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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过正月十五,绣绣老太便整天叨叨着外甥三国,说也不知到北京了没有,怎么也不来封信。大脚老汉说:到是应该到了,他来信怕也不给咱,寄给他爹娘了。老太太便又埋怨闺女枝子,说来了信也不来说一说。过了两三天还没见闺女来,她就说要到闺女家去看看。老汉说:你看你那身板,怎么去?在家等着就是。然而又等了两天,老太太谁也没告诉,自己扭着小脚去了。走一阵坐下歇歇,再走一阵再坐下歇歇,中午时分终于迈进了枝子的家门。看见老娘到来枝子十分惊讶,说你怎么来啦?绣绣老太说俺来问问三国的事,不知他来信了没来信?枝子一听这话便皱眉头咂牙花子,说:俺正说这事呢,你说说这是咋啦,半个多月了连根信毛也没有,急不急死人呀!得知这消息老太太越发着急,说:早嘱咐好叫他打信的呀,可别出了事吧?

与闺女叨叨了半天,吃了闺女包的几个饺子,老太太便要回天牛庙。闺女让她住下,她才说了实话:她来时家里人都不知道。闺女道:那你就走吧,我叫大国用小推车送你回去。

下了外甥的车子,老太太就躺倒在床上,当天夜里发高烧,第二天还不退。运垒叫来本村医生给她连挂了三天吊瓶,烧虽然退了,却起不了床,一起就晕。老太太向大脚老汉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今年又到了坎儿了。”老汉劝解她:“没事。我两道坎都过了,不是好好的?”绣绣老太说:“我比不上你呀。”老汉向她把头直摇:“没事没事,你情管放心。”

又过了十来天,老太太的病果然见轻,能够起床了。但她从此也变了样子:原来她是闲不住的,整天扭着小脚里里外外地帮孙媳妇忙家务,可是现在起床后就呆呆地坐着,一坐就是半天,且很少说话。枝子来看了她几趟,每次都叨叨三国还没来信,但奇怪的是老太太再不显得着急,半闭着眼睛似听非听无动于衷。闺女悄悄跟爹道:“俺娘这是怎么啦?”大脚老汉晃晃下巴说:“唉,老啦,老啦……”

春暖花开,种花生的时节又到了。封运垒两口子下了地,大脚老汉也拖着两条老腿帮忙,家里只留下绣绣老太自己。她坐在院里晒了一会儿太阳,却突然站起身,拄着一根木棍向门外走去。走过一条条因春播大忙而变得十分寂静的村街,她走到了腻味老汉的门前。那两扇已经朽烂掉半截的院门此时锁着,老太太把拄棍一扔,上前拍着门板喊:“娘!娘!”见没人应她,她又喊:“苏苏!苏苏……哥!哥……李嬷嬷!李嬷嬷……”喊一会,坐在门槛上呆一会。直到天快晌了,下地种花生的金柳老太回来了,她把大腿一拍委屈地道:“李嬷嬷,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呀!”

金柳老太起初不明白她喊的什么,及至弄清她是要回小时候的家,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她搂着绣绣老太的肩膀无声地哭了片刻,然后就领着她往运垒家里送。绣绣老太也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随她走,走回家后又呆呆地坐到了那里。

绣绣老太这种怪诞行为,半个月后又发生了一次。

那天是傍晚,金柳老太正在家做饭,绣绣老太推门走进来了。她见了这宅院的女主人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接着就绕过堂屋往后走。走到那儿被墙挡住,她又拍了墙喊:“娘!苏苏!”早在几十年前被隔开的后院,现在由土改时的识字班队长的弟弟居住,那老头听有人喊得奇怪,便走到墙根张了大嘴往这边瞅。绣绣问他:“你是谁?你见没见俺娘俺妹妹?”老头急忙缩回脖子跟身后的老婆说:“毁了,这老嬷嬷邪啦!”

金柳老太眼含泪水把绣绣往屋里领,想让她坐一会,不料她抬头瞅瞅这屋惊慌地说:“俺不过去!俺不见俺爹!”

正在这时,腻味老汉下班回来了。他一跳下乘坐的那辆旧吉普,就向院里嚷嚷:“大好形势大好形势!今天县长到拆车总厂视察啦!”当瞅见绣绣老太时,他诧异地问:“咦,你来这里干啥?”绣绣老太说:“俺回俺的家呀!”老汉立马瞪起眼睛:“你的家?你想反攻倒算?”老婆连忙把他拉到一旁,说了绣绣老太精神不正常已经来过一次的事。老汉看着她道:“宁家大小姐,你还是不死心呀!现在土改早过去了,合作社早过去了,人民公社也过去了,历史翻了好几翻了,你还存了这份心,真是可笑!不过,你想要这房子我可以让给你,我现在已经不是穷光蛋贫雇农啦!运品总裁已经说了,明年给总厂骨干一人盖一座小楼!”老婆拧着眉头说:“你罗罗啥呀,你快找人把她送回去。”老腻味于是从腰里掏出对讲机,“哇喇哇喇”地喊通保卫科他的部下,让那边把车开过来。十分钟后,那辆旧吉普发出巨大的噪音停在了门前。老腻味让两个小伙子把绣绣老太扶到车上,穿过半个村子送了回去。大脚老汉见腻味的专车拱到门上吓了一跳,待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一酸,急忙把老太太扶到屋里。他瞅着她的呆傻样子说:“绣绣,你好呀,你返老还童啦……”说着说着老泪流了下来。

