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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晚清上海租界扩界的历史考察(2)

1855年1月6日早晨6时,法军以大炮为掩护,一队从轰开的城墙缺口冲进城内,一队由北门直攻入城。但遭遇小刀会顽强抵抗,经四小时恶斗,法军终于败退出城,此次阵亡军官三人,士兵十人,受伤者三十余人。[125]

虽然,此次抗击法军获胜,但由于四周加紧封锁,小刀会接济断绝,粮食匮乏,形势日益严峻。1855年2月17日,城内发生混乱,小刀会众纷纷外逃,清军乘势攻城,并冲进南门。小刀会首领刘丽川在逃出西门时被杀。上海重归清军之手。事后论功,由吉尔杭阿奏陈朝廷,对于先前法兵的伤亡,朝廷赏银一万两,绸缎四匹。但这些犒赏,是微不足道的,法国真正获得的最大利益,是通过战时修筑的三道围墙,把租界区域向西扩张到老北门口。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中国战败。国力衰颓,显露无余,列强虎视眈眈,奢欲逐逐,瓜分中国之声四起。随后几年,德占胶澳,俄占旅顺,英占威海、九龙,法占广州湾。与此同时,居住在中国口岸的洋人,也不甘落后,认为大好时机来临,乘机扩张在华特权和势力。“上海一口,是其中重要代表。”[126]

1881年,英国商民已显露出要增大居住区域的动机,但是并未采取行动。1893年,纷争多年的美国商民居住区界址划定,使上海有了美国商民居住区。美商居住区位于英商居住区以北吴淞口及黄浦江北岸,历来称为虹口。这个地域虽然位置比较偏远,但划定的面积却接近于英人居住区的三倍,即7856华亩。[127]

美商居住区的确定,刺激英法两国居住区商民更加积极地争相要求扩张地界。1895年,英法两区洋人遂即开始扩张居住区的要求。1896年1月3日,上海工部局(Shanghai Municipal Council)提出扩界理由,并附拟扩界地图一张,函致上海领事团,要求转达驻京各国公使,以便向中国政府交涉。驻京公使团于1896年3月25日照会总理衙门,请中国政府考虑允许上海洋人的扩界计划,并予合作。29日,中国政府照复,但对于扩界的要求,则没有同意。[128]

事隔一年之后,上海工部局又将原来打算扩界的计划再加扩大,并另绘新图,于1897年9月22日致函上海领事团,要求转致北京公使团向中国政府交涉。领事团在北京受到接见,但没有什么进展,于是又在上海地方酝酿寻找机会。1898年2月28日,领事团致函上海道员蔡钧,要求扩界。蔡钧对此情况加以考虑后复函拒绝。随后,领事团进一步再向南京方面,与两江总督交涉,最终也遭到拒绝。此时的中国政府正处于弱势,不是强硬不理,而是因为当时的英、法、德、俄四强国,正以更大的贪欲,以广州湾、威海卫、九龙半岛、旅大、胶澳等问题同时困扰着中国。比较起来,上海洋人趁热闹的扩界要求,属于次要的可以搁置或拒绝考虑的小问题,所以搁置不予办理。

同一时期,上海法国租界也在要求扩界,计划同时向上海城东城西扩张。由于清政府有规定,向东不准越过黄浦江(当地号称浦东地方)加以扩界,加上当地已有不少英美船商在此居住,也遭到英方反对,法国人最后只得改变计划,仅向西扩张,并因此与英方达成谅解,结果英法狼狈为奸,希望共同达到扩界的目的。

到了1899年,清政府委曲求全,表示对上海租界扩界问题做出让步,决心做一次彻底了结。3月24日,北京英美德三国公使照会总理衙门,要求清政府训令两江总督,同意上海外国领事团及工部局所要求的扩张租界。4月30日,总理衙门口头答复,说已把此项照会函知两江总督,由江南地方办理。上海工部局获此消息,立即派请南洋公学洋校董福开森(John.C.Ferguson)赴南京会见两江总督刘坤一,面商租界扩界问题。之后,两江总督指派福开森及道员余聊沅为代表,一同到上海与工部局会勘划界。至此,洋人扩界的要求,已正式达到目的。[129]

事实上,在1899年2月8日,上海地方政府即已拟订了《推广租界章程》,代表中国政府应付扩界问题的基本态度与对策。此章程于1899年3月6日由上海道正式致送领事团。八条内容如下:一、此次扩界以后,界内华人所得权利,与各国人民一律不得歧视。工部局内董事,华人亦不应随时举充。二、如华官差票捕拿华人,此种华人如不干涉洋商利益者,即无须由值年总领事处签字,仍照会审公堂原定旧章办理。三、如扩界内,中国向来设有廨局等处,应循旧章办理,洋人不得干预。四、如此次议拓之界,其地段已较原界宽大,以后无论何国,均在此公共租界内,不得再请推广。五、如前次中国允日本在上海等处设立租界约中,载明收取洋土各货制造离厂税,此次既将拟给之界,归入公共所有,离厂税事,应仍照原约办理。六、如界内遇有收捐等事,凡涉华人者,按照英总领事照会来文,必须先向华官商妥,方可施行,如华官有应行禁令等事,一经领事允许,工部局亦不得阻挠。七、此次定界之后,所有界外工部局之巡捕概行撤回,由华官另行派捕管理,以清界限,而一事权。八、推广界内,凡有中国官滨官河,并华人坟墓产业,以及一切,概照光绪十九年分划定虹口租界章程办理。[130]

