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10月18日,当阳光落在了枕边的时候,夏源生醒了,她一咕噜坐了起来,兴奋的心情慢慢的充满了全身,今天是她的生日,18岁的生日,她要一早就和妈妈说声谢谢,爸爸去世两年了,一切都那么混乱,现在总算安定下来了,今天这个生日让源生特别有感触。过生日的时候要和妈妈说谢谢,是小时候爸爸教她的,就算是最痛苦的那一年,源生也没忘记过。
很快的梳洗好了,源生来到了客厅,继父和奶奶都已经起来了,坐在餐桌边,她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着,夏源生向两人问了好,就进去厨房找妈妈,刘丽鹃正在忙着盛稀饭,看到源生,就低声说到:“怎么才起来啊,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帮我做点事”
“哦”源生连忙答应着,帮妈妈把稀饭端出去,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忙碌了一阵,四个人都坐下开始吃饭,源生略微迟疑了一下,就对刘丽鹃说到:
“妈,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您的受难日,谢谢你,妈妈”,因为激动,源生的声音有点微微的颤抖。
刘丽鹃一下子愣住了,她有些紧张的抬眼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赵亮依然在看报纸,好象没注意源生说了什么。
刘丽鹃刚要说话,坐在一旁的奶奶突然笑了:
“哟哦,女孩子就是不一样,你看源生多会说话啊,是怕你妈把你的生日忘了吧,呵呵呵,现在小孩子都金贵,过生日都要大操办呢!”
源生愣了,呆呆的看着对面一脸的慈眉善目、笑呵呵的老太太。
这边的刘丽鹃急急忙忙的开口了:
“真是的,小孩子过什么生日啊,源生,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快点吃饭,吃了早点去学校”,说完又不安的瞟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男人的目光依然埋在报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夏源生呆坐在那里,象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她机械的端起碗开始吃饭,突然间鼻子一酸,泪水涌上了眼眶,她赶紧低下头,拼命往嘴里拨饭。
“晓光还在睡啊,别吵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啊…”奶奶在和刘丽鹃说话
“哎,我知道了,妈”
“你给他准备牛奶和鸡蛋了吗?他不爱吃稀饭的”
“早准备好了,热在锅里呢”
“那个钙片和维生素也给他一起准备好吧,要不然,他又不记得吃”
“哦,好的,我等会就去拿”
“哦,还有……”
…………
话题就这样开始一直围绕着夏源生的异姓弟弟,赵亮的儿子赵晓光打转,没人注意到源生是什么时候离开餐桌的。
坐在教室里,夏源生一直在发呆。
爸爸走了以后,源生才发现,自己和妈妈之间有一丝某名的陌生感,常常在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变的无话可说。
妈妈比她还脆弱,在接到爸爸出车祸的电话后,她就一直处于一种游离事外的状态,甚至连哭都没怎么哭,更多的时候是发呆。一切麻烦的后事多亏了爸爸公司里的同事和朋友们,连源生出的力都比她多,爸爸是孤儿,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源生和妈妈。
很长时间以后,刘丽鹃才逐渐恢复了常态,慢慢开始学着操心女儿的饮食期起居,第一次吃着妈妈花了好几个小时烧出来的味道古怪的饭菜,源生却落泪了,为了妈妈,也为了爸爸,那一瞬间,她才领悟到,爸爸以前曾为她们母女付出了多少,除了工作,家里的事情也一手包揽,每天乐呵呵的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给源生扎小辫子、辅导她的功课……
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夏源生的鼻子,她才猛的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叫你都不理我”迟莉莉一屁股坐到了源生的身旁。
她是源生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属于自来熟的那型,班里有些女生不太喜欢她,嫌她招摇,而源生对热情的人却总是有莫名的好感,而且她觉得迟莉莉虽然咋咋呼呼的,但人还是挺好的,最近她还介绍源生加入了一个义工的Q群,都是同城的大学生,一起出去活动了几次,感觉挺好的。
“下午有活动,你去吗?你一直都没在线上,他们叫我问问你”迟莉莉亲热的挽住了源生的手臂。
“我去,还是去看望孤寡老人吗?”
