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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羊侯庙前探凶讯

前章说到以石山弄村为主的民众奋起反抗,在后塘河上的盛垫桥一带重创了官兵,引发了鄞县县署、宁波府台,及至浙江省府等更高层次官府衙门的一次大地震。

是日清晨,知县段光清送走兵船之后,回到了鄞县县署。

早饭后,段光清出县署至大街,见刚开张不久的铺面皆又呯呯呯地纷纷关起门来。

他不知其中缘故,心里甚是纳闷,遂“惊问何故”。被问者皆云“官兵大败,东乡人赶进城来,要捉臬、运两宪”。

段光清闻讯后甚为焦急,急奔臬、运两宪所在的宁绍台道行署内的行台处。

段光清赶入行台处时,见毕承昭知府已比自己早先一步到了那里。

他又见那按察使孙毓桂与盐运使庆连俩均铁青着脸色,垂头丧气、似木偶一般,默默无言,坐着发呆。

行台处内充斥着令人窒息而又带有极度伤感的气氛。

段光清见此情景,凭感觉已知城内传言可能属实,官兵大败事当存在,心情也倍加抑郁起来。段光清自感自己官小位卑,不便打破这一郁闷而尴尬的气氛,也不敢向上峰随意动问官兵状况,就找了个偏位角落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段光清抬头见毕知府正在向着自己探望,也就向毕知府作回应似的点了点头,算是相互间打了个招呼。

想是毕知府也与段光清一样,对官兵已败的信息既相信又疑虑。

这时段光清听到毕知府在向那两位上峰大人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孙大人,庆大人,百姓真的有此大胆吗?”

盐运使庆连未作回答,按察使孙毓桂已接上话来,简要说道:“事是真的,已有信来。”

毕知府听后,又带着慌惶的神色小声问道:“闻薛参将已被百姓捉进了石山弄,而湖州副统帅张协台与仁和县德知县、南塘县候补知县蔡知县、袁通判、秀水县李县丞等大人们不知下落如何?”

臬、运两宪闻言后只是含声叹气,阴沉着脸色未作答理。

毕知府只得又轻声地既是安慰又带建议地说道:“恐张协台、德知县等人尚在,只是还未找到罢了,必先有人去救了出来方好,尤其是张协台,不然,带兵大员阵亡,则此案不可收拾矣……”

毕知府说到这里之时,段光清见臬、运两宪虽则仍未说话,然他俩已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颅,似乎对毕知府的所说表示了赞同。

想是毕知府也已知了臬、运两宪的态度,就又侧过身来,拿眼逼视着段光清,话语冷峻地说道:“此事出在鄞县,还是由你赶紧去办吧。”

对这次官兵行动原有想法,事前也曾向上峰作过“用兵恐非上策”劝告提议的段光清,本想撒手不管此事,与这三位上峰大人作些议论。

然他略作一想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一打算。

段光清凭着多年来做官的经验知晓,官大一级压死人,作为下级的自己是不能来指说上峰行为的。若是惹恼了上峰,那么自己的鄞县知县之职也就当不长了,日后等来的是有着穿不完的“小鞋”,惹不尽的麻烦,不滚蛋也得滚蛋了。

段光清想到眼下官兵大败的情况自己还未完全掌握,官兵败了的原因更是尚未知晓。即使自己原有的想法是对的,那么在面对着与自己想法不同,且已被证实是错了的这三位上峰大人面前,若是作赌气、议论之举,要这三位上峰大人来承认用兵的失策,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段光清经过思量放弃了与上峰作赌气、议论之举后,认为自己此刻也是不能来推托上峰所交给的任务的。

他看到毕知府已是在明说了,此事出在鄞县,其言下之意就是在说,作为一个任职鄞县的知县,县境内出了事,下去处置是职责所在,你敢不愿去吗?在如此状况下,自己即使再有多大想法,也是不能不去办的。

段光清想到与其是这样,倒不如硬着头皮充回好汉,先应诺了这项任务后再说吧。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抬起头,挺着胸,故作豪情壮志地说道:“三位大人,卑职赴汤蹈火,所不敢辞也。”