绣绣老太离开宁家老宅时天已擦黑。腻味老两口刚关上院门准备吃饭,门却又被人推开了。一看,是三闺女小米。只见她步履十分艰难地越过门槛,又迈着一次挪不到半尺远的奇异步态走到了院里,且挂了一脸的泪水。老腻味忙问她怎么啦,小米却道:“娘,你到屋里我跟你说。”

母女俩走进屋里,小米回身关上门,一下子就扑到娘怀里痛哭失声。娘问:“小米小米,你到底出了啥事?”小米把裤子一退说:“你看看那个王八羔子怎么折腾俺的吧!”金柳拉开电灯弯腰瞅瞅,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闺女的两扇****让一根纳鞋底用的细麻绳缝到了一块儿,那根麻绳已经被血肉染得通红通红。金柳将小米一抱:“俺那可怜的闺女呀……”

小米却停止了哭泣,她咬定牙根说:“宁可玉你个杂种操的甭想管住我,我就是要找人养孩子!娘你给我拆开,拆开了我再去跟野男人睡觉!”

事情源于去年夏天小米经历的一次强奸事件。那天小米正冒雨在东山上拾“山水牛”。

“山水牛”是鲁东南山区特有的一种昆虫。它属天牛科,幼虫在地下靠吃草根为生,历经三年蜕变为成虫,在这年夏至前后下雷雨的时候出土,在半天中急急忙忙寻偶交配,接着死去。也不知哪一辈老祖宗发现这东西可以吃,尤其是炒熟之后香得很,于是每年山水牛出土的时候,人们都到野外到山上拾它。如今能生山水牛的荒山与田埂越来越少,这玩意儿便一年比一年稀罕了。

去年夏天一气旱了二十多天,过了夏至还没下雨。当地农谚云:夏至三天不下雨,地里闷死山水牛。人们就借山水牛闷在地下的紧迫祈求天降雷雨。一天天地盼,盼到夏至后的第六天夜里,终于听到了雷声雨声。宁可玉和小米被惊醒后都睡不着觉,小米说:“可好了可好了,明天早晨就拾山水牛去!”宁可玉睡不着觉是庆幸旱情解除,对拾山水牛却不感兴趣,说:“甭去啦,山水牛早憋死啦!”小米说:“俺不信都会憋死,你不去俺去。”

第二天一早,小米就出门了。这时雨还在下着。雨点子稀稀落落,打在苇笠上沙沙作响。灰灰的云彩掠着树梢缓缓地动,东山则在雨雾里朦朦胧胧像一头埋头拱食的肥猪。小米把臂弯上的瓦罐挎牢,把身上的蓑衣裹紧,急匆匆去了东山。东山坡上早有了一些与她做同一件事情的人。但小米并不注意他们,她注意的是地上有无山水牛。到东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小东西正在草丛里碌碌爬着。小米把它捡起来扔进瓦罐,瓦罐中随即响起了小东西欲行逃遁但又徒劳的沙沙声。

小米走上山坡,又拾到几个。但她发现这儿太少,显然被人搜索过了,便决定转到山的东坡。那儿离村远,去的人肯定少。翻过几道山梁,小米走上一面零零落落长着红头松的山坡,那儿果然没有人而山水牛特别多。身前脚下,不时便出现一个,它们一个个都成了小米的瓮中之物。小生灵中还有一些杰出的,此刻正在低空中做飞行表演。小米便像唤牛犊一样“哎儿啦、哎儿啦”地叫着,让那小东西飞近她,这时她便将蓑衣的一角扯成个鹰翅,猛地一扑,便将它扑落在地,让它到瓦罐里与同类相聚。

瓦罐的底儿渐渐被山水牛盖满了,小米的腰也有些发酸。这时,雨点儿又落得紧了几分。他去一棵大橡树下站定,打算避一避雨,歇息歇息。

身前地上还有些山水牛在疾行。它们是那样紧张那样匆忙,草、藤、树、石统统挡不住它们。它们爬呀爬呀,似乎漫无目的。但小米懂得它们的目的。看吧,两步开外的一块石头边,有一公一母两个。它们先用长长的触角相互磨蹭,接着母的一动不动,让公的爬到自己身上去了——这些小生灵在地里苦熬三年,终于盼来了在地面上的半天至一天生命。于是它们不吃不喝,连天地万物都顾不上看一眼,就去忙着做这件事情。

