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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少年猎手

林子很深,上面被参天大树捂得严严实实,下面是丛生的灌木,黄昏的太阳从西边的山头斜射过来,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一道道细小的光柱。

少年拎着一根铁叉,机警地轻猫着腰,踩着脚下厚厚的腐叶,沿着那条被野草覆盖的小路,迅疾的闪过。夕阳,在他面前一点点沉下。

在一块大石头旁,他停住了,那儿有一小块草地被弄得很凌乱,几株野花耷拉着,像被什么东西压过。他鼻翼翕动,在空气中使劲地嗅了嗅,然后朝一个小土坡走过去。地上有一堆还没干透的粪便,翻起的泥地上留下几只清晰的梅花样脚印,有的深有的浅。他俯下身,打量了下脚印间的距离,又摸了摸地上的泥土,站了起来,继续向西急行。

天色越来越暗,似乎起了点微风。忽然,他猛的停住了,一只伸出去还没来得及落下的脚顿在半空中。似乎有一阵风掠过,林间有一阵轻响,他感到身上有一阵微风样的阴冷漫过,汗毛倏地竖起。

缓缓的,他收回了那只还没落下的脚,轻轻的踩在刚刚留下的那个脚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侧着耳朵朝树林深处听了听,除了偶尔树叶的掉落和虫的叫声,似乎没有别的异样的声响。

少年却并不前行,他一步步沿着脚印退回,在一棵大树边缓缓蹲下。这是一个很好的位置,后面是一片陡峭的山岩,残射的夕阳也照不到眼睛。他把铁叉轻轻放在身旁,耐心的等着猎物的出现。

夕阳最后一丝余光沉入了西边的山头,天还没有黑,但有些朦胧,特别是在这幽深的林间,远处的东西已经看得不大清楚。一阵风吹过,草丛发出簌簌的响声。少年一动也不动,只是盯着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一只虎头从草丛中探出,阴冷的目光朝四周扫射了几下,然后直盯着少年藏身的地方,少年还是没有动。这是一只快成年的幼虎,但很壮硕,少年的冷静似乎出乎它的意料,呆了几秒,它又试探着一步步走近。空气似乎凝固,四周的虫鸣声也都戛然而止。

杀气,扑面而来的杀气压迫着少年,他直盯着猛虎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胆怯,只是右手紧紧的握着那只锐利的铁叉。猛虎离他已经不足一丈了。

忽然,老虎前腿微屈,尾部翘起,整个身子似一张绷紧欲射的弓。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少年猛的站起,前倾,甩叉,一道迅猛的弧线,那只锐利的铁叉似离弦的箭直奔猛虎眼睛。前腿刚离地的猛虎被迎头一叉,如同被风掀翻的风筝,急速的坠地。一声裂帛般的嚎叫,惊起无数的鸟儿,纷纷鸣叫着窜向天空。

一个翻滚,老虎甩掉了那只血淋淋的铁叉。只见它前腿趴地,仰天长啸,穿云裂石,然后一个纵扑,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少年脖颈。少年急速转身,蹲下,那虎爪擦着他的额头划过。落地还未稳,猛虎又一个转身侧扑,尖锐的爪子刮起一阵疾风,少年早有提防,滑步向右。右边,是它的死角,因为它的右眼被扎的鲜血淋漓。

猛虎不停乱扑,少年绕树冷静躲闪,鲜血甩得到处都是,猛虎虽然凶猛,却根本碰不到他一点衣衫。几个回合下来,猛虎已然力竭,只见它踹着粗气,发出刺耳的嗷叫,一双爪子在地下划出深深的划痕。少年从绑腿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盯着猛虎那愤怒的眼睛。