说完了这句豪言壮语后,段光清又想到了此去的凶险与有办不成事的可能,认为不应将话说绝,需留点余地。又不忘补了一句,谨慎地说道:“但能否于事有济,则未可知耳。”

说完此话之后,段光清也就不想在行台处内再作片刻的停留了。

他看到臬、运两宪与毕知府对下乡官兵的情况掌握也只有这一些了,待在行台处除了陪同这三位上峰大人叹息郁闷外,是知道不了更多事实情况的。而此事又出在鄞县境内,说不定这三位上峰大人还会将心中之气撒向自己身上而来。

再说早一步离开府署,就能早一点离开这一是非之地,以免遭遇无故的出气挨批,同时也可表示一下自己所说的“赴汤蹈火,所不敢辞”的行动态度。

段光清说完此话,就匆匆地离开了行台处。

段光清回到了鄞县县署之后,急忙找来僚属人员了解信息、认真商讨,获知了官兵兵败在东乡盛垫桥处的这一确切消息。

他心中盘算,既然事发在盛垫桥处一带,那么要了解情况,处置事端,最好的方法就是到现场去跑上一趟了。

段光清计划着先摸清情况后再作其他打算。

主意一定之后,段光清就叫来当差小吏,命速找轿夫备轿,即刻前往盛垫桥处。

他知自己到任之后,不忘出钱以养差役、轿班,每日一人给百钱,理应有一二十人可伺候自己以供使用。

不料,段光清派出的寻找轿夫备轿的小吏在县署外转了一圈后回来禀报说道,此时在县署内,这些原可供自己使唤的下人们已无一人在当差了。

段光清甚为恼火,急问之下,说是差役、轿夫们也因害怕东乡人前来攻击,全都躲开而不在县署内了。

段光清只得又派小吏去叫上了几个散班差役,手执“鄞县正堂段”的牌子在前引路,自己则步行至城外。

到了城外,段光清见有民间散轿可雇,就又想雇轿而行。

可是当段光清说出雇轿前去盛垫桥方向时,一些抬轿的轿夫因也知晓官兵被乡民所杀的案事,害怕危险而不愿动行了。

不得已之下,段光清只得亮明了自己的知县身份,又出重资雇用了两名轿夫,方才带着那几个散班差役,在“鄞县正堂段”牌子的前引下,乘轿往盛垫桥方向而去……

段光清此次下乡,虽有上司所派被迫而行的苦衷,然他也不是在冒险行事,心中是有着自己的一些底儿的。

对于清剿东乡要出乱子的感觉,段光清并非是无根据的猜测,而是有着一定的分析判断。否则他也不会让严州兵舍近就远,不去石山弄一地,而行远距离奔波奉化之苦。

段光清心知,自从上峰没有听从自己的“用兵恐非上策”的劝告后,官职低卑的自己独木难支,已是不可能制止官兵征剿东乡的行动了。

近段时期以来,东乡会出事的担忧心情常在段光清的心中泛现。

他总是觉得那屡遭征剿官兵骚扰、民心愤烈、且成气候的百姓,说不定真的会在官兵的征剿过程中闹出更大的事来。

对于这次官兵征剿大败的状况,段光清在听到消息之初虽然也感到十分突然,但并未与毕知府和臬、运两宪那样而感到不可思议。

他最主要的感觉是,认为心中担忧的事儿真的发生了。

段光清虽则也不可能在事前预见到乡民会持兵器进行反抗;也不可能知晓官兵们会遭遇到如此的惨败;当然更不可能知晓在盛垫桥一带会发生如此大的案事,并导致了数以百计官兵的重大伤亡。