看到这里,小米身上忽然一阵发热。

雨下得小一点了,小米又向前拾去。这时,正在交配的山水牛明显地增多了。由于成双成对,让人捡拾时方便了许多,可不知怎的,小米心里越发焦躁。

又遇到一个母的。它做出一种近乎倒立的姿势,将腹部高高抬起,从腹尖伸出了一根锐锐长长的东西。小米知道,这是母山水牛在“亮枪”。它已交配完毕,现在要将“枪”插到地下,把卵排出。小米看到这种情景,心中隐隐生出一股妒意,便将它捡起,采用了拾山水牛的人都常用来解馋的做法:把它的“枪”揪掉,把她的肚子塞进自己嘴里,用牙从根到梢去挤它的卵吃。小东西不愿意,用它的六只爪子上上下下抓她的嘴唇。但小米不在乎,仍是坚定地挤,直到将卵全部挤出。扔掉小东西之后,她嚼着满嘴的山水牛卵,品着满嘴的甜腥味儿,一种快感在心里荡漾开来。

“放炮喽!放炮喽!”忽有一阵喊声从不远处的山沟中传出。小米慌忙跑到就近的一个凹地,像受惊的兔子般抱定一棵老栗树。近几年村里盖屋的多,到山上采石头的也多,放炮是经常的,同时也是可怕的。等了片刻,那边便是一声巨响,从一片树梢上飞起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咕咕咚咚”地砸在远远近近的地上。在离小米十来步远的地方,就落下了拳头大的一块。小米想是不是还有第二炮,抱着大栗树再等,但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再响,心就放下了。这是她突然有了尿意,就将瓦罐放在一边,退下裤子撅起屁股“哗哗”地撒。

不料,就在她直起腰提裤子的时候,只听得背后的树与草“唰唰”急响。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是怎么回事,身体就让人掀倒并摁在了泥地上。她一看是村里的爆破员宁二歪嘴,便含意不明地说:“你你你!”宁二歪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低头扯她的裤子,由于过分用力,那张本来就歪的嘴此时歪到了左耳跟儿。不知为啥小米没再喊,将头扭到一边任其作为。这时她看见她的罐子已经被宁二歪嘴踢成三十六瓣瓦碴儿,三百六十只山水牛全部恢复自由碌碌地向四处爬走。她刚刚想到可惜,想到要骂宁二歪嘴,可是下身的感觉立即把她的注意力转移了。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深入和冲撞。只几下,小米就觉得宁二歪嘴在她的体内放了炸药:耳边一阵“轰隆隆”巨响,她本人则被炸得粉粉碎碎飞到了天上。还没等她再落回地上复原,宁二歪嘴却突然跃起身,把旁边那把沉重的机器钻往肩上一扛,像个窃得了手的盗贼似的飞快逃走。望着他的背影在一片树林里消失,小米才带着满脊背的泥水坐起身。

十点来钟回到家里,小米换下一身泥衣老是呆呆地坐着,宁可玉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刚才在山里的经历给了她极大的震撼。她闭着眼睛一遍遍地回想那个情景那种感觉。她这才明白,她今天才算见识了真正而完整的男人。尤其是她在事后发现的男人遗留物,更让她的心发抖发颤:这就是人种呵,这就是我当了半辈子女人还从没见过的人种呵!

从这天起,小米便格外留心东山上的炮声。她知道那都是宁二歪嘴放的。原来村里采石头是谁都可以打眼放炮的,可是前年镇派出所说,为了保证安全,每村选一名专职爆破员,谁家采石放炮也要找他,除了他别人不得乱放。这是件好差使,封合作就照顾了老支委宁山东,让他的歪嘴儿子担任。于是三十六岁的宁二歪嘴就整天扛着机器钻带着炸药雷管满山跑,谁家有需要了就给谁家来上一家伙。小米以前是看了这人的嘴就发笑的。这人二十岁上得过吊角疯,没治过来,一张嘴就不在中轴线也不守水平线了。但小米现在不想他的嘴,只想他深深进入过她身体的那个物件和他的遗留物。东山里没有声音的时候,小米就想宁二歪嘴这会儿正在用他的机器钻在石头上打眼儿,想到这儿时她就渴望宁二歪嘴也用他的另个物件在她身上打眼儿,于是浑身燥热像火烧火燎。等到东山那里“轰轰”的炮声响起,她立即又想到了她那天的感觉,于是感到这炮声是一种强有力的召唤,让她心跳气喘坐立不宁。

