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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晏子,春秋时人也。今读其书,往往蹈袭战国策书中所载。仲尼曰:「夫不出于尊俎之间,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谓也,可谓折冲矣。」此敷演苏秦「折冲于尊俎之间」之语。又晏子对曰:「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何为无人。」此袭苏秦说宣王语,而文气殊逊。此皆伪撰之明证也。其它晏子饮公酒,曰:「乃卜其日,未卜其夜」,附会陈敬仲事;北郭骚以死明晏子无罪,附会孟尝君事;晏子为东阿宰一段,附会威王事;晏子谓孔子曰「大者不踰闲,小者出入可也」,窃用子夏言。又盆成括,孟子时人,只小有才而不闻大道,被杀,而此书盆成适「父之孝子,兄之顺弟」,又尝为孔子门人,且在景公时,尤可骇。其为依托,章章明矣。(刘子卷二十二)

四篇目考

晏子春秋篇目考 刘师培

刘向晏子叙录言定着八篇,二百一十五章,汉志「儒家」亦列晏子八篇。而史记管晏列传正义引七略则云:「晏子春秋七篇。」盖误「八」为「七」,或「七略」为「七录」之讹。隋唐志皆七卷,盖合杂上、下二篇为一。史记管晏列传索隐云:「今其书有七十篇。」「十」为衍文(张文虎札记引钱泰吉说)。则七篇之本,唐所通行。然唐代亦有八卷本,意林卷一列晏子八卷是也。宋代所行,一为十二卷本,即崇文总目、直斋书录解题、玉海、通考所载是,盖就七篇之本,各析为二,惟两外篇未析,孙氏星衍谓「二」当作「四」,非也。一为七卷之本,即通志艺文略所载是。崇文总目谓八篇今亡,书录解题谓卷数不同,未知果本书否,玉海亦以卷多为疑。盖八篇之本,宋代已亡,元本八卷,四库本亦八卷,拜经楼藏书题跋记谓后人并合以符汉志之数,其说近是。明刻均七卷,盖亦后人并合,以符隋唐志之数也。惟元本及明沈启南本均二百十五章,与叙录符,则篇目并合,各代虽殊,其残佚之文则鲜。顾犹有疑者,史记管晏列传列越石父及御者二事,赞言:「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则越石父及御者二事均不载本书,今二事列于杂篇上,故管同援以疑本书。今考以上二节,虽为选注诸书所引,然实非本书之旧,王念孙杂志据治要于问篇上景公问欲善齐政章析之为二,其说是也。又考杂篇下景公以晏子食不足致千金章「景公谓晏子曰」下,黄之寀本别为章,盖所沿亦故本。故校斯书者当删越石父、御者二章,析问善齐政章、致千金章为二,庶较元本为长。若谓元本即向本,则叙录有章数无章名,且无每篇若干章之文,崇文总目又言八篇今亡,则元本各章目亦系校者所分,不以删易为嫌也。(左厂集一)

五、校刻晏子春秋序跋

晏子春秋总评 杨慎

杨升庵曰:「六韬述兵法,多奇计,申子核名实,韩子攻事情,管子多谋略,晏子危言行善顺衡,施之后主,正中其病,其药要在对病而已。吾就晏子而观其显名当世,诚不可及,而孔明偏疾之,亦不识时务矣。」

又曰:「晏子春秋谭端说锋,与策士辨者相似,然不可谓非正也。孔子论五谏曰:『吾从其讽。』观其说苑及晏子春秋口载以讽而从,不可胜数。苏洵作谏论,欲以管、晏之术而行逄、干之心,是或一道也。故当时讽谏之妙,惟晏子得之,司马上林之旨,惟杨子校猎得之,并垂不朽。」

又曰:「易曰:『谦、亨,君子有终。』晏子显名天下,而意念常有以自下,太史公称之,盖其谦而有终也。若夫王莽之下白屋,则又谦之贼矣。」又曰:「郑肃不入牛、李之党,晏婴不入崔杼之党。易曰:『马匹亡。』二子有焉。」

又曰:「淮南浮伪而多恢,太玄多虚而可效,法言错杂而无主,新书繁文而鲜用,独晏子春秋一时新声,而功同补衮,名曰春秋,不虚也。」

绵眇阁本题辞 余有丁等

余有丁曰:「按汉书艺文志八篇,即刘大夫所校定也。今刻本分谏、问上下六篇,重而驳者二篇,每章复括大义为标目,甚有次第,其为刘氏书晰矣。自汉及隋、唐皆列于儒家,惟柳柳州谓墨好俭,晏子以俭名于世,故墨子之徒尊着其事以增高为己术者,当列之墨家。又其书时称墨子,孔丛子诘墨后二章称墨子者具载此书,则柳州似不为无据者。第篇中惓惓忠爱,可为人臣事君尽言者法程,间有淆杂,或后人附益之,不得直概之墨也。丁丑夏日」。