即使是当他接受府台所派任务后前去实地了解情况之途中,也还未想到这次官兵的行动出了如此大的乱子,竟然死亡了这么多的朝廷命官与兵勇。

段光清此时所知的只是官兵被打败了,薛参将已被百姓捉进了石山弄,而失踪的张协台与德知县等人可能还活着等这些散碎零乱的消息。

对于此案究竟有多大?官兵伤亡人员究竟是多少?他也是未能知晓的。

然尽管如此,段光清也是知道此去是有凶险的。

他想到连领兵长官薛参将也敢抓的人,对于自己这个知县级别的官员是不会忌惮的。

城内街上盛传的“东乡人赶进城来,要捉臬、运两宪”的消息,府署内臬、运两宪阴沉脸色唉声叹气的情状,以及自己的差役、轿班等人也因害怕而躲开等等的状况,无不在表明此去情势的险恶,搞不好是会有“飞蛾扑灯,自取灭亡”之险的。

不过段光清在与僚属们商讨后还是认为,自己已在臬、运两宪和毕知府这三位上峰大人的面前表了态,已是没有半点退路了,只得硬着头皮去走一趟了。用伤心的话来说,谁叫自己是鄞县的知县呵!

动身之初,段光清觉得心下凄苦,但也是经过一番认真思虑后而行的。

他认为自己此去是与臬、运两宪和官兵们前去征剿的情况完全不同的,尽管自己对这次事件的状况还未得以全部掌握,但自己对导致这次事件的参与者应该说还是有所知的。

段光清想到官兵们是前去征剿石山弄村的,那么使官兵们败回的必是石山弄村中的乡人了。

再说在宁波府内,毕知府也已明确说到,“薛参将已被百姓捉进了石山弄”。

是石山弄村人伏击了官兵,捉去了薛参将,导致了官兵的大败,这应当说是确切无疑了。自己所面对应付的当然也会是石山弄村的乡人了。

想到这一点,段光清就据此判断认为,这指挥石山弄村民的人想必是张潮青、俞能贵和李芝英等人了。

在早年勘查盐案一事中,段光清与张潮青、俞能贵等人有过接触,对李芝英更是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即使是当他被省署点名前来任鄞县知县职时,在到达鄞县的那个晚上,因思虑所面临的复杂局势而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曾一度动过想与李芝英见面作次政局探讨的念头。

在过去的印象中,段光清认为张潮青与俞能贵是两个粗人,没有多大的能耐,而李芝英则不同了,思维敏捷,看事透彻,说事周密,似有着一种能洞测事物状态、预测事态发展动向的本领在。

段光清由此估计此次伏击官兵之事,必是那李芝英在背后谋划的。也可以说这后台的军师又必是那李芝英其人了。

段光清想到在早年接见李芝英时,觉得这一李芝英虽则对德知县等官员颇多想法,但要他公开地反叛朝廷似乎不大可能。在自己的印象感觉中,还似乎觉得此人有着一种想在官员面前卖弄自己的才学、以寻求在官府中谋得一官半职的欲望。

段光清想起在那个时候自己也曾有过感叹,认为假如自己是担任鄞县知县德竹楼的话,利用此人的求官欲望和才学,收用此人做幕僚,实是有利于对地方民众进行有效统治的。

段光清隐约感到,李芝英等人此番对官兵的行动,除了拦阻官兵以征剿为名前去石山弄村抓人外,似乎也在展示着自身的能力,在学着“绿壳”海盗的招式,有着想引起官府重视,以期能得到官府重用的目的。

否则的话,他实是想像不出李芝英为何要如此与官府作对抗呢?

在这次官兵的下乡时,段光清虽然也有过会出乱子的担忧,担心可能会遇上民间的各种形式的抵抗。但这些心中的担忧,原也只是停留在会发生小规模的反抗上,对发生如此大动作的暴力对抗实是连想也未曾想过。