此时上海道台已改由李光久继任。他接到江督指示,同意将上海城北英美租界区扩大界址,完全合并成一处万国公共租界,并在1899年5月8日通知上海领事团,同日由上海道公布告示,说明扩界交涉经过,并委派人员,为划界作准备。[131]

上海租界扩界的勘划,开始于1899年6月,至次年完成。勘划的代表为上海知县王豫照,同时还有江督代表福开森与余聊沅。根据公告,扩界四至如下:东至:自美界杨树浦桥起,至周家嘴止。西至:自泥城桥起,至静安寺镇止。再由静安寺镇画一线至新闸苏州河南岸止。南至:自法界八仙桥起,至静安寺镇止。北至:自虹口租界第五界石起,至上海县边界(即上海宝山两县交界之线)。此次扩界之后,英美租界正式合并,依照推广租界章程,这一地区被称为“上海万国公共租界”(Shanghai International Settlement)。[132]

经过这次扩界,上海公共租界所占土地面积比以往英美租界大为增加。原先英租界面积是2820华亩,美租界面积为7856华亩,合计为10676华亩。此次扩界,经实际丈量,工部局新增土地为22827华亩,高出旧地两倍以上。新旧合计,上海公共租界所占面积为33503亩。折合英亩,等于5584英亩。[133]

外国人在上海的势力,除公共租界外,还有一处完全独立经营的法租界。自1849年以来,法租界已乘机数度扩张,最大一次的扩张,是在1899年。法租界地临上海城边,当地有很多华民旧居。这处法租界与宁波商帮的四明公所比邻,法国人于是千方百计要加以吞并,中间经过1874年和1899年两次严重的流血冲突,在这两次冲突中,中国同胞死伤惨重,暴尸于野,法国人却因此达到了他们强取豪夺的目的。[134]

1896年以前,法国商民居住的所谓租界,已有土地面积1023华亩。当法国人听说英美租界提出扩界计划后,法界也积极筹划。这年十月,由法驻北京公使团向总理衙门提出上海法界扩张计划。法国总领事白藻泰(de Bezaure)也于1898年3月4日照会上海道蔡钧,提出扩界交涉。此项交涉,中间经过上海英法利益的冲突,以及两国间的妥协。到1899年,上海公共租界扩界目的达成。顺其趋势,法界扩展问题也于5月间达成协议,由白藻泰与余聊沅订立扩界合约,后经上海道于1900年1月27日正式公告,法界扩张的目的,已完全达到。[135]

此次法界扩展新界四至,公告所示与扩界合约相同,即:东至城河滨;西至顾家宅、关帝庙;南至丁公桥、宴公庙、打铁滨;北至北长滨;所增土地1112华亩。新旧界合计面积为2135华亩。至于勘划定界,则是在1900年2月完成。然面积虽然增大一倍,却仍然不能满足法国人的贪欲。

上海公共租界与法租界的大量扩张,使列强享受到了胜利的果实,应当感到满足了。但事实上不到几年工夫,上海洋人在界外租地渐多,越界筑路的问题时有复发。1906年,工部局公然派人到租界外清丈土地,绘图筑路,并进而进入宝山县境进行测量,把活动范围由上海口岸扩大到上海以外县境。照此推理,以后凡任何中国内地,都可以进行扩充。如此蛮横强悍的行径,当然遭到中国地方严重抗议,但洋人工部局毫不理会,照常进行测量。

上海洋人觊觎宝山县,早在1899年扩界成功之时就显现。当时的英国外相沙士勃雷(Lord Salisbury)暗怀阴谋,训令驻华公使,责令他们在扩界协议条款中不可有任何约束英国的言辞,以留余地乘机向宝山县扩张土地。[136]

1908年7月3日,工部局经领事团照会两江总督端方,再次提出扩界要求,被端方复函拒绝。领事团又将此案提送北京驻华公使团向中国政府交涉。驻京英使即于1909年1月15日照会中国外务部,外务部于1909年2月1日,照复英使,同样据理拒绝,可谓义正词严。137

驻上海洋人的奢欲扩张、无理要求传出后,引起华人社会极大愤怒。宣统元年闰二月初五(1909年3月26日)《申报》严加批评曰:“明明为鲸吞之狡谋,而必设多种之门面语。明明无可拒之理由,而必行坚请之强硬权。明明理屈词穷,无可再说,而必挟多数之赞成以遂其非分之要求,以行其威迫之手段。——呜呼!对于本埠西人此次推广租界之决议果将实行,则公理何存,主权安在,有不得不令人骇惧者!”[138]同时,上海宝山两县地方绅士,也集合会议,推举代表,分别在地方向本国外务部申述严正抗议。直至辛亥革命,民国建立,此次扩界计划,最终未能达成。[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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