李茹更曰:「晏子八篇,即孔子三朝记之类,殆后人录其言论讽议成书,书号『春秋』,亦同『记年』之意。其文多平实,少奇崛,少波澜,疑当时记者手笔稍不逮故耶?然其书亦多传古意,不可废也。余文敏取内篇分为上下卷,外篇重而异出者附注各章之下,不合经术者附于篇末,不为无见,今仍宋本刻之,明旧式也,不妨两存。」

晏子删评题辞 王僎

景公仅一国之雄,晏子非王佐之器,而谏行言听,具都俞喜起之风,此何也?盖言之一术,往往正言恒迕而谈言恒中,庄言寡合而巽言多收,靡听者能受而投之者之巧也。以故平仲一生,事君惟是,交邻接物惟是,虽圣门游、赐亦弗过已。予尝读其书,窃谓策名委质者,畴不欲致君尧、舜,能操是法而进之,则蔑不入矣。虽然,翠翎兔颖,通体未纯,排沙捡金,不如触目见宝,每憾不得刬君山手使湘水平铺倘佯容与也。不意余友会稽马巽倩栉比严,惟尽美者存,稍冗者去,想平仲精神面目尽在阿堵中矣。予故亟请梓之,以公同好,如谓多多益善者,此不善读晏子者也。

凌刻本题识 凌澄初

博雅自六经外,侈谈子史,子首老、庄、管、晏、申、韩六家之指,同出于道,各有本领。老氏以清净无为为主,而漆园之要本归之;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而晏子之节俭力行继之。一以道,一以术,其比辅一也。吾族道德、南华点校俱得善本,管子亦得朱太复、赵定宇两先生评,行于世,独晏子春秋尚自缺然。先君以栋甫端心邺架,既汇史、汉两评林,五车韵瑞诸书,而于晏子春秋复手加丹铅,实有会心。不肖童习之,诚不忍秘,随付剞劂,以公先人之志,全四书之美,使高明者读管氏因不没晏子云。

平津馆刻本序 孙星衍

晏子八篇见艺文志,后人以篇为卷,又合杂上、下二篇为一,则为七卷,见七略(史记正义七略云:「晏子春秋七篇,在儒家。」)及隋唐志。宋时析为十四卷(玉海「四」作「二」,疑误),见崇文总目,实是刘向校本,非伪书也。其书与周、秦、汉人所述不同者:问下景公问晏子转附朝舞,管子作「桓公问管子」;昭公问莫三人而迷,韩非作「哀公」;谏上景公游于麦邱,韩诗外传、新序俱作「桓公」;问上景公问晏子治国何患,患社鼠,韩非、说苑俱作「桓公问管仲」;问下柏常骞去周之齐见晏子,家语作「问于孔子」。此如春秋三传,传闻异辞,若是伪书,必采录诸家,何得有异。唐宋已来,传注家多引晏子。问上云「内则蔽善恶于君上,外则卖权重于百姓」,艺文类聚作「出则卖重寒热,入则矫谒奴利」,一作「出则卖寒热,入则比周」;杂下「繁组驰之」,文选注作「击驿而驰」,韩非作「烦且」;谏下「接一抟猏,而再搏乳虎」,后汉书注作「持楯而再搏猛虎」;问上「仲尼居处惰倦」,意林作「居陋巷」;谏上「天之降殃,固于富强,为善不用,出政不行」,太平御览作「当强为善」(此误「富」字为「当」,又谀读其句)。此皆唐宋人传写之误,若是伪书,必采录传注,何得有异。且晏子文与经史不同者数事:诗:「载骖载驷,君子所届」,笺训「届」为「极」,谏上则作「诫」,以箴驾八非制,则当以诫慎之义为长。谏上景公游于公阜,言「古而无死」,及「据与我和」,日暮四面望睹彗星,云「夫子一日而三责我」,杂下又云「昔者吾与夫子游于公邑之上,一日而三不听寡人」,是为一时之事,左传则以「古而无死」「据与我和」之言在鲁昭二十年,其「齐有彗星」降在鲁昭二十六年者,盖缘陈氏有施之事,追遡灾祥及之耳。此事本不见春秋经,然则彗星见实在昭二十年、齐景之二十六年,史记十二诸侯年表误在鲁昭二十六年,齐景之三十二年,非也。问下越石父反裘负薪息于涂侧,曰:「吾为人臣仆于中牟,见使将归」,吕氏春秋及新序则云「齐人累之」,亦言以负累作仆,实非撄罪,史记则误云「越石父在缧绁中」,又非也。他若引诗「武王岂不仕」,「仕」作「事」,引左传「蕰利生孽」,「蕰」作「怨」,「国之诸市」作「国都之市」,皆足证发经义,是以服虔、郑康成、郭璞注书多引之。书中与管、列、墨、荀、孟、韩非、吕览、淮南、孔丛、盐铁论、韩诗外传、说苑、新序、列女传、风俗通诸书文辞互异,足资参订者甚多。晏子文最古质,玉海引崇文总目十四卷,或以为后人采婴行事为书,故卷帙颇多于前志,盖妄言矣。晏子名「春秋」,见于史迁、孔丛子、顺说及风俗通,疑其文出于齐之春秋,即墨子明鬼篇所引,婴死,其宾客哀之,集其行事成书,虽无年月,尚仍旧名,虞卿、陆贾等袭之,书成在战国之世,凡称子书,多非自着,无足怪者。儒书莫先于晏子,今荀子有杨倞注,孟子有赵岐注,唯晏子古无注本,刘向分内、外篇,乱其次弟,意尚嫌之,世俗所传本,则皆明人所刊,或以外篇为细字附着内篇各章,或删去诋毁仲尼及问枣诸章,讹谬甚矣。惟万历乙酉沈启南校梓本尚为完善,自初学记、文选注、艺文类聚、后汉书注、太平御览诸书所引皆具于篇,末章所缺,又适据太平御览补足,即得诸本是正文字,恐或疑其臆见,又为音义于后,明有依据。定为八篇,以从汉志,为七卷,以从七略,虽不能复旧观,以为胜俗本远矣。善乎刘向之言:「其书六篇,皆忠谏其君,文章可观,义理可法,皆合六经之义。」是以前代入之儒家。柳宗元文人无学,谓墨氏之徒为之,郡斋读书志、文献通考承其误,可谓无识。晏子尚俭,礼所谓国奢则示之以俭,其居晏桓子之丧,尽礼亦与墨异。孔丛云:「察传记晏子之所行,未有以异于儒焉。」儒之道甚大,孔子言「儒行有过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数」,故公伯寮愬子路而同列圣门;晏子尼溪之阻,何害为儒?且古人书,外篇半由依托,又刘向所谓疑后世辨士所为者,恶得以此病晏子!乾隆五十三年岁在戊申十月晦日书