他原认为官兵在下乡时,可能会在石山弄村附近地区遇到乡民的反抗,实是想不到竟会发生在官兵前行的半途上。

段光清心知此次下去的官兵有一千两百余人,不说手中有钢枪,船上载大炮,武器大大好于乡民,光是以人数的优势和官威的炫耀也足可压倒乡人了。

他实难想象以千百人计数的官兵,竟会被这区区的几百来个石山弄村乡民打得大败,连领兵的副统帅薛参将也被捉当了俘虏。

段光清实在难以理解这些数量不多、武器简陋的石山弄人是怎样打败官兵的。

他对李芝英的才学和胆识又有了新认识。

盛垫桥处发生了如此重大、恶劣的案情之后,事态还有没有进一步被扩大的可能,这是段光清在下去之时所考虑的最重要的问题,因为这关系到自己去乡下是否有着人身的安全保障。

他觉得在盛垫桥处尽管是官民之间发生了如此激烈的对抗,其起因估计还是因官兵的征剿行为所致。

他分析认为这一事件仍属于一次相对独立的地方事件,尽管性质极其严重,案情十分重大,然凭估计还未闹到像长毛造反那样的地步,事情是有回旋余地的。

段光清看到在这次事件的发生中,李芝英等人将薛参将捉进了石山弄村,事后也没有像城内街人所传说的那样,没有领着石山弄村人乘着得胜之势进攻宁波城,捉拿臬、运两宪。

这一迹象表明,石山弄村人在闹出了盛垫桥事件之后,也在想着找寻退身避难之策了。有可能会利用薛参将的被捉来与官府做接触,行商谈之事。

段光清由此认为,这一盛垫桥事件从眼前来看进一步扩大的可能性似乎是较小的,至少是不会闹到立寨树旗、揭竿而起,进行造反的地步。

段光清想到大凡地方上有草民骚动,闹事,在事中草民们是会不管一切、不计后果地而与官府相对抗的。然事出之后,对官府还是会有着很大的畏惧心理。他猜测到眼下的石山弄村人若是真的不想造反的话,那么民心也必是会恐慌不安的。

段光清又想到自己此去任务主要是去解救薛参将等人,而石山弄村人眼下的心情也必是会因惧怕官府而放在如何能减轻罪责上,这就为官民之间的接触有了可能。

段光清认为自己是有着鄞县父母官身份的,当年盐案勘查时又与李芝英曾有过相熟之缘,凭直觉也感知当时的李芝英对自己是有着意欲攀扶和信任之意。有这层关系在,自己前去做接触,从双方来看,均是最理想的人选了。

盛垫桥的事件闹得够大够凶了,然段光清凭着自己的为官经验和对事由的分析判断,还是认为这一事件眼下是不会进一步扩大的。

自己的这一下去虽则也是有着无限的风险;但还是因对李芝英等人有过接触,有所了解,故觉得有些宽心。

下乡途中,段光清的心下在不断地默念着,但愿自己的这一感觉和判断不要出差错呵!否则的话,不要说是前去解救薛参将其人了,就连自己的生命也将会丢了的。

那么自己不下乡行不行呢?段光清对此也不是没有想过。

他想到府台大人虽是说了“此事出在鄞县,还是由你赶紧去办吧”。但从府台大人的话中看来,也并非是一定要自己亲自出马,前去乡下的。至少是可以另选吏员下乡,替代自己去完成知府大人所交给的任务的。

但段光清在反复的思虑中还是觉得,坏就坏在自己一直来在坚持的“用兵恐非上策”的说法上。

他想到若是自己不亲自下乡,所派吏员能救回薛参将等人的话,那也许不成为问题;若是所派吏员救不回薛参将等人,或是再引发出其他的事端,那自己就有可能被府台大人等上峰们视为自己的不下去是在闹情绪,是在为证明自己说法的正确而向上峰们发难。

段光清已意识到自己原先所提出的“用兵恐非上策”的想法,虽已被证实是正确的,然这并非是一个好的征兆。

他想到若是那些上峰们明白过来后,因处事不当需作全面掩饰之时,必然不会允许有相反观点已被证明正确的自己有说话余地的,甚至还有可能会采取各种刁难与压制的手段,来打击排挤自己。