“不是,这回张石他们联系了一家孤儿院,我们下午去那里看看,陪小孩子们玩玩。”
下午有两节课,源生来的比大家晚,站在孤儿院大门口,她有点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和自己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倒象个政府机关,自己的想象大概总有点《简爱》里的影子。
因为大家的到来,孤儿院里挺热闹的,张石和迟莉莉带着一帮小朋友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大的小的都很投入,尤其是莉莉,又叫又笑的,就数她声音最响,她瞥见了源生,伸手向宿舍的方向指了指,喊了句“他们都在里面呢”。
源生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玩了一会儿,莉莉的母鸡当的很不称职,每当老鹰张石扑过来的时候,她都只顾得尖叫着去抓张石的胳膊,完全顾不上身后的小鸡们,害得小朋友们摔的东倒西歪的,不过他们显然都很快活,坐在地上还在哈哈的笑着,源生也被逗乐了。
孤儿院宿舍的条件相当简朴,其他几个同学都在一对一的陪小朋友们玩,源生看了一会才明白,这些没出去玩的孩子几乎都是有点残疾的,她有点手足无措的张望了一会儿,突然看见在自己身后站了一个孩子,正背对自己面冲着墙壁站着,那背影看着怪单薄可怜的,源生心里一动,走过去揽住了那孩子的肩膀,把她轻轻的转了过来。
一看到那孩子的脸,源生就愣了,一股无名的嫌恶感涌了上来,那是张奇怪的脸,五官都往鼻子那里集中,并在那里微微的向下凹陷着,那孩子看着源生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黑黢黢残缺不齐的牙齿,源生一惊,不由得抽身往后躲了一下,那孩子马上闭上了嘴巴,垂下了头。
源生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嫌弃一个需要帮助的孤儿,她连忙挤出一个笑容,重新握住那孩子的肩膀,犹豫了一下,柔声问道“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小脑袋还是低垂着,不肯抬起来。
耐心的哄了半天,那孩子才又怯怯的抬起头,但只是抿着嘴微微的笑着,并不说话,这时候,一个路过的保育员对源生喊了句“姑娘,她是聋哑儿,听不到你说话的,她是个小姑娘啦,叫党苗,你叫她苗苗好啦”
源生呆了呆,不由得俯身抱住了面前的小人,温柔的拍着她的背,怎么会有这么不幸的孩子呢,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的不幸和悲伤,为什么不能只有爱和幸福呢,搂着苗苗,源生的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突然想到了什么,源生扭身跑了出去,过了好一会,才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手里还领了满满两大袋子东西,她大声的招呼着一起来的同学和小朋友们,让他们集中到了苗苗的身边,等到大家都围拢了过来,她从袋子里拿出了生日蛋糕和其他的零食,有些激动的对大家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请大家在这里一起帮我庆祝生日,好吗?”。
大小朋友们都纷纷的热烈鼓掌表示欢迎,张石马上带头唱起了生日歌,源生微微的涨红了脸,在大家的歌声中,许了愿,吹灭了生日蜡烛,开始分蛋糕。她切了很大的一块蛋糕,第一个递给了苗苗,那孩子背着手、低着头,退缩着,源生抱起她,把蛋糕递到了她的嘴边,那孩子又迟疑了半响,才张嘴小小的咬了一口,蛋糕的美味彻底的打破了她的胆怯,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那双略微下垂的畸形的眼睛,也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打量着源生。
天黑了,张石负责送莉莉和源生回学校,莉莉突然问了句:“源生,今天真是你的生日吗?”
源生愣了愣,傻傻的回答到“是啊”
“那你晚上不回家过生日吗?你家反正也近”
源生没出声,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张石倒是接了话“现在谁还把过生日当回事啊,都这么大的人了,我就起码快10年没过生日了,源生今天也是为了哄小朋友开心吧”
“什么啊,骗人,10年没过生日了,我才不相信呢,10年前你才多大啊?”莉莉马上给了反应。
“真的,不骗你,我爸妈从小到大送我的生日礼物从来没变过,就是一本写着“励精图治”的笔记本,只不过本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厚而已,等本子送到和大相册那么大的时候,我就郑重的向他们宣布:我再也不过生日了,我不想浪费时间,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把我爸激动地啊,眼泪汪汪的,从此以后,就再也没给我过生日了……”
他话还没说完,莉莉已经笑的蹲到地上去了,源生虽然知道张石大概是在瞎编,也还是被逗得笑出了声,张石得意的看着两个女生,一脸无辜的表情,夜色很凉,让源生觉得有点沁人心脾般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