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府君,今番智退山越军,朝廷便有重赏。"刘繇泯了口茶,睁开闭了许久的双目,缓缓道。
文麒躬身道:"文麒何德何能,今番只是仗吾皇洪福,大人虎威震慑山越野民而已。"
"嗯!"刘繇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又低下头饮起茶来。
文麒斜眼打量刘繇,年纪四十许,白面短须,青布长衫,最特别是刘繇的衣服正中间竟赫然有三个补丁,用以彰显他的清廉。