两天后天牛庙逢集,而本村逢集宁可玉必到村前看车。这几年每个农村集市都有一些人看自行车挣钱,宁可玉向镇派出所长送了点礼便被批准从业,每一个集日都能挣个十块二十块的。这天宁可玉走后,小米又想那事,想着想着再也坐不住,挎上个猪草篮子就去了东山。她一边装作拔猪草一边转悠,转悠了半天才看见宁二歪嘴在一个石塘里忙活。她就坐在不惹人注意的地方等。好容易等到宁二歪嘴打好眼,装了药,并且吆喝几声点了炮。就在飞起的乱石落地后,她在宁二歪嘴往村里走时藏在了一片小松林里。待这位爆破员走近,小米小声喊道:“歪嘴!”宁二歪嘴扭头看见他,神情立马像面对一眼哑炮那般紧张。他哆嗦着两只胳膊说:“小米,那天不是我!那天不是我!”说着就迈步欲逃。刚跑出两步,又听背后恨恨地道:“歪嘴你个傻杂碎……你回头看看!”宁二歪嘴回头一看,竟见女人已将裤子退下,在白花花的太阳下向他展现了那片袖珍黑草地。他浑身一震明白过来,把机器钻一扔就飞奔过去,又一次将小米扑倒在地上……

从此以后,小米每到天牛庙逢集这天都下地拔猪草,拔来拔去最后都要到这个松林里。这是小米与宁二歪嘴约好的,因为这天宁可玉被赶集人的大片自行车拴住不在家也不下地。这天小米坐到那个松林里之后便等炮声,因为炮声响过宁二歪嘴就会飞快地来到这里。经历了几次之后他们已经变得从容,小米会从篮子底下摸出一块被单子铺在地上,然后才开始行事。小米每次都先掂着宁二歪嘴的那物说:“还是你这囫囵的好!还是你这囫囵的好!”爆破员受了夸奖十分兴奋,却略带几分谦虚地说:“还算行吧。还算行吧。”遂将一张歪的嘴亲向小米那张不歪的嘴,底下也同时对接、冲撞。小米这时便忍不住叫唤起来,一边叫一边扭动着身体,把四周草地上的各类蚂蚱惊得纷纷蹦向别处。

二人的偷情持续到秋天的时候,小米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先是悄悄告诉了娘,金柳老太吓了一跳。问清闺女是怎么回事,她叹口气说:“你是该养个孩子,但是怕可玉不愿意呀。”小米说:“他还能怎么样?他自己不行就不兴人家行啦?再说养个孩子也是随他的姓。”几天后,小米就把事情告诉了宁可玉并向他讲了这个道理。然而宁可玉立即发了雷霆大怒:“你个浪黄子,我叫你偷人养汉!”拳脚相加把小米揍了个半死。随后,他就到东山去找宁二歪嘴算账。按辈份,宁二歪嘴应该管他叫爷爷。宁可玉在一个石塘里找到正在打眼的宁二歪嘴,让他到一边说话。宁二歪嘴见来者不善,就将个机器钻拔出来,也不熄火,提在手里跟他到石塘外头去。在机器钻的“突突”响声中,宁可玉瞪着眼问:“歪嘴你个****的,你跟你二奶奶办了啥事?”宁二歪嘴也很懂礼节,叫了声“二爷爷”,然后实事求是说:“俺二奶奶说你不行才找了我。”宁可玉听他这样说立马羞恼无比,跺着脚道:“谁说我不行?我就是不行那也是我的女人,也是你二奶奶!”说着就扑上前去要打宁二歪嘴。不料爆破员把嘴更加严重地一歪,提起机器钻就将那根还在飞速转动的钻杆儿对准了宁可玉的胸脯子:“二爷爷你来吧!二爷爷你来吧!”二爷爷知道自己的胸脯子抵不过岩石的紧硬,就软下口气说:“歪嘴,你甭这样,我求求你行不?你往后别跟你二奶奶那样了。”宁二歪嘴想了想说:“不那样就不那样。”遂回到石塘又将机器****进了石孔。

回到家,宁可玉便拉着小米要去镇上流产。小米坚决不去,捂着肚子像一个历经十世贫困的穷鬼捂着口袋里的一块金子。但宁可玉的态度对他更坚决,最后找出一把刀子,声言如果小米不去就杀了她然后自杀。小米这回害怕了,说:“去,去,你快把刀子收起来!”待刀子不在眼前晃了,小米眼泪汪汪地道:“可玉,俺真想养个孩子。”宁可玉说:“我也想呀。但不是我的不能要!”小米说:“你那个样子还有指望?”宁可玉说:“还有!我听说大城市的医院能有办法,叫试管婴儿。就是把我的精你的卵取出来,放在试管里结合,然后再安到你的肚子里。”小米问:“你的东西还有吗?”宁可玉便将裤子退下,托起那一对****说:“你看你看,两大包呢!”小米看他****的同时也又看见了那半截丑物,心里一阵阵恶心,随即更加强烈怀念宁二歪嘴的完整。但她不敢说不去,就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几天后,小米便由宁可玉带着去镇上做人工流产手术。到那里大夫认为是计划外怀孕,一检查原来小米从未生育过便甚感奇怪,小米只好流着泪如实以告。大夫说:“噢,他想自力更生呀?”小米便问了试管婴儿的事,大夫说:“行是行,可是要花好多钱呢。”