因而自己不仅有可能得不到上峰的赞扬,反而会陷入到独木难支,遭人围攻,处境坎坷的境遇。

更何况这些置自己说法于不顾,而一意孤行导致进兵失败的不是一般的人物,而是关系到自己官途能否畅通的、握着自己官途生死大权的上峰等大人物。

段光清已清醒地看到,眼下最好的方法是下去给这些办事糊涂的上峰们揩屁股了,只有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能防止上峰们因自己提过“用兵恐非上策”的议论,而对自己产生反感、抵触、刁难和压制的情绪。

假如自己下乡也救不回薛参将等人,那自己已经尽过力了,也已兑现了自己所说过的“赴汤蹈火,所不敢辞”的诺言,上峰们即使仍要对自己怀有想法,也只能听任自然了。

看来还是那句话,自己不亲自下去是不行的。

那么下去之后效果会如何呢?真的能救回被掳的薛参将吗!

段光清觉得只要自己的分析与判断不出错的话,那么是可以持乐观想法的。他相信自己的此去是不会有生命之忧的,解救薛参将一事也是有希望的。

因为在石山弄村内,是有着李芝英这个人物在,即使张潮青与俞能贵等人想从中为难自己,那李芝英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段光清想到前段时间自己没有带兵下乡征剿,也没有承接审讯被抓石山弄村民之事,是没有不利的潜在影响的。再说自己此去,大白天而行,既未带兵卒,又未持凶器,纯粹恰如两军对阵,充当调解或是说客而已,石山弄村人只要不是在闹造反,那就没有理由向自己发难的。

更重要的是,段光清深感知县之位来之不易,并还在热切地盼望着能再往上爬一点。

他想到上峰们对自己与李芝英有过见面相熟的情况是不知情的。

眼下,上峰们在事出之后已急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陷入无法可想的困境之中,若是自己凭着与李芝英早年相熟的这层关系,能将薛参将等人顺利地解救出来,并能将张协台、德知县等失踪官兵人员的状况了解清楚,展开营救,这将是一件莫大的功劳事。

他甚至想到如此一来,那就不仅有可能会在上锋们的面前营造一个良好的印象,且还能以一个会办事的形象,使得官道上的长官们对自己另眼相看,说不定自己的仕途也有可能会因此而晋升。

段光清坐在轿中,虽表面淡定,然内心的思绪却像那被狂风吹袭得不断上下翻滚的乌云,似被猛兽追逐下的野马,一刻也难以平静下来。

尽管已知此时东乡一带民情激变,情势严峻,然在这关联到自己仕途前景的关键时刻,他还是想拼一下,赌一把,为自己的日后官途能够顺利畅通而带着几个散班差役向东乡而来……

行不到数里,段光清见有一人身无寸衣赤身而来。

又见那人见了自己轿前衙役手执的“鄞县正堂段”牌子之后,遂蹲下喊道:“冻死我也!”

段光清见状忙吩咐停轿,惊问道:“前为何人?何以如此?”

那人答曰:“营兵,衣被乡人剥去。”

段光清又问道:“官兵何以如是大败?”

答曰:“东乡人先伏羊侯庙中,庙旁临河,安置洋炮,官兵不知,前头已过羊侯庙,庙中放炮为号,一拥而出,官兵毫无准(防)备,被炮打死者已不计其数,乡民又追杀之,若非逃脱,尽杀死矣。”

段光清心中很是纳闷,此营兵不是刚说了“衣被乡人剥去”的这话儿嘛,怎的现时又在说“若非逃脱,尽杀死矣”这一自相矛盾话呢?

试想既然身着之衣尚且被乡人剥去了,那人不也被乡人捉住过吗。又既然是人被捉住了,若按“若非逃脱,尽杀死矣”之说,不是可随手一杀了之吗,那人又岂能逃脱得了,又何有追杀之举?

可见此营兵的话有些问题。

不过,此时的段光清确也无从去细究这些,就又问道:“不知尚有舟中兵勇乎?”

答曰:“桥上已先伏乡民,驾船者又东乡人,兵败摇回,船皆横在桥中,亦被乡民拦桥杀尽,弃尸河中,摇船而去。”

问曰:“官死几人?”