全椒吴氏刻本叙 吴鼒

嘉庆甲戌九月十日,鼒犬马之辰,春秋六十矣,将避人游焦山,妻兄孙渊如先生遣人以采锦一端影写元刻晏子春秋八卷为寿,且曰:「此书传世尚无善本,足下能刻之,可以嘉惠来者。」先生曾为故尚书吴门毕秋帆前辈校刊是书,今其言如此,足见君子虚心乐善,故能与人为善也。明年,余与元和顾君千里,同有文字之役在扬州,因请顾君督梓之,一切仍其旧文;又明年,书成,略叙缘起。此书卢抱经前辈旧有定证,及渊如音义分见两家著录,又顾君新得具其所撰后叙,予不敢掠美以滋赘文。余中年早衰,春梦久觉,思汇刻古书以消月日,稍胜于铃痴符而已。校勘之良,多得之执友,不足自寿,姑于是书发其凡云。丙子斗指乙,全椒吴鼒叙。

重刻晏子春秋后序 顾广圻

尝谓古书无唐以前人注者易多脱误,晏子春秋其一也。乾隆戊申,孙伯渊观察始校定之,为撰音义,发凡起例,纲举目张矣。嗣是卢抱经先生群书拾补中晏子即据其本,引申触类,颇复增益,最后见所谓元人刻本者,补二百十五章之目,而观察亦得从元刻影钞一部,手自覆勘,嘉庆甲戌九月,以赠吴山尊学士,于是学士属广圻重刻于扬州。别录前有都凡,每篇有章次题目,外篇每章有定着之故,悉复刘向之旧,洵为是书传一善本已。广圻雠字之余,寻绎文句,闲有一得知。问上篇第十二章,当云:「故臣闻义(句),谋之法也(句),民(句),事之本也。」下文当云:「及其衰也,建谋反义(四字句),兴事伤民。」问下篇第十五章,当云:「晋平公飨之文室(句),既事(句),请以燕。」第十九章,当云:「其事君也尽礼道忠(句),不为苟禄,不用则去,而不议其交友也,谕义道行(句),不为苟戚,不则同疏而不诽。」今本皆脱误不可读,此类相承虽久,尚有可以为之推求审正者。其音义、拾补方行于世,既所共睹,不事赘述,倘取以参稽互证,尊旧闻而资新悟,将见读晏子者之自此无难矣。元和顾广圻谨后序。

读晏子春秋杂志序 王念孙

晏子春秋旧无注释,故多脱误,乾隆戊申,孙氏渊如始校正之,为撰音义,多所是正,然尚未该备,且多误改者。卢氏抱经群书拾补据其本复加校正,较孙氏为优矣,而尚未能尽善。嘉庆甲戌,渊如复得元刻影钞本,以赠吴氏山尊,山尊属顾氏涧薲校而刻之,其每卷首皆有总目,又各标于本篇之上,悉复刘子政之旧,诚善本也。涧薲以此书赠予,时予年八十矣,以得观为幸,因复合诸本,及群书治要诸书所引,详为校正,其元本未误,而各本皆误,及卢孙二家已加订正者,皆世有其书,不复罗列;唯旧校所未及,及所校尚有未确者,复加考正。其谏下篇有一篇之后脱至九十余字者,问上篇有并两篇为一篇而删其原文者;其它脱误及后人妄改者尚多,皆一一详辩之,以俟后之君子。道光十一年三月九日,高邮王念孙叙,时年八十有八。

指海本晏子春秋跋 钱熙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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