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里,处于深度昏迷中的朱雪莲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听到氧气瓶里咕咚咚的气泡声和那些仪器的电流声。医生护士站在朱雪莲的病床前,宋纪明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省厅党委委员、纪委书记池怀国也赶来了。副局长范守业也站在抢救室里,他还带来了处理这场交通事故的两名交警。
医生告诉他们说,朱雪莲的腰椎被撞折了,能不能造成高位截瘫,现在还很难说。她的头部撞在水泥地上使后脑受了重创,从CT看,颅内有淤血,为了保住她的生命,必须尽快做开颅手术。医生又向几个护士交代,要她们做好一切准备,说是外地专家凌晨就到了南江,等专家一到医院,即刻做手术。
池怀国又向医生询问了手术的准备情况,等医生和护士都走了,又向范守业询问事故发生时的一些情况,范守业说自己也不太清楚,池怀国问:“范局,交警队也是你分管的吧?”
范守业点点头,池怀国语气严肃地说:“那你马上组织精兵强将给我找到交通肇事者!”
宋纪明看了看池怀国欲言又止,范守业忙说:我一定尽快找到肇事者,“向宋局和您有个交代。”
池怀国挥了挥手说:“好了,范局,你们去忙吧,要早日破案。”
范守业连连点头,小声地对宋纪明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带着两名交警退出了急救室。
池怀国关了急救室的门,房间里一片寂静,池怀国叹了一口气说:“现在范守业也是一方诸侯呀,我估计他现在是乱了方寸。”
池怀国见宋纪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知道他此时心情很复杂,便想说些体己的话。正想开口时,宋纪明的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是市局刑侦大队大队长汪斌打来的,汪斌声音有些急切:“宋局,我是汪斌,有要事向您报告。”宋纪明语气平静地说:“说,什么事?”汪斌说:“今天上午临江区公安分局接到群众报案说是有两个民工在临江郊区一人工湖畔附近发现碎尸块。”宋纪明心里一沉,还未等汪斌说完,忙问:“确定死者的身份了吗?”汪斌迟疑了一下,说:“我接到临江分局刑警大队的报告后迅速带人赶到现场,在现场了解到,尸块是两个民工在临江东郊拾到的。警犬在湖边搜查了一圈之后,对着湖面不停地咆哮,警犬驯导员报告湖里可能有情况。临江分局请来几个民工打捞,从湖里捞到3个纸箱,里面有37块用黑色塑料布包得很好的碎肉,但没有找到死者的头颅。”
宋纪明又问:“有没有进一步了解到其他线索?”汪斌哽咽了:“……我……宋局……宋纪明一听有些生气了,”忙问:“汪斌同志,怎么啦?”汪斌声音里带着哭腔说:“宋局,我们把碎尸拼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我在一块手臂肌肉上发现一块熟悉的胎痣,我记得好像江勇敢的左手臂处也有这样一块痣,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任何信息了,会不会他被人……”汪斌说不下去了,宋纪明心一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池怀国,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又问汪斌:“这只是你的推测对吧?其他人知道吗?”汪斌回答:“是的,我只是隐约感觉到勇敢凶多吉少,还没肯定,我没有把这些推测向任何人提起。”宋纪明问:“你现在在哪儿?”汪斌说:“我在临江区公安分局,和刑侦技术人员一起研究尸块。”宋纪明忙说:“我一会赶过来。”说罢就挂了手机。池怀国见状忍不住地问:“宋局,发生了什么事?”宋纪明把汪斌的分析简要地讲述了一遍,池怀国表情严肃地问:“江勇敢没有音讯有多长时间了?”宋纪明想了想:“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了,我估计有10多天了吧。”