做完手术回家,小米就向宁可玉讲钱的事。宁可玉说:“好办,我叫台湾寄一些过来。”

宁可玉说的台湾是现在台湾的宁可金。两年前鼓岭有个从台湾回来探家的,宁可玉便打听他那异母哥哥宁可金的下落。那人说知道,他们在同乡联谊会上见过面,他早已从军队退役,眼下住在台北市。他的妻子去台湾二年后就死去,留下的两个儿子一个经商一个教书都很发达。宁可玉便写了一封信让那人捎回去,宁可金很快回了信,并寄来三千多块钱,表示对他这天各一方的弟弟的慰问。之后,兄弟间书信不断,逢年过节宁可金都要寄来一点钱。宁可玉见这几年从台湾回来探亲的很多,写信让宁可金也回来一趟,但宁可玉没答应,在信上说:“回想当年人事,依旧心悸不止,虽然乡思日重身却难归,只能客死台湾作个北望鬼了!”这话让宁可玉泪流不止。

宁可玉写了信过去,很快有一万多元自台湾寄来。这时小米身体已经恢复月经又正常出现,宁可玉便带着钱和妻子去了上海。到医院就诊时宁可玉说了自己的情况,亮出自己的残物,医生都深表同情。一个有文学细胞的女大夫还说一定要让这个极左年代造成的悲剧出现一个圆满的续集。宁可玉泪流满面地说:“只要能有圆满的续集,你们把我两个蛋黄子全割下来都行!”女大夫说:“不用不用,我们有办法取出你的精子来。”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经过医院再三取样检查,续集没法续了——宁可玉那积攒了多年的两大包全是死精!

宁可玉离开上海的时候弓腰驼背仿佛一下子成了老头,连小米都对他这模样感到心酸。到家后他一连在床上躺了两三天,又重现了当年身为光棍时躺在大脚家小西屋里的情景。小米见做了饭他也不吃,只好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陪他。可是,她又听见了东山上的炮声,这声音把她的身体又轰得春意盎然流水潺潺。当宁可玉终于从床上爬起来又到村前集市上看车的那天上午,小米又挎着猪草篮子去了东山。循着隆隆的炮声,她再度找到宁二歪嘴,以加倍的疯狂和他滚在已经有了积雪的山沟里……但在小米回家的半路上,宁可玉截住了她。宁可玉到她跟前什么也不说,只让她脱下裤子看。小米当然不能脱,于是身上的皮肉便立马有了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感受。宁可玉一边揍她一边问:“还敢不?还敢不?浪×你说!”小米只好说:“不敢了,再不敢了。”宁可玉这才气喘咻咻地收住拳脚。

接着就是过年。过年时东山上没有了炮声,小米也就老实老实地在家里呆着,像个正经妇人一样忙这忙那。但一过了年,东山上响起炮声,小米又管不住自己了,又跑到那里去找宁二歪嘴。这行为让宁可玉抓住几次,宁可玉仍不宽容且变本加厉整治小米,经常通宵不睡,对她打一阵骂一阵,弄得她死去活来。小米这时不再软弱学会了反抗,对宁可玉又抓又挠,一边抓挠一边骂:“你个地主羔子不得好死!你留不下种你还不叫我找别人!我当初找了你,真是瞎了眼呀!”这么折腾一夜,早晨看看两人脸上身上都挂满了彩。小米可以不出门,宁可玉却必须在逢集的时候看车。见他那一脸的伤痕,许多人开玩笑:“哟,刚从波黑战场下来?”宁可玉望着集市上攒动的大片人头,看着妇女手中牵着的那些蹦蹦跳跳的孩子,抬头望着天空心在滴血:老天爷,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呢?嗯?我****亲娘……

但小米还是经常偷偷去东山。宁可玉觉得光用硬办法也不行,便想起当年那段小米看到一大笔钱稳了心的旧事,现在他又拿着一张张的存折试图说服小米:“小米你说过,人一辈子不可能样样都得着,得一样两样也就足了。你看咱有这么多钱,想吃好的就吃,想穿好的就穿,咱别再想三想四的了。”不料现在的小米却对这一套嗤之以鼻:“算了吧算了吧,俺就是图你两个臭X日的钱才毁了一辈子的!”写在脸上的满是决绝。

