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霓裳的事情还是没有得到好转。允焕似是真的生气了,想要惩戒她。行宫中四处留言纷飞,甚至奴才们也开始瞧不起妙音居的人。我一心担忧霓裳安危,想要混进妙音居去探望她。映夏听闻我的想法后,忙劝阻道:“小主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丽贵人如今正被禁足,是不许任何人探视的。小主冒然前去,万一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可是,如今霓裳深陷困境,我又怎能弃她不顾?”我反问道。
“可是如今杨修仪她们处处刁难小主,这万一……”
我知道映夏是担心我,于是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扮作宫女,悄悄混进去,确认霓裳没事,我就立即出来。”
映夏知道我心意已决,多说无益,只得为我找来一套小宫女的衣裙。我迅速换上,待天黑了便由映夏带领着朝霓裳居住的妙音居走去。一路上,我只是低垂着头,以免被其他人认出来。
到了妙音居门外,映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提篮要我挎上,与侍卫说我是来送些吃食的,又拿了些银两打点了一番,便蒙混进去了。我急急忙忙进了宫里,来到霓裳的住处。
此时霓裳正坐在书案前,穿着简单便宜的衣服,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但精神却不错。她正细细读着一封书信,彩儿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我一路走过去,但霓裳并没有察觉。我轻声唤她道:“霓裳……”
霓裳猛然抬头。看见是我,微微吃惊道:“星宁?怎么是你?”
我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清瘦的面孔,和眼中那淡淡的哀怨,不禁心中一痛。都是正值妙龄的女子,却如同玩物般被禁锢于深宫,折断了羽翼。我有些哽咽道:“姐姐何苦啊?”
霓裳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倒是彩儿在一旁默默垂泪:“小姐不愿从了皇上,现在被拘禁,连宫女太监都来看咱们笑话,十分的怠慢!”
皇宫便是这样一个地方,无论主子奴才,都是极势力的。在这样的地方,真心难求。我心疼霓裳,而她却不以为意:“彩儿,别人愿意怎样便由他们,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谊嫔来了有一会了,怎么也不看茶?”
彩儿这才想起来,便要去备茶。我忙道:“不必了,也待不多时便走了。彩儿,你到门外守着,有什么情况速速进来通知。”
彩儿应着下去了。霓裳拉着我坐下,问道:“妹妹一切可好?”
我点头应道:“一切都好。倒是姐姐,怎敢当面顶撞,冒犯了皇上?”
“我只是,不愿罢了……”霓裳低垂着眉眼,道:“不知怎的,面对他,就像是面对一个毫无感觉的陌生人,如何能够婉转承欢?”
我理解她的心思,一开始于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仿佛在做出卖自己的肉身和灵魂的勾当,霓裳是比我清高了许多,会和自己不情愿的事情做抗争。但我还是劝道:“姐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打算清冷一辈子吗?就这样将自己的后半生葬送在这里,被人遗忘,孤独终老吗?”
霓裳的思绪有些飘忽:“那又何尝不好呢?”
“姐姐糊涂!”我慨道:“我们已经被安排为成为后宫诸多女子中的一名,而我们能做到的,便是要在这朱红宫墙脂粉队伍中好好地活下去才是!我们未来的路,无非得宠,或是失宠。但一切还是要去争取的,不是吗?”
“宠而不爱,岂不是一种悲哀……”霓裳漫声说。
我一时语塞。是啊,作为天子,他又能真心疼爱几人呢?无非只是一时新鲜,宠着罢了。待到新人换旧人,如何不悲哀?
“可还是要去争取的吧,”我道,“为自己不至于活得太凄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想想家人才是。既然已经注定了要生活在深宫之中,不能改变。何不逆来顺受,力所能及地帮帮家里人,也不枉此生。”
霓裳清冷美丽的脸上表情微变。我知道,她是被我说动了。于是接着道:“姐姐是聪明人,也无需妹妹多言。日后若是皇上再来,姐姐一定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说完这席话,我也得回去了。有些不舍地和霓裳嘱咐了几句,又告诉她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让人通知我。刚准备着起身离开,却见彩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好啦!杨修仪……杨修仪带着人过来了!”
我与霓裳闻言,面上同时变色!怎么杨修仪消息竟如此灵通,我来妙音居才不过一盏茶功夫,她便带着人搜查过来了!亏得霓裳镇静,引着我进了内室,让我藏于屏风之后,道:“你且躲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有什么事情,我来应对。”
我点头,霓裳便带着彩儿出去了。杨修仪果然迅速,我前脚刚进了内室,她后脚便到了。霓裳走过去挡在她的面前,冷然道:“不知修仪如此气势汹汹的到来,所谓何事?”
杨修仪瞪了霓裳一眼,显然不将她看在眼里:“本修仪得到消息,说有人到了你这里,便前来捉拿这不守规矩的人!”
霓裳道:“怎么妙音居有人到访,霓裳却不知道呢?”
“哼,那只能说明你在刻意包庇!”杨修仪道,接着转向她的贴身宫女兰儿,命令道:“去,带人给我好好搜搜!一定要将那人给本修仪搜出来!”
兰儿得了吩咐,立即带人,想要闯进内室搜查。我惊得不敢大声喘息,这妙音居不大,真要搜起来,肯定是躲不过的。就在此时,听到霓裳喝道:“谁敢!”
杨修仪显然没料到霓裳竟敢顶撞她。待到她反应过来,立时勃然大怒:“大胆!本修仪位分在你之上,有何不敢?”
“那么修仪可有皇上口谕,或是令牌?”霓裳反问道。
“要那作甚?”杨修仪怔怔道。
霓裳冷笑一声:“修仪应该知道,霓裳已被禁足,任何人没有皇上允许不得前来。修仪如今没有皇上的口谕或是令牌,竟闯入了妙音居,岂不是犯上?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
霓裳不再说下去。杨修仪的脸色此时已异常难看,想要辩驳,却找不到说辞。她沉默了一会,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杨修仪恨恨地瞪着霓裳,终究奈何不了她,而且自己也是理亏,只得吼道:“都给我回去!”
兰儿等人见状,只得停住,跟着愤恨不已的杨修仪不甘心地离开了。我松了口气,从屏风后出来。霓裳的额上也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对我道:“此地不宜久留,妹妹快回去吧!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随机应变!”
我感激地看着她,终于还是离开了。所幸回去的路上并没有遇上什么人。回到花凝馆,我才算是真正地放下了一颗心。将杨修仪的事同惜春映夏说了,二人也都倒吸一口冷气。映夏皱着眉,思忖了一会,道:“小主去妙音居一事,如此谨慎,如何能被杨修仪得知?除非……”她顿了顿,又道:“除非,我们身边,有她的眼线!”
“不错!”我赞同道,“上次在安阳宫一事,肯定也是有人告密。否则如此机密的事情,外人又如何得知。惜春,在我和映夏出去这段时间,可有人离开过?”
惜春想了想,摇头道:“奴婢一直担心小主,倒是没太注意这些事情。不过荷青、碧云、小李子、小顺子他们,平日吃穿用度的东西都是他们去取,倒常常出去走动。”
我微一颔首,嘱咐道:“告诉吴连安一声,以后密切注意宫里人的行动。若有可疑的行为,便立即告诉我!”
惜春和映夏点头应下。我只觉得累了,便传了晚膳。吃了一点,想起身边竟被安插了眼线。若是一日不除,便不得安宁。想着那些未知的危险,便没有了食欲。只吃了点鸡肉笋丝清粥,便再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