答曰:“但闻人唤杀德太爷,其余不知,想被杀之官亦不少,太爷到羊侯庙处即知之。”

段光清见营兵说到了羊侯庙这个地点,就知羊侯庙处必是事发的现场地了。

有了这个信息的掌握,段光清不想再问什么了。

他觉得还是赶路前去探查要紧。就又想了想后说道:“我亦无衣给尔,此处离城不远,尔速往城中,我还将前去羊侯庙处事。”

说完此话之后,段光清再也不愿去顾及那营兵的赤身裸体了,吩咐轿夫与前行的差役急往羊侯庙所在的方向而行。

经过一路上的颠簸,段光清乘轿来到了盛垫桥附近。直到此时,他方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和官兵伤亡的惨重。

段光清见盛垫桥附近一带的田间河中,乱倒着不少官兵的死尸,田泥血污,河水红流,现场惨不忍睹。

段光清吩咐轿夫缓步而行,自己则伸手掀开轿帘,向外细细观望。

他从轿内望去,见倒毙在路边不远处的尸身中,所识者有知县德竹楼,蔡子树,通判袁廷举,均赤身河边,体无寸缕。其余不识者甚多。

他估计那沉入水中,尸未泛起的死亡官兵肯定还有不少。

直到此时,段光清方才感到了处境的险恶、死亡的恐惧和心灵的悸动。

如果说段光清在前来之时心神尚能有所安定的话,那么此时的他,心中早已没了底,被惊吓得战战兢兢,呯呯直跳了。

段光清见前行的临河边路段上有座庙,他估计这座庙就是营兵所指说过的羊侯庙处了。

段光清又发现那庙前的道路两旁,尚聚集着两三百人。

这一新的发现,使段光清本已紧张万分的心情霎时又紧揪起来。

他本想令轿夫绕道而行,不去羊侯庙了。然抬目四顾,却一时难寻他途可行。

他又想就此停轿从原路折回,又深恐此举反而会招惹那些集聚人群的注目与围堵。

段光清暗自思忖,这羊侯庙位于盛垫桥近傍,附近一带又见到了不少阵亡官兵的尸身,可见这羊侯庙就是案发的现场之地了。现又见这庙前道路之上有着数以百计的众多乡民存在,又足见这羊侯庙的重要之处了。

自己这次前来乡下,原定的目的不就是要到现场嘛!再说到了现场之后,不也是想寻找李芝英等人,以解救被抓走的薛参将等官兵吗!

现在羊侯庙这一现场就在眼前,而这庙前的道路之上所站的众人中,说不定就有李芝英等人在的呢。

自己是权倾一方的当地父母官,是堂堂的知县大人,怎能似叶公好龙似的,想来现场,到了之后却又不敢去的呢?想见李芝英,又因人多而害怕呢?这怎么能行!若是被人知晓,岂不让人说成笑话。

段光清想到若是就此而回,不用说在上峰面前难以交代,就是自己这般历经辛苦的下来,也是有点于心不甘。

俗话说,无事不能胆大,有事岂可胆弱。自己还是拍拍胸脯,走向那人群通道,即使遇上危险事,那也只能是面对了。

想到此,段光清就吩咐轿夫,仍保持着原有的、缓慢的行进速度,向着那站满了人群的道路前行,前往那羊侯庙中。

行进中,段光清虽则放下了轿帘,但还是侧耳倾听着道路两旁的动静。

他从经过的道路两旁人群中所发出的传入耳中来的声音中知晓,这些集聚的人群中有老的,有小的,甚至还有几个是女的。

想是这集聚在道路之上的人群也见到了段光清轿前所带的几个散班差役,和那差役手中所执的“鄞县正堂段”的牌子,知道是本地的县令来了。

这些站立集聚的人群见到段光清轿子的到来之时,边让出路来以供通过,边似有意地说于段光清听如的,在两旁议说道:“官兵用炮打百姓,幸天不容,炮先炸开,自家(被)打死。”