宁可玉咬牙切齿五内如焚。这天他又发觉小米去了东山,便在晚上将小米扒光绑在板凳上,找出针和麻绳儿,在小米的****上施出了笨拙的裁缝手艺。一针扎下后,白线进去红线出来,小米的痛苦尖叫声顶破屋顶在黑黑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一股买城镇户口的风忽然在沂东县刮了起来。这是县政府正式发文颁布的政策,七千一个,谁买都行。这仿佛是有一把大手把全县几十万农民的心系子扯了一扯,搞得人人心旌摇动。城镇户口,农村户口,自从五十年代起中国人就被人为地划分了这么两类。这是楚河汉界,是王母娘娘用玉簪划出的天河,谁也不能随便逾越同时也无力随便逾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城里人就是龙是凤,生下来就要吃大米白面安排工作;农村人就是老鼠,生下来就得吃糠咽菜土里刨食。既然是老鼠那么你就活该种地并且一年年地交“爱国粮”来供养那些不愿用眼夹一夹你的城里人,你不安心当老鼠那么你就要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巨大努力。你带着一身殊死奋斗落下的伤疤终于换一个户口本挤进城市,城市人却指着你说:瞧,土老冒来了……想不到如今日头从西边出了,那条鸿沟居然能用钱填平!老百姓兴奋了,许多人立即决定:买呀买呀!说啥咱也得尝尝当城里人的滋味!有钱的去银行提,无钱的找别人借,筹齐了便往县城飞跑。县公安局门庭若市,户籍科年久失修的门被挤成了碎木片。一个科室忙不过来,公安局决定除了留下几个人应付突发案件,其他人全部集中起来卖户口。一张张表格发出去,一把把票子收进来。点票子的人点得手腕子发酸,并且觉得这些票子极脏,一边点一边吵吵着要保健费。发表格的人不点票子也觉得遭了污染,声称发保健费也要有他们的一份。公安局长请示县长,县长答复了这一要求,于是公安人员干得更加起劲了……

羊丫也将自己和女儿的户口买下了。她的“孙二娘饭店”一个冬春挣了一万多块钱,正好用来办这件事情。到城里交钱是她亲自去的,拿回那张盖了县公安局大印的表格,想想自己这些年费尽心机才干了个临时工却一直没有转正;想想因为小孩户口随娘的政策,自己的闺女燕子也一直是农村户口,在十里镇中心小学念书时一到填表就遭耻笑;想想这些年来因为户口问题孙立胜瞧不起她,动不动就冷嘲热讽,羊丫大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她这天晚上破例地没有营业,让男人做了一桌菜,一家三口自己吃喝起来。羊丫招呼女儿把酒杯高高举起,向丈夫说道:“孙立胜你听明白,从今天开始,俺娘儿俩跟你平起平坐了!”孙立胜点着头说:“是,平起平坐了,平起平坐了!”羊丫寻思了一会儿又说:“孙立胜,你说咱俩都是人养的,为啥生下来就有这七千块钱的差别呢?”孙立胜醉醺醺地道:“****娘,谁知道这是咋回事?”羊丫想着想着眼里又落下泪来。

第二天下午,细粉与大儿子运品来到了大脚老汉那里。一进屋,细粉就笑吟吟地说:“他爷爷,你看你孙子是多孝顺吧!”说着就将运品手里拿着的表格抢过来递给老汉看。老汉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纸片子?”细粉说:“这纸片子可值钱啦!城里不是正卖户口吗?运品花了三四万块钱,给你跟他奶奶,我,还有运品跟月月爷儿俩都转啦!从今往后咱就不吃庄户饭,要吃国库粮啦!你看你跟他奶奶多有福!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尝尝当城里人的滋味!唉呀唉呀!”

但大脚老汉并没表现出欣喜与感激。他把那纸片看了看,又瞅瞅虽不说话却在一边呈得意之色的大孙子,说:“运品,有了这个纸片子,俺就不是天牛庙的人啦?”

运品点点头:“不是了,爷爷。”

“就得把地退给村里再不种啦?”

“吃商品粮了,还种什么地?我就是看你不能种地了才给你买户口的。从今往后,我一月给你们四百元生活费。”

老汉听了,出人意料地将纸片子一扔,从饭桌上摸过一把菜刀往孙子手里递:“运品,你干脆把我跟你奶奶杀了吧!”

运品惊惶地道:“爷爷你这是干什么?”

大脚老汉把孙子不接的刀往桌面上一剁,吼道:“我叫你杀了我!”

细粉连忙抖着两手解劝:“他爷爷他爷爷,你这是怎么啦?可甭这样可甭这样!”接着她将身子转向婆婆:“他奶奶你看看,你看看他爷爷这个脾气!人家运品花那么多钱给您买了户口,可是好心做了驴肝肺!”

可是绣绣老太却坐在那里似听非听,一点反应也没有。

运品摇摇头,收起户口表说:“娘,咱们走吧。”细粉气哼哼地道:“走!咱可不拿着热脸去蹭人家的冷腚!”

