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唐错看着从手术室推出的盖着白单的云曦,颓废地跪倒在医院长廊上失声痛哭,引得很多人驻足关注。
“错哥哥,你和我哥,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最后都被我伤害了,真的好抱歉!”
云曦被推入手术室前,尽全力在自己耳边留下她的歉意。此时,这声音仍在耳中回荡,但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与这个世界渐行渐远了。
云浩回到出租屋,看到沙发角落放着的文件和一件整齐的西装,心脏便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不能呼吸。俯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信,轻轻低拂去上面少许的灰尘。
哥哥,很高兴,我终于可以帮到哥哥了!还是那句话,无论将来事情发展如何,我都会和你在一起,能够和你分享同一个生命,我很满足,也很快乐,如果我们不得以分开,云曦希望哥哥可以爱惜云曦的肾脏和眼睛。
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但熟悉的人已经不再。“小曦!”云浩失声低喃,豆大的泪珠打湿了手中的字纸。
葬礼结束后,陈云浩接手了陈氏,由于唐铭和陈云曦都已死亡,这件案子便算是结了,一切都将会从头开始。
十天后,唐错抱着白菊站在云曦的坟前,久久站立,一言不语。
“不准备留下来?”云浩走到唐错身边,拿过唐错怀中的白菊,轻轻地放在云曦的墓碑前。
唐错摇了摇头,将目光望向蔚蓝的天空,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说:“云浩,你是曦儿的希望,所以一定要替她守好陈氏。”唐错说完,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说:“云浩,在感情上,我输给了你,但是你不要太得意,我会在事业上打败你,所以,你要变强,强到我无法追到你的脚步,只有这样,曦儿才会为你骄傲。”唐错说得轻松,没有回头,但他微微抖动的双肩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脆弱和无奈。
“我,会的!”云浩一字一句地回答,似在回应唐错,又似在告诫自己。
“曦儿!曦儿!没事了,快醒醒,别吓娘啊!”耳边的呼唤亲切而且急迫,使原本还很困顿的云曦不得不睁开双眼去看究竟。
“嗯?你是谁?”云曦看到一古装美妇坐在床边默默地哭泣,微微一怔后,还是出声询问。然而此话一出口,那美貌妇人原本见云曦醒来满脸的欢喜瞬间垮下来,“曦儿,你别吓娘啊!”说话间握着云曦的手也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连音调也变成了哭腔。
“娘!”云曦看着自己的右手已经开始泛红,想要将手抽出,但无奈妇人握的太紧,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能再次开口说:“请您放手好么?我真的很疼。”
“曦儿答应娘,不要再和你的父亲顶嘴了。”妇人说着又来拉云曦好不容易抽回的手,被云曦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我很累了,您可以先回去么?”云曦说罢,翻身面朝里躺下,妇人并没有在意,只当云曦还在赌气的缘故,也不多言,吩咐一旁的侍女说:“好好照顾小姐。”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却又不舍似的回头说:“曦儿,别和你爹赌气,明早娘亲带你去跟你爹请罪!”云曦听了也不回话,只等侍女送妇人出去后,才翻身坐起,伸着懒腰走出屋子。
这是一间及其雅致的院落,院子中种着紫竹,竹叶浓密摩擦,随着风的舞动飒飒作响,在这皓月当空的夜晚,声音甚是好听,竹林旁边有一个人造的活水湖,竹子投在水中的斑驳影子由于湖中锦鲤的游荡而荡起涟漪。云曦走到湖边,俯瞰自己的面容,漂亮的丹凤眼,小巧又直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白皙的肌肤,这,这分明就是十四岁时的自己啊!云曦看着这一切,终于相信了自己的命运,穿越了。
云曦无奈地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空并不圆满的月。“哥哥他得到了我的眼睛和肾脏,会好好活下去吧。”云曦这样想着,唇边扯出苦涩的笑,说好了,毕业后会帮他的,如今还是食言了。
“令狐曦!”
“嗯?”云曦转头,看到身后不远处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立在那里,刚才的声音便是他发出的,由于他站的地方太暗,云曦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令狐曦,这顿家法挨得怎么样?你可要记住,违背本少爷的意,就是要有惩罚的!”男子从暗处走出来,甩腕抖开折扇,斜着眼睛瞥着云曦,唇边满是戏谑的冷笑。
“你是哪位?”云曦不解地看着眼前可以称得上英俊的的男子,眼中满是迷茫。
“呃,不会吧,一顿鞭子把你打傻了?”男子围着云曦转了两圈,并没有发现异常。
打傻了?是死了好吧,要不然也不会被我这一缕孤魂趁虚而入。云曦这样想着,抬起眼眸,平静地又问了一句:“你哪位?”