坐在轿内的段光清听到路边众人炮打之说与来路上的路遇营兵所说不同,甚觉惊讶。他也曾记得在官兵的水路船上是有着大炮载运之事的。

那么是营兵所说的乱民安置洋炮,炮打官兵呢,还是路人在说的是官兵用炮,炮先炸开的呢?如此矛盾的说法只能是其中一个是真的。

段光清本想掀开轿帘、停下轿来作些了解或议论,以释自己的心中之疑。

然他担心一旦停下轿来,那路边众人必会围了上来,人多嘴杂,不易说话;再说那路边之人,多是些山野村夫,搞不好会自讨苦吃,难以脱身。也就装作没听见似的,任由轿夫将自己抬着穿过了人群通道,径直前往羊侯庙前。

停轿之后,段光清下得轿来,返身朝人群中探目望去,凝视片刻。

他见那数百集聚人群均是空着双手,没有一个拿兵械的,其中也有一些小孩在走动,甚至还有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

他已心知这是一些前来观看情况的当地村人了,心中也就随之安定了。

段光清站在原地想多观察一会,因他觉得这人群中若真的有自己想见的李芝英在的话,那么这一李芝英在见到自己的到来之后,必是会走出人群,来到自己的身边。

段光清细细观望,但见满目生人,无一个相熟,不仅没有见到自己此刻最希望所见的李芝英其人,就连张潮青、俞能贵什么人如的,或是地方上的吏胥人员等也未能见上一个,不由得心中冷了半截。

无奈已身涉险境,无了退路,站了一会之后,段光清不得不带着那几个散班差役,壮着胆,闷着声,硬着头皮径入羊侯庙中。

段光清进入庙中之后,阴沉着脸色,失神无助而又极度害怕地坐在神殿前,心想着那地方上的乡长,或是里正、里胥等人,总有一个会闻讯后前来与之相见。

他更是期待着那李芝英在知道自己到来之后,会从附近地方赶来在自己的眼前出现。

那原在庙外路上聚集议论之乡人,见所来的知县大人进入庙内,也跟了过来。一些胆大之人更是跟进了庙中。

入庙乡人见到段光清脸色带青,面呈凶态,一时之间无人敢前来与之搭话,大都默默无语,各自自找座位,散坐在神殿内处。一些胆小之人,则围聚在庙门边及庙门外,仍在三三两两地小声议说着。

进入庙内的众乡人一待坐下之后,想是人多胆壮,就不时地拿眼探望着段光清,似欣赏新奇动物般地将目光扫过,使段光清觉得浑身不自在。

段光清见来人中不仅无人答理自己,且又在众目睽睽地睨视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发毛,又气又恼。

为自壮声威,他怒视双目,对着乡人虚张声势地厉声恫吓道:“真反矣!看尔等反到何时?”

不想围观乡人想是仗着人多势众,又据地方之利,不仅未被吓倒,反而有多人齐呼道:“非是百姓反,乃是官兵来打百姓矣”。

段光清见在座乡人未被自己的官势威严所吓倒,又见在场乡人话间也带着怒态,为保自身安全见,也就软下话来。

他抬起头,挺了胸,转目四瞧,装腔作势地询问这众乡人中哪个是乡长,哪个是里正,或是哪一个是里胥等人物。

这人群中倒是有一人较为胆大、坦率,想是乡民中的一个翘楚人物。

他不说自己是否当地的乡长,或是里正、里胥等人物。而是自报山门,自称为姓邵名庭彩者,想问事可尽管问他。

段光清于是问道:“张协台安在?”