细粉从公婆那里出来,等儿子开车回厂,她并没回自家的二层小楼。她就在村里串起门来,几乎串遍了村里的每一户。到了谁家她都要说上一通运品的孝顺,谴责一番公公的不识抬举。最后她还要做一番买户口的鼓动工作:“我说呀,您家也快去买吧!买上户口就吃国库粮,小孩长大了还安排工作,以后子子孙孙都不打庄户啦……”

就在天牛庙村有三四户交了钱,又有一些户正在筹钱的时候,县里将第一批户口本发下来了。大部分人看不出问题,可是问题让吃国库粮的人发现了:以前的户口本全是红色的,而这花钱买的却是绿色的。紧接着更确切的消息传来:这种户口是“地方粮票”,在县内有效,出了县是不中用的,山东省人民政府不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更不承认。至于为何卖这种户口,是因为县里给机关人员发不上工资了,才想起骗农民一把的。县直机关已经拖了三个月的工资,县长到地区财政局借钱,下了跪也没借出来,才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的;与此同时,城里的其他传闻也展开翅膀在乡野间嚣张而迅疾地飞行:莫说机关人员发不上工资,工厂更是不行。有许多厂子亏损严重,连饭都吃不上了。某某厂有一位女工人这天来了亲戚却没钱招待,一气之下割剜自杀;某某厂有两口子因为孩子得了重病无钱治,绝望之中打开煤气与孩子同归于尽;还有,县汽车站一带近来卖身的女人特别多,县里抓了一批,问一问十有八个是发不上工资的女工,县委常委开会议了这事,叫公安局赶快放人再莫声张……

双重的快感这时在许多庄户人心中产生。他们一方面听着城里的坏消息,幸灾乐祸地说想不到城里人也有难受的时候;一方面听着买户口的却买了个“假洋鬼子”,都庆幸自己没有上当同时也对买了户口的人投以讥诮的目光。

真正着急的是那些花了户口钱的。许多人就涌到县公安局质问。户籍科员向他们解释:这户口本是绝对管用的,管用就管用在绿颜色上。你们知道不知道,出国定居即国际户口,拿的就是绿卡绿颜色的!但这种解释不能说服那些不想再当农民的农民,他们坚决要求把户口本换成红色的。这要求得不到答复,有些人就要求退钱。但接待他们的人讲,退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钱已经上交县财政,县财政已经打进了预算。许多农民当即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当众哭诉自己的钱是如何费尽艰辛才凑起的。这哭诉先在公安局进行,后来进行到门外大街上,进行到县政府门口,但一直无人出来安慰他们一下。农民们哭累了,诉累了,骂一声“****坑人的娘呵”,然后拿着绿色户口本蹀蹀躞躞地回家去了。

封运品知道了绿色户口本的实质却在表面上没显出愤怒与焦急,只是开了车一趟一趟往县城跑。这时,他早已通过特殊手段要回了曾被吊销的驾驶证,把那辆出过事的“伏尔加”卖掉,新换了一辆广州产的“仪征”。半个月后,他向大队干部展示了由绿变红的户口本。封合作问他怎么弄成的,他矜持地笑笑:“只要下功夫,咱没有攻不下的碉堡!”封合作遂频频点头表示钦佩。封运品的娘自从儿子办成这事,拿着那个红本本又在村里串了一遍,逢人便说:“看看吧,这才是真的!绿颜色的都是假洋鬼子!”有的人听了就开玩笑:“细粉婶子,那你就是真洋鬼子喽?”细粉扬扬脸道:“真洋鬼子就真洋鬼子!你们想当还当不上呢!”

封运品买上真正的城镇户口之后,又在县城买了一套商品房。那套商品房细粉跟着儿子去看过,回来便用她的语言向村民们形容:要爬四十多层楼梯上去;要脱鞋才能进屋;这里这门那里是门墙上还有门;这里是管儿那里是管儿拉屎还要拉进管儿里……细粉还向人们讲:他们一家既然成了真正的城里人,很快就要搬到城里住了,运品要每天从城里开车到这里上班。从此,封运品是经常开着车往县城跑,有时候还不回来过夜,但是并没见他把娘和闺女往城里搬。

这一天早晨封运品再从城里来时,忽然从车上下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人,封运品向厂里介绍说,这是他的“爱人”。他“爱人”叫丛叶,山东工业大学的毕业生,现在是县塑料厂的技术员。厂里的人们便毕恭毕敬地向封总的“爱人”笑笑,不敢多看这个嫩嫩的“葱叶”却又忍不住一下下偷看。保卫科长老腻味却表现得很大方,他上前握了握新任侄孙媳妇的手,说:“欢迎你葱叶小姐,请你稍作休息后视察我厂,并对我厂提出宝贵意见!”“葱叶”小姐嫣然一笑,便挺起一对小胸脯挎着封总裁的胳膊在厂里到处看。她那小巧好看的屁股扭过哪里,哪里便是一片呆呆傻傻的目光,接着大家便悄悄传告:哎,她叫葱叶!叫葱叶!有人便嘻嘻笑道:我看着叫葱白更合适。这话让隔开一段距离跟着的保卫科长听见了,他拉着一张老脸严肃地道:“葱叶是封总的爱人,不能马马虎虎的,要尊重!”