池怀国说:“看来汪斌的推测是有可能的,江勇敢同志惨遭不测也难说啊!”宋纪明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池怀国许久才说:“江勇敢要真的遭到了毒手,南江黑恶势力真要垂死挣扎了!”宋纪明马上给司机小方打电话,让他到医院来接他。宋纪明又给医生说:“医生同志,我还有事要忙,这里就托付给你们了,辛苦你们了!”说完转身对池怀国说:“池书记,天这么晚了,你也应该休息去了,我和雪莲一起谢谢您了!”池怀国挥挥手说:“那我就不陪你一起去了,王义智在这看着雪莲同志。”两人握别后,宋纪明上了车子对小方说:“去临江分局。”车子到达临江公安分局时,已经是深夜11时了,局长付伟和三个副局长已经等在那儿了。付伟看到宋纪明的车子一到,赶忙跑上前给他开车门。付伟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技侦高材生,他是去年公开竞聘时从下面云龙县公安局副局长位子上竞聘为临江区公安分局局长的。
宋纪明下了车子,和付伟及其他几个副局长一一握过手。
说话间,已经到了分局的会议室,汪斌和刑侦技术人员正在研究案情。看来他们都不知道宋纪明的夫人朱雪莲遭遇车祸的事。看到宋纪明的到来,汪斌首先简要地向他汇报碎尸案的有关情况。汪斌汇报完毕,付伟补充道:
“虽然缺少死者的头颅,但我们通过死者的躯干、皮肤以及死者的骨盆呈上大下小的漏斗状、骶骨呈等腰三角形、耻骨联合夹角呈V形,约75度角等综合判断,已经鉴定死者为男性。”
宋纪明心里一沉,尽管他不愿意看到这个惨案的发生,但他仍然在内心深处希望这是一具女尸,他心情沉重地问付伟:“能确定是男尸吗?”
付伟坚定地点点头:“我们在最快的时间里请来了银都医科大学法医学专家秦教授协助侦破此案。”说完,他向宋纪明介绍会议桌边另一位秃顶男子,那男子起身走过来,宋纪明见他50岁左右,戴着一副厚若瓶底的近视眼镜,一看就是那种学者型的,便侧过身子热情地和他握握手说:“你好秦教授,辛苦你啦。”
秦教授用手扶了扶眼镜,说:“完全可以确定是男尸,我们对无名尸体的年龄经过多指标综合推算,死者年龄在45~55岁之间。”
宋纪明问:“能确切推断出具体年龄吗?”
秦教授说:“对无名尸体的具体年龄只有下一步通过骨化中心与骨骺愈合、耻骨联合、锁骨、胸骨、肋骨及颅骨等多种方法来进行推断,可以精确到与真实年龄相差5岁左右,我认为没有必要在这个方面浪费时间,确定死者的身份是有多种方法的。”
宋纪明的心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了,凭着职业的敏感,他认为汪斌的推断是有可能的,他尽量平静自己渐渐激动的心情:“秦教授,您看如何能进一步确定死者的真实身份?”
“头颅,找到头颅!”秦教授用肯定的语气说,“如果死者的头颅在,只需把每块尸骨按解剖学方位排列后,测得全套骨骼的总高度,再加上5厘米的软组织和椎间盘厚度,即可知死者的生前身高。但现在只能用计算的方法来推测身高了。死者的足长28.5厘米,也就是说,他生前穿大约40码的鞋,其身高约1.68~1.78米。碎尸的重量是55千克,再加上3千克脑颅的重量。估计死者的体重为55~60千克,从这个意义上推断死者比较瘦。另外,尸体被劈得十分粗糙,骨头已有多处被劈坏,不难看出,罪犯下手十分笨拙,并非行家所为。”
“是的,一看那刀口就知道,这活儿不是一个有人体解剖学常识的人干的。”站在秦教授边上的一个男子在一旁附和道,秦教授的看法是准确的。另“外,尸块上没有出血等生物反应,说明是死后分尸。”付伟向宋纪明介绍说:“这位是秦教授的助手,姓霍,银都医科大学法医学系最年轻的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