就那样对峙着。

林中已经有些昏暗了,少年忽然轻轻扬了扬手中的匕首,寒光闪动,那猛虎一激灵,高高跃起,少年倏地趋身前去,身子微侧,手中利刃狠狠扎进猛虎颈中。猛虎重重砸在地上,少年不等它有所反应,立即翻身骑上,将它狠狠压在身下。猛虎挣扎了几下,锐利的爪子在地上挖出一道浅沟。终于,它不再动了。林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少年拔出匕首,拭干血迹,轻轻插进靴筒,然后寻得铁叉,拖着猛虎朝山下走去。

天,完全黑了。

少年叫高飞,才16岁,从小由山下踏云庄老猎户高财抚养长大。高飞从没见过父母,听爷爷说,他父母是读书人,因为十多年前那场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官府屯粮不发,饿死了很多人。他父母逃难误入野人谷,被狼吃了。当时高飞还小,正好碰到母狼怀崽,就没吃他,把他养大了,后来高老汉打猎把他捡回来,抚养长大。

可庄上的人不是这样说的,他们有的说,高飞是一只“狼孩”,被高老汉打猎抓回来后,慢慢驯养成人的。也有人说,高飞是野人谷的野人所生,被狼养大。所以高飞小时候常常被伙伴嘲笑。不过长大后,他发现自己除了感觉异常敏锐外,其他和常人无异,也就没那么自卑了。

没有了父爱母爱,在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就是爷爷和大黑了。

爷爷是个好猎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他都能打回家。很小的时候,高飞就被爷爷逼迫着学习各种狩猎和生存的技能,锻炼各种能力。加上从小耳濡目染,高飞也熟悉了各种飞禽走兽的生活习性,慢慢的也具备了一个好猎手应具备的一切素质:胆大、心细、勇敢、冷静。他懂得利用天时地利,懂得为自己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条件。

爷爷常对他说,你得学那些野兽,别看它们老被我们杀,可是,它们真的一点也不比人笨。

高飞很早就明白这一点。他喜欢老虎的气势和力量,喜欢兔的反应速度,喜欢狐狸的狡猾,喜欢鹰的敏锐和鹿的嗅觉,当然,更喜欢狼的狡诈、坚韧和耐力。

狩猎很有趣,可生活却是很现实和残酷的。小时候,靠爷爷一个人打猎,家里生活很拮据,经常吃不饱,挨饿受冻,所以从小高飞就明白,活下去不容易。生活的艰辛,人世间的冷暖,过早的让他成长,他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敏感。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大黑老远就跑出来迎接。大黑是一只好猎狗,从小跟着高财老汉打猎,敏锐勇猛,抓个小兔子什么的是家常便饭,就算碰到了狼和豹子,它也不惧。但是现在已经老了,不能再跟着爷爷上山了,它每天就在家看门。虽说这样,可嗅觉依然敏锐,人在半里地外,它就开始撒欢。

看到高飞拉回一只老虎,它似乎比谁都高兴,撒着欢在高飞胯间钻进钻出,鼻子蹭来蹭去。高飞伸手想拍它的头,它就把鼻子伸过去,蹭的手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终于到家了,高飞长长的嘘了一口气,为了这只老虎,他追踪了差不多一整天。还别说,虽说是一只刚成年的幼虎,可真重,弄得他满头大汗。

爷爷老早就把门打开了,微弱的灯光下,一脸的慈祥和焦急。

“总算回来了,一天都没见着影,追到岭那边去了吧?”

“呵呵,这虎可真狡猾,窜的也快,天黑前才跟上,再晚点就抓不到拉。”高飞边擦汗边说,他很享受爷爷的担心。

“快吃饭吧,都饿坏了。”爷爷招呼着高飞进屋,自己去门口拖那只老虎。可真沉,这孩子,长大了,比自己当年都强。

高飞正狼吞虎咽着,门外想起了脆脆的脚步声,大黑站起来猛的摇着尾巴。

“肯定是婉儿这丫头,这晚了,她还候着呢!”爷爷起身开门。

“飞哥哥回来了?看今天打了个什么。”

门开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蹦着进来了,两根细长辫子晃来晃去。她叫婉儿,是庄上豆腐铺子苏大海家的姑娘。从小就和高飞是玩伴,现在长大了,依然不避嫌的跑来跑去。

看到地上的老虎,她一下子就尖叫起来。“是只老虎耶,飞哥哥,你可真厉害。”边说边跑到老虎旁边,去摸那老虎脖颈上一圈圈的柔软的毛。

“这么晚你还往外跑,不怕你爹说你啊!”高老汉笑呵呵的说。

“我爹才不管呢,他呀,巴不得我丢了呢。”婉儿站起来,转身笑吟吟的看着高飞。“飞哥哥,你以后教我打猎好不好,我也去抓兔子,或者松鼠,要不能抓只老虎仔也成。”

“这哪是女孩子家做的事,女孩子家啊,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绣花,准备嫁人。哈哈哈……”高飞放下碗筷,逗着婉儿。

“切,才不要呢,我这一辈子都不嫁人。”婉儿撇着嘴说。

“不嫁人啊,那你不成了老姑娘了,呵呵~”

“呸,你才老姑娘呢!你没人要,你是老姑娘,不对,你是老男人。”

看着他们打闹,高财老汉微笑着起身去收拾碗筷。虽说没结过婚,可他也不是没年轻过,看着他们俩个孩子长大,知道他们心里想着什么。婉儿这丫头,乖巧可爱,又和高飞从小玩到大,适合倒是非常适合,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走到一起。

想到这,他心情有点沉重。哎,自己慢慢的老了,高飞这孩子,从小看着长大,虽说懂事、能干,可是,一直跟他待在这踏云庄,没经过历练,哪里懂得世间冷暖、人心狡诈。

听说高飞打了只老虎,第二天,庄子里爱看热闹的都跑到高财老汉的院子里看稀奇。高老汉开门出来的时候,门口一圈人正围着看那只死老虎呢。

“哎,不过也就是一只虎仔嘛,没准人家还没断奶呢!”说话的是柱子,长的高大壮实,是村里有名的力士,看到大家像看英雄一样看着高飞,他有点不爽,何况,这里面还有他喜欢的婉儿呢。

“柱子,你少说风凉话,这么大一只老虎,就是头牛也能吃掉。也有本事你也去弄只虎仔来给大伙看看!要不然,就别眼红,老实待在家杀鸡算了”婉儿自豪的站在圈中间,仿佛那老虎是她打的一样。

人群中有人跟着起哄。“是啊,柱子,你也去弄只回来看看。”

“柱子,人家高飞是吃狼奶长大的,没人的时候手上能伸出长爪,嘴里能长出尖牙,你怎么比得过。没准啊,人家是打猎的时候还带着狼外婆、狼媳妇一起的呢,哈哈……”说话的是二愣子,脖子有点歪,是柱子的死党。

“哈哈哈……”人群哄笑

“你个歪二楞子,谁是吃狼奶长大的,尽胡说!我高飞哥长的比你们谁都好看!”婉儿伸腿去踢二愣子。

二愣子一边躲一边喊:“大姑娘家好不害臊啊,整天满嘴你的高飞哥,谁说他是你的。”

“哈哈哈……”大伙又是一阵哄笑。

“我就说我的高飞哥,怎么啦!”婉儿不依不饶地追着踢二愣子,忽然一抬头看到高飞担水进来,立马停下来,低着头,满脸涨的通红。

“咋了,二愣子,又欺负我婉儿妹子了?”高飞一把抓住二愣子胳膊,疼的他龇牙咧嘴。

“没,没呢,哎呀,你快放手……”

“那婉儿怎么会无缘无故追着踢你啊。”高飞手上不再用劲,但并不松开二愣子胳膊。

二愣子抬头看到婉儿正怒目而视,不敢乱说。“我、我们正在说,你是个大英雄呢,不过,就是不敢去野人谷。”

高飞手上一用劲,二愣子又大叫起来。

“你以为我没听见你们说什么吗?”高飞眼睛瞟了一下婉儿,她脸更红了,“野人谷有什么可怕的,我明天就去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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