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午膳刚刚用完，朱由校还没有来得及擦干净嘴边的米粒，就听见有人轻声唤道，忙抬头望去，只见曹化淳一脸微笑地躬身进来，仿佛有天大的喜事一般。
朱由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情把你乐成这个样子？”
曹化淳赶紧凑上前来，让一旁服侍的小太监退了下去，这才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朱由校想了片刻，也没有想出眼下他能有什么喜事，因而佯装怒道：“曹化淳，朕何来喜事？你这奴才，可别蒙朕。”
曹化淳嘿嘿笑道：“奴才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蒙骗皇上万岁爷，宗人府会同礼部为皇上选后事宜，皇上忘了？如今北直隶、山东、河南三地挑选的女子已经到了京师，等候其余地方的挑选的人到齐之后，便可以筛选了，眼下这些女子就安置在西苑，皇上要不先去看看？”
朱由校一拍脑门，呵呵笑道：“你这奴才，不说朕倒忘了，对了，你说要等各地挑选女子到齐之后，再让朕去挑选么？”
曹化淳摇摇头，笑道：“皇上说笑了，两京一十三省挑选入京的女子有五千余人，若由皇上亲自去选，岂不耗费时日？”
“什么？”朱由校一惊，“居然有五千之多？五千余人车马安顿，岂不要偌大花费？如此扰民，岂不罪过？”自己选个老婆，哪里还用得着来个全国海选？别的不说，这么多人的路费、入京之后的吃喝拉撒睡，不也是个大负担吗？眼下国库和内帑中缺的就是银子，选个老婆怎么能这么浪费？
“皇上有所不知，”曹化淳赶紧解释道，“依照我大明洪武祖训，后妃必慎选良家女为之，故而只能从民间募选，天子依仗，又岂能有损皇家威仪，故大凡天子选后妃，需从全国挑选五千余人入京，入京车马钱粮等物质皆由宗人府支付，不劳民间一钱，入京之后，由宗人府派出人去，去除四千左右，剩余一千人等由宫中宫娥们引入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察其贞洁，再去除七百，剩余三百，便由天子着人层层筛选，最后由天子亲自选中一后数妃。”
朱由校连忙摇头：“不妥不妥，如此劳民伤财，有违祖制，既然北直隶、山东、河南三地挑选的人已到，那便不必再劳烦，你速去传旨，让其余各省不必挑选人选了，有挑选完毕的，遣散回家，朕不需如此浩繁。”
“这个，”曹化淳为难道，“皇上，这恐怕有失皇家威仪。”
“皇家威仪自在民心，何须如此张扬？你速去宗人府传旨，不得有误，宣旨后速来见朕，与朕一道前去西苑看看。”朱由校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曹化淳快去快回。
曹化淳虽然觉得为难，但圣命难违，只得先到司礼监去请示了一下王安，王安倒觉得这个旨意无有不可，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这是天启帝本人下的旨意，也不用日后有旁人背黑锅。
宣个旨意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曹化淳回来后却觉得有些为难了，因为朱由校让他找一件太监服来，要混在他后面去西苑——西苑尽管也在皇城之内，但却在紫禁城的西边，皇帝要想出紫禁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旦惊动外廷官员，又将是一番口水奏章袭来，朱由校也怕了那些酸儒，因而也只有想出这样的办法。他心中苦笑之余，不由得羡慕起电视剧中的康熙来，这小子微服私访，不仅不会有人阻拦，而且一去几十天都没有人管，真的舒坦。
让皇上穿宦官衣服，这个玩笑是可大可小的，曹化淳有点吞吞吐吐，朱由校见了他这幅模样，不由得怒道：“前番私自出宫，也不曾见你缩头缩脚，如今倒畏首畏尾，朕的旨意，你也敢不听了？”
曹化淳听了这话，也不敢再违圣意，只得找来一套太监服，服饰朱由校穿上，然后带着朱由校出了西华门，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人的盘查，守门的兵士也都认得曹化淳，知道这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对他不敢阻拦，一律放行。
西苑在紫禁城西边，朱由校也不认得路，跟在曹化淳后面，一路到了昭和殿，看管昭和殿的管事太监见了曹化淳，迎上去问道：“曹公公，你来此地何干？”
“奉圣命前来慰劳黄公公，皇上让黄公公好生照看这些女子，未来的皇后娘娘，可就在其中了。”曹化淳笑道。他身后站着天启帝，自然是奉了圣意而来了。
那姓黄的公公立即呵笑起来：“这个咱们做奴才的岂有不知之理？曹公公，你此行恐怕还要替皇上物色物色一番吧？”
曹化淳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你放我们进去，我待会儿就出来。”
黄公公笑道：“你曹公公既是奉了皇上旨意，咱家也不好阻拦，只是，你后面这个小奴才，也随同一道进去么？”
曹化淳急道：“休得胡言，你前头带路便是。”他听这黄公公竟然称天启帝为小奴才，当即吓得不轻，赶紧喝止住他，不让他再有犯忌的话说出口。
偏偏这黄公公有点儿不识相，反倒笑了起来：“曹公公，何必急在一时，不过你后面的奴才我也见过，这么个小奴才，却是第一次见到，咱家进宫二十多年，在西苑一呆就是一十八年，也从未进得了大内，倒不如这小奴才了，这才多大年纪，就跟着你曹公公了，日后只怕也是前途无量呵。”
曹化淳惶恐不已，扭头望了望朱由校，朱由校轻轻地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次耽搁，曹化淳这才定了定神，让黄公公前头带路，不必废话。
这黄公公大概是许久没有遇到大内同行的缘故，一路上是唠唠叨叨，无非说些自己运气不好，没有分在司礼监或者御马监，以至今天混得这么差劲，真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大好年华。朱由校听了直觉得好笑，太监里居然也有怀才不遇的主，可真是人才处处有，太监特别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