丛叶小姐看完厂子,封运品又把她领到了自己的家里。在娘和闺女面前一介绍,细粉脸上立马堆出伺候贵人的笑来,月月却扭头跑向了自己住的小屋。封运品对丛叶笑笑:“我女儿还不懂事,请你多多包涵。”丛叶呷了一口茶,将眉梢一挑:“我想,我会让她接纳我的。”不料,这话刚说完,只听院子里响起了异常声音。二人走出去一看,原来是月月跑到院里她奶奶种的葱畦里,正泪流满面撕扯那葱叶,撕下一把塞到嘴里狠狠地嚼,再撕下一把狠狠地向四处扔。细粉从厨房里跑出来喊:“月月你这是干啥?”月月道:“你说俺是干啥?你说俺是干啥?”索性躺在葱畦子里打着滚大哭不止。封运品看见闺女这样子,一脸的无奈,便拉丛叶到屋里坐着。坐了一会儿丛叶要回城,封运品便开车把她送了回去。

一个星期后,封运品宣布了她与丛叶结婚的消息。喜宴是在县政府招待所订的,封运品雇了一辆大客车专门回天牛庙接人。出席宴会人的名单是封运品确定,由老腻味负责通知的,老腻味便坐着他的旧吉普车到处跑。但是,封大脚老公母俩不去,封运垒两口子不去,宁可玉不去,皂角岭的枝子也不去,就连大部分村两委成员也声称有事推辞了。最后,坐上客车的是羊丫两口子、村支书封合作和拆车厂的中层干部。正要走,保卫科的旧吉普又发动不起来了,众人让他坐大车算了,可是老腻味不同意,坚持让一帮工人“嗷嗷”叫着推着了火,然后坐上去头前开路,直奔县城而去。

细粉和月月不在名单。这天,月月不去上学也不吃饭。细粉搂着她一遍遍地说:“好月月,好孙女,你爸爸娶了你小娘,你也没有亏吃,你可甭生气啦,呵……”

一个南风悠悠新生树叶的甜腥味儿弥漫了全村的初夏之夜,大脚老汉的院门被人一下下拍响。封运垒起床将门打开之后,有个人像一段木头似的猛地栽了进来。封运垒吃惊地后跳一步,问:“谁?”那人在地上挣扎着道:“二表哥,我,我是三国。”封运垒说:“哎呀,你打工回来啦?”急忙扶起他,叫开了爷爷的房门。

拉开灯一看,祖孙俩都让三国的样子吓得瞪大了眼睛。只见这个过年时还很强壮的小伙子,此刻形容枯槁像个瘦鬼一般。问他怎么成了这样,三国喘着气道:“我,遇上喝血鬼了……姥爷,先给个煎饼,我要饿死了!”接着,他一边大口吃着煎饼,一边呜呜噜噜地讲了他的遭遇。

原来,他去北京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到活干,只是天天焦急地在西城区的一个劳工市场上转悠。这天有两人过来说,离北京不远的河北省河间市有活干,是搞食品生产的,包吃包住一月开三百块钱,问他去不去。三国觉得在北京找活也难,就答应了。没想到跟着他们到了河间,刚在一个小旅馆里住下,就让人日夜看管失去了自由。这伙人是血霸,专门骗来一些民工抽他们的血卖。他进去时,这里已经关了十几个,有一个年幼的才十五岁,还有一个神志不清的精神病人。血霸给他们一天三顿饭,只是馒头、白菜豆腐,隔上两三天就强行抽他们一次血。一回抽二百西西,最多时要抽八百西西,抽出后就拿到外面的血站卖,卖的钱都让他们那些人分了。为了让他们身体多造血,血霸们还常常给他们打针,打得他们浑身难受迷迷糊糊。等有人身体垮掉再也不能抽血时,就给个几十块钱的路费让他走。三国是在里面囚了两个多月,抽了二十多回血,最后躺在床上起不来,吸血鬼才让他走的。临走时他们还拿着刀子对他说,如果他在外头把这些事讲出去,就杀尽他的全家……

说到这里,三国就伸出胳膊让他们看。看见那两只有着密密麻麻针眼和大片淤血的胳膊,大脚老汉和封运垒一人抱住一只失声大哭!老汉跺着脚说:“外头就是有杀庄户人的呀!就是去不得呀!”不知何时进来的运垒媳妇左爱英也很罕见地开了口,骂道:“城里人都是些驴X操的!”

这时绣绣老太早已醒了,正躺在那里向这边看。大脚老汉把外甥扯到她的跟前,带着哭腔说:“枝子她娘,你看看咱外甥受了啥罪!你看看你看看!”三国也流着泪向他的姥娘哀号。

然而,面对受尽摧残的外甥,绣绣老太却表情呆滞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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