答曰:“张协台已死,尸身仍在河中。”

段光清闻听此言,心口似挨了一记重棍,顿时感到胸闷气紧,脸红心悸,一阵冷汗在脊梁背上已在丝丝泛现。

尽管在来途上已是见到了不少阵亡官兵的尸身,然对于张协台死讯的证实还是使段光清惊得面容失色,胆战心惊。

对此结果毫无思想准备的他,不仅难以接受这一现实,而且感到了现场的恐怖和危险的来临。

带兵大员的阵亡,这一消息的获知比得到其他任何的坏消息都要来得重大,来得突然;更是来得恐惧,来得心寒。

连带兵大员都可杀了,这还有什么不能干的!更何况自己已在路上见到了德知县,蔡知县与袁通判等人的尸身,可见这事确是闹大了,闹凶了,闹翻天了!已大大地超出了自己原有的对事件发生程度的想象。

段光清心中的底气开始泄漏了,原有的无生命之忧的想法也在霎时间发生了动摇。一种濒临危险的焦虑感已在他的头脑中倏地显现。

自己想找见的李芝英一直没有出面,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难道盛垫桥事件不是石山弄人干的?又难道是自己的分析判断真的出了差错?在府署内毕知府曾经说过,薛参将已被百姓捉进了石山弄。这一情报难道也是假的?

段光清心口在发痛,冷意布上身,牙齿似乎也在开始颤抖,身涉险地的危险感更强烈了。

这该如何是好啊?

段光清想到,张协台、德知县、蔡知县与袁通判等高官人物已经不在人世了,那薛参将真的还有可能留在人间吗?

这一念头在心中的一出现,段光清的嘴上就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他颤抖着嗓音低声问道:“那薛参将人呢?”

答曰:“薛参将曾被人打入水中,是我救起,今已被人带到在石山弄。”

听到薛参将人还在的确切消息,又听到了薛参将真的在石山弄,段光清的心总算有点宽了下来,紧张的神色也有了点放松。

看来自己的分析判断真的还没有出差错,“人带到在石山弄”,这虽只有七个字,然在这七个字中,已是在表明盛垫桥事件实是石山弄人干的。既然是自己的分析与判断没有错,那自己对人身安全的过分担忧也就没有必要了。

为探摸到更多的讯息,段光清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些极其恐惧的情绪,随之又颤声问道:“还有其他的官兵被掳去否?”

答曰:“有人做过计数,说是含薛参将在内,约有官兵27人。”

段光清听到此言,双眼间又觉得有盈盈泪水在渗出,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他顾不上自身也是处在危险之中的情景,在感叹官兵们的无能同时,不由得借怒而发威,因害怕而壮胆,倏地站起身来,向着那邵庭彩者及周边众乡人,故作厉声地叱喝着道:“石山弄将薛参将等人掳去,果结寨以拒官兵乎?”

那邵庭彩者尚未作答,在场的围坐乡人倒也不甘示弱,七嘴八舌地众答起来道:“官兵何以无辜而拿13个人,屈打成招,并欲杀之。”

段光清见状只得又坐回原处,降下了声调,似作辩解状地连忙说道:“13个人现在也。”

众乡人中有老者、智者也就于从中打圆场似地说道:“我等亦知13个人未杀,内中有着太爷在出力;若是能将13个人放回,我等也将会叫石山弄人放回薛参将等人的。”

稍停片刻之后,那邵庭彩者又提议着说道:“明日午刻至此庙中交换薛参将等官兵与被抓的村民,如何?”

段光清见事到如此,一时无别的法子可想,踌躇片刻后只得点头应允。

段光清见现场气氛有些平缓,心中的紧张感也有些放松下来。

他想起了那还尚沉浸在河中的张协台等人的尸身,就又面对那围坐在一起的乡人,眼含泪花悲泣地说道:“死者何辜?遭此惨毒。尔等共告乡人,将河中尸身捞起,与岸上尸骸一起用船装至府城,每尸给钱两千,如何?”

那围坐乡人见知县大人如此说来,倒也觉得通情达理,应该相帮;再者打捞尸身,也是善事一桩,功德无量,皆作了承应。

段光清见失踪官兵的踪影已大致摸清,又虑及到此事的极端重大和严重,一刻也不愿再在羊侯庙内耽下去了。

现场的肃杀气氛和心中的凶险阴影,也在催促着段光清早些离开这一凶险之地。他想尽快地赶回宁波城,去与上峰们商议应对之策了。

夜一更之后,段光清心有余悸地乘原轿返回了宁波道署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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