“咦?你竟然不认识大少爷了?”男子的近侍用不敢相信的口吻惊叫。要知道,在这令狐府,谁不知道最受宠爱的令狐钰和最不受宠爱的令狐曦是死对头?只要有两人在的地方,就一定会闹出大乱子。如今,令狐曦竟然这样平静地看着令狐钰,真真的是这古月朝的第一奇迹了。
云曦好笑地看着令狐钰和他的近侍,平静地说:“既然你没事,我就先离开了。”说完,优雅转身,款款离去。
“喂!你的侍女不要了?”令狐钰在云曦身后冲着云曦大喊,云曦听了,脚步一顿,回过身子看着一脸讥讽的令狐钰,轻声反问:“你说什么?”
“反正你挨了打,少爷我心里舒坦,侍女就还给你吧!”令狐钰说完,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便有人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推了过来。
见少女被推到,云曦忙伸手去扶,眼角处瞥见少女手腕处的於痕,不觉有些气愤,抬头刚要开口讽刺几句,却被身边的少女一把拉住,柔声劝说:“小姐,没事的,爱儿一点都不痛,天晚了,爱儿扶您回去休息吧。”继而又转身向令狐钰屈膝行礼道:“奴婢恭送大少爷!”说完起身,自然而然地扶着云曦的手臂走向室内。
“爱儿?”云曦轻唤侍女的名字。
“小姐,有事吩咐?”爱儿为云曦倒了一杯水后,浅笑着询问。
“爱儿,你是为我才受的这样的苦,很抱歉。”云曦盯着爱儿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痕迹,幽幽开口。原想询问爱儿一些这个朝代以及这个家族的事,但想到这样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云曦便硬生生的改了口。
爱儿听闻,忙将手臂藏到身后,摇着头惊慌地说:“不怪小姐的!是大少爷找茬才变成这样,请小姐看在爱儿从小就服侍的份上,不要让爱儿出府!”爱儿说着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云曦的脚边,摇着云曦的腿声泪俱下。这一举动把云曦吓了一跳,想要起身扶人,但刚刚起身,云曦的动作便停住了,只是俯视着脚边的侍女,柔声说:“不要哭了,起来吧!”爱儿听了一愣,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云曦,忘记了痛哭,也忘记了起身。
云曦见爱儿这样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见爱儿此时没有起身的意思,索性俯下身子,双手扶起爱儿浅笑道:“好了,不哭了,去洗洗睡吧!”云曦说完,优雅地转身,向内室走去。
将内室的门轻轻关上,云曦才敢重重地叹出堵在胸口的那口气,刚才云曦明明可以假装失忆,向爱儿打听好这里的一切,以不变应万变,但是这样,云曦的处境就会很被动,很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所以云曦希望用自己的眼睛找到心中疑问的所有答案,哪怕要小心翼翼,要做好被发现的觉悟,云曦也不想去依靠别人。但愿刚才的纰漏,那个小侍女快速忘记才好。
就在云曦准备就寝时,眼角扫过梳妆台上的一个落锁的方形木匣,心中很是奇怪,便翻身下床,走到梳妆台边坐下,伸手揽过那个匣子,微微地感觉里面有些重量。云曦握住那把小锁,用力扯了扯,见小锁纹丝不动,不禁有些灰心,想着去问问爱儿,却又怕露馅儿,便将房间的灯全部点亮。爱儿在外间正在诧异云曦的态度,此时见云曦的房间灯火通明,并有翻箱倒柜的声音,一惊,忙起身跑到云曦的门外,柔声问:“小姐,怎么了?”
“爱儿么?你进来!”云曦笑了笑,但仍然急声唤着,在爱儿进门的一刹那,云曦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焦急。
“怎么了?小姐!”爱儿进门见满屋狼藉,云曦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翻着,因为找不到,急的好像要哭了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奔到云曦身边,扶着云曦的手臂,担心地询问:“小姐,怎么了,丢了什么东西吗?”云曦听了,指了指梳妆台上的匣子说:“那把钥匙,我忘记放在哪里了,到处找都找不到。”爱儿听了,扶着云曦坐下说:“小姐别担心,先坐下歇歇,爱儿帮您找。”
爱儿知道那个匣子是自家小姐最宝贵的东西,如今钥匙丢了,自然也是很着急,好在,爱儿知道那把钥匙放在什么地方,很快的找到了。
“小姐,您把它丢在了书桌上了。”爱儿将钥匙递给云曦时,也是满脸的焦急,使得云曦心中刚刚升起的欢喜,掺杂了少许的内疚。
云曦点头,接过钥匙时假装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小姐,夜深了,早点睡吧。”爱儿见云曦放心的样子,也不觉笑着劝慰。
“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云曦说完,便转身坐在梳妆镜前,抬手打开了那把小锁。
爱儿知道主子的脾气,也不多言,转身离开房间。
在云曦看来,手中的小锁和钥匙是极不相称的一对,小锁通身蓝绿色,璀璨耀目,仿若星辰,而钥匙,就如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子,毫无美感。云曦想着,听到身后的关门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物什,轻轻地掀开匣盖。匣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打子写了字的纸,还有三封写好封皮,滴好蜜蜡的信。借着昏暗的油灯,云曦在桌前认真地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