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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阴阳先生

要说到尹墨的二爷,这事还得回到红卫兵时期。那个狂热的年代,当个人崇拜戛然而止的时刻,牛鬼蛇神那一套马上也就成了众矢之的。莫说宣传迷信,就是给自己去世的亲人烧几张纸钱都有可能被自己儿子拉到街上游街示众,少不了烂菜叶烂鸡蛋之苦。

尹墨的爷爷和二爷是亲哥俩,早年的时候,由于家里穷,养活不起两个孩子,他们的父母商量了一下,只好忍痛把老二送给有钱人家收养。后来日子好了,家里有钱了,父母免不了后悔,就想多给些钱,去原先那富人家想把孩子要回来。

那户人家倒也心地善良,虽说这孩子养了几年也有了感情,但亲生的孩子毕竟是父母的一块心头肉。看到人家父母如此恳求自己,眼泪哗哗的,一时心软就答应把孩子还回去。

可这老二回来以后就变成了野孩子,父母不亲,兄弟不近,成了没人约束的野狗一般,整天惹是生非、偷鸡摸狗,到处闯祸。可父母看在眼里,又不能管,只因为当年把孩子给了别人而心有愧疚。还叫老大让着点。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全给老二给霸占了。

可是当爹娘的越是迁就,这孩子越是不像话,等他长大成人,却完全变成了个怪人。整天调戏那些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这还不算,这小子后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还到隔壁村拜了个“大仙”为师。

这“大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副浓重外地口音,神神秘秘的,是个架着一副眼镜的白胡子老头。可他有时声称是城里来下乡的,有时又说山上来的修道之人,给了些钱就住在村头的赵光棍家。这个家伙整天没事村子里乱转,今天说李家祖坟风水不好,明天说张家宅子方向不对,搞的跟大仙似地。

久而久之,人们逐渐知道,这个外地来的神秘老头简直就是无所不通、无所不能的神人:什么看相算命、测字观风水、聚魂破邪、练功卖药……说起来那可是头头是道,把人们唬的一愣一愣的。

村里人大都愚昧无知,看这个架着一副眼镜的老头说的煞有其事,十有七八竟也相信。于是,一时间,老头成了附近几个村子的“风云人物”,各种迷信行为给平静的村庄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上门拜访者无数。

当然,真正让群众信服的,却是这家伙当众“露了一手”……

那一天,首先是村里干部不干了,说你哪里来个神汉啊,到处在我们村子招摇撞骗,搞的人们也不好好种地了,也不好好干家务了,整天拆房子揭瓦移祖坟什么……你不是有能耐么,有能耐你就露一手让大家瞧个明白!要是不行,嘿嘿,对不起,我们村不欢迎,趁早滚蛋!

“大仙”一看这架势,一开始还连连赔笑不语,后来看到村支书咄咄相逼,可是把他损的不轻,最终也怒了,一变脸说你们不是想看吗,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说着一转身从屋子里找出一沓黄纸,抽出一张来,三下五下就折了一个纸人。

“大仙”把纸人折好了,双手递到村支书的面前:“你摸摸看,这是纸的不,有没有做过什么手脚?”

村支书伸手一摸,心想这不就是一张普通的黄纸么,有什么稀奇的,看你能耍什么花样,于是点了点头。

“大仙”一笑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用招魂术把一个鬼魂附在这黄纸人上,让它给大家表演喝水……”

说罢,他不再说话,转身回屋找来一颗钉子,啪啪啪三下就把这纸人订到门上,钉帽直入门里,一点突出都没有。

“大仙”倒退了五步,闭了眼,手指捻动几下,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他睁开眼走过来,把纸人的胳膊轻轻往上一抬,那纸人的胳膊轻轻翘起,做托物状。

他紧接着从屋里取来了一碗水,又请周围的一圈人见证了,这才走到门前,对着纸人念叨了几句,就把一碗水小心翼翼往纸人臂上搁……

众人看到“大仙”往纸人上放碗,都眼睛瞪得大大的,觉得这老头是疯了还是傻了:这么重的碗,一个纸人还能托的住?

他们还没看个明白就见“大仙”突然把胳膊一撤,将身子一闪,说道:“你们来看——”

围观的人们一下子惊呆了:却见那一片柔柔软软的纸人竟用双臂将一碗清水托住了,不仅如此,随着那碗还不断倾斜,不一会那碗水就见了底。纸人虽然湿了,但却没有一滴水掉在地上……

屋子里立即变得鸦雀无声,直觉的一股阴森的空气,瞬间笼罩了这个破烂的屋子……

尹墨的二爷也在围观的队伍当中,只看的目瞪口呆,热血沸腾,当场就跪下来想要拜那老头为师。一开始老头不答应,可是这顽劣的孩子这次倒是惊人地虔诚,每天一吃过晚饭就到他家门口来跪着……直到跪到第五天晚上,“大仙”才终于答应收他为徒。

后来“大仙”去世以后,尹墨的二爷就继承了他的衣钵,聚魂驱鬼、算命占卜、看风水测字、卖药看病……样样都干。

本地人都知道他是个阴阳人,都害怕不敢接近。他就跑到外乡去做生意……

他的父母本指望以后孩子大了兴许会变好点,可没曾想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一生气没多久就归了西……他们临终前把家分了,偷偷告诉大儿子以后各过各的,你这个兄弟也别管他了,只当没有这么个亲人好了……

在全国大搞“破除迷信”那一阵,别人唯恐大祸临头,人人避之不及,就连给祖宗烧香都偷着去。可尹墨的二爷却依旧我行我素,一杆“尹半仙”旗幡在大街小巷摇的呼啦啦乱响。

后来人们不再相信迷信了,这个看起来又疯又邪阴阳人逐渐没了生意,竟干脆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个月都不出来一次。

人们开始纳闷:“这个家伙不会真的是疯了吧,几个月都不出来那还不死了?他在屋子里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还真的是神人不成……”

可是就他这小黑屋,从来没有人敢接近,但是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却是不绝于耳。直到后来,有一个经常外出的人才一语道破玄机:“这怪人不是不出来,而是到了后半夜才出来……我有一次还撞见他捉到一只老鼠就往嘴里放。”

故事越传越玄,阴阳人的名号附近村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一天,村子王二在夜里突然不见了一只羊,只好到山上找。村东的山脚下有一个小湖,平时牲口下山的时候,人们都在那里给牲口喝水。王二心想也许丢的那一只羊就在湖边喝水,于是就打着手电筒找过去。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当他走到那里的时候,羊没看着,却见湖边蹲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那个人衣服破破烂烂的,蓬头垢面,听到动静却也不回头。

“谁会大半夜跑这来?”王二心里纳闷,等看清了这人的背影心里就开始发寒:这不就是村子最里头小黑屋的那个怪人吗,他怎么出来了?

却见这阴阳人怀里抱着一个东西,一手扶着,一手从湖里不断捞水去洗。

王二一看他怀里白花花的一片,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别是这老妖怪把我家的那只羊给捉了……”

他奓着胆子刚想过去看个究竟,还没抬脚呢,这干瘪的疯子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突然竖起耳朵站了起来!回过头,一张阴森而冷漠的脸直视手电筒的光源!手里的东西也随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个瞬间,他怀里的东西猛然暴露在手电筒的光柱下……

却见这白花花的东西不是他家的羊,却是一个少女的身体!却见这少女白花花半截身子泡在清凉的水里,一动也不动,长发落地,眼睛瞪的溜圆,却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王二当时就吓的尿了裤子!

“老妖怪吃人啦!”醒过味来的他突然一声尖叫,手电筒也扔在地上不要了,连滚带爬就向村子里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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