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卿冷哼,“马天行,他根本就不值得交朋友。他的大方,只不过是为了利用别人替他卖命。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只是像条狗一样跟在他身边,听他差遣,做事小心翼翼,说话也要小心翼翼,我已经受够了。我一直告诉自己,有一天我也要把他踩在脚下,让他明白,一个人对别人忍气吞声多年,是什么样的感觉。”
东方白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但并没有说话。
或许,无论任何人,听到那些所谓的生死兄弟,或者朋友在抱怨彼此的不满,甚至想要除掉对方的时候,都只有叹息的份。
这本来就是人类的悲哀。
杜仲卿此时已是满脸悲凉,有些凄凄然坐了下去,靠在了雕栏上,“只可惜,我所有想要做的事,都因为你东方白的出现,功亏一篑了。”
东方白竟然有些歉意道:“如此说来,我实在是不该出现。”
杜仲卿仰起头,落寞道:“也并不是完全如此,至少你的出现让我找到了那个一石二鸟的机会。但是你实在是不该出现在聚贤庄,还自称要为马天行找回那被盗的银票。”
东方白苦笑,“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出现,自然是有必须出现的理由。”
杜仲卿看着东方白:“因为一个女人?”
东方白垂首不语。
“为了一个醉心楼的女人,惹上聚贤庄,值得吗?”
东方白微笑道:“值得。”
杜仲卿皱眉:“值得?你对她再好,也不能担保某一天她便会背叛了你。”
东方白幽幽道:“我倒是希望她有背叛自己的机会,只可惜,却连这个机会都可能没有。”
“你要离开花都,离开醉心楼?”
“是的。”
“你还可以回来,不像我,已经不想回到那个家了。”
“谁知道呢,也许再见一面已是永远了。”
永远有多远?
杜仲卿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已经没有了永远。
“你杀了我吧!”杜仲卿突然开口。
东方白怔住,半晌才道:“杜管家刚才突然出手,是为了激我杀了你?”
杜仲卿幽怨道:“是,也不是。”
“哦?”
“我之所以出手,一方面是为了发泄心中愤懑,毕竟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但我知道凭我的身手,是奈何不了你的,所以已打算好死在你的手下。”
“活着不好吗?”
“对很多人来说,活着的确是一件美好的事,所以很多人才苟且活于这个不堪的世上。但我不是,我已经没了活下去的理由。”
“怎么没有,你还有孩子,还有家。”
“家?从我最爱的女人背叛我的那一刻,我已没了家。”杜仲卿突然流下了泪。
“孩子呢,据我所知,你还有孩子。”
“孩子?我他娘的现在看着孩子,就会想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哈哈。”杜仲卿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般。
“你还有仇恨。”
“仇恨?”
东方白盯着杜仲卿,一脸郑重,“是我破坏了你的好事,你应该恨我,为了这个理由,你也应该活下去。”
“从我查出你在花都所做的事后,我心中便没了仇恨。”
“为何?”
“很简单,我们本来应该算是同一类人。一个人,无论多坏,总是很难恨自己的。”
东方白迷惑地看着杜仲卿,“但在下还是不能动手杀了你,因为你实在不该死。”
杜仲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幽幽道:“即便你不动手,我也一定会死在马天行的手里。你我认识不久,但我却更愿意死在你的手里。”
东方白摇摇头,“我不会动手的。”
杜仲卿叹息道:“也罢,也罢。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话音未落,他的手里已多了一支闪着淡蓝色寒光的袖箭,手势突转,这支袖箭急速地插向了他自己的胸口。
东方白挪动身形,电光火石般便已到了杜仲卿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这支袖箭已插入了杜仲卿的身体半寸。很快,杜仲卿的身体开始痉挛,嘴角冒出了白沫。然后,身子慢慢僵直,斜靠在雕栏边。
东方白看着杜仲卿的尸体,脸庞突然有了一行清泪滚落。他蹲在杜仲卿的尸体旁,很久之后,这才嘴里喃喃道:“杜兄,你为何那么傻。”
东方白抱起杜仲卿的尸体,缓缓走下楼,走向那荒草丛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