类的这种感情?”天界的日子太漫长,没有东西会让人想去珍惜,而当抓到一样可以珍惜的东西时,又会叹息它离去得太快。

想去珍惜周围的东西,之前的千年他一直认为这是墨影才会做的傻事,是没有意义的,但现在,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缅怀过去拥有的了。

“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因为,她在里面。”胤澈指指自己的胸膛。他想更靠近她一点,想拥有与她共同的东西,为了能够永远把她留在那里,所以,他学会了执着。执着着百年前不堪负载的狠,为了活下去;执着着无法对她的爱,为了永远不将她遗忘。“执念吗……”银发男子低低地念着。

爱人的执着,恨人的执着,他想告诉面前的这个坚定而不顾一切的男人,身上埋藏太多的执念就会被过去捆绑住,这样,是看不到眼前的美好的。

但是,他又凭什么对别人说这样的话呢?被过去围绕住的,又何止人间的芸芸众生……

“千石,千石——”悦耳的女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敲击声、破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终于在“砰”的一声撞开门后安静了下来。

“做什么大呼小叫的?”一身黑衣的千石冷眼看向一路冲进书房的冒失女人,一如往常地不给她好脸色看。

璞颜眨眨大眼睛,好不可惜的样子,“千石怎么办?后山的樱花都快谢了,兄弟们马上没地方喝酒赏花了。”樱花花季本来就短,但今年的夏季来得早,本以为这花会开得久些,结果似乎比往年凋得更快了。

樱花凋谢?

千石微微地皱起了眉,细微得不被人察觉。他太专心地思考着,以至于没注意到来人的话中、那些可以让他抓小辫子的地方,比如要喝酒的不是“兄弟们”,而多是她自己。

“是因为夏季结束了吧……”从案前起身,他的神情严肃而认真。

“夏季还很长啊,哪会这么快结束!”璞颜看了那么多年,还是猜不透这张从少年时就面无表情的脸。他总是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现在,他又想到些什么了?

“因为夏季来得太早,所以才会开得这般绚烂易逝吧。”用尽所有的气力,开出瞬间的灿烂惑人。

“我不明白——”璞颜揉揉脸蛋,“你是说,如果花开得晚就会活得久些吗?”

“如果这夏季来得晚些……”千石暗自喃语着。

如果来得晚些,那就不会有相遇,就不会有不愿舍弃的相守,不会有最终一切消失殆尽后难言而喻的空洞失落了吧。这样子,是不是就会比较好呢?

“你在说什么啊?”一旁的璞颜受不了和他打哑谜了。

“你会选择什么?”千石少有的温柔声打破了璞颜的腹诽,惊得她张圆了水水的美目。不是出口就冷语讽刺耶,还加进了那么点八百年前就被他仍掉的叫做温柔的东西,天,死期将至前的回光返照吗?

“你会选什么——漫长的花季,抑或是绚烂的一刹?”他温温地问,问出这个存放许久、自己也不明白想要什么答案的问题。当初让葵夏去找墨影是对是错?哪样比较好呢?心无波澜的平淡,还是短暂相知后永远的无法牵手?

璞颜看了看面前貌似神游太虚的男人,知道他又在钻那小小的牛角了。这个男人从做神的时候就这样,太聪明想得太多,又不爱说话,总是把自己困死在一方角落独自烦恼。他为什么从来都不向她倾诉,她璞颜就那么没用、不值得信赖的吗?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答案又不是固有的。人不像其他几界,拥有无穷的力量,他们弱小所以才有更多无限待挖掘的可能性,这就是做人有趣的地方。”完全忘了自己是只如假包换的妖,璞颜摇头晃脑地对着这个本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说,“我的结局才不会要大自然做主,我就是我,即使只是短短的花季,也不可以遵循简单的答案。一定可以找出更好的办法的!”嗯,连自己都被说得好感动,好!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那些樱花继续开得既漂亮又长久!千石怔怔地听着她的话,有一会儿无法开口说话,望进她自信满满的明亮眸子,眼中的自己竟是如此小。

他大力呼了口气,勾起了嘴角,“很像你的答案。”他淡淡地说。

“算是夸奖?”璞颜抬起审视的眸。

“不,是讽刺啊。”

窗外,是飘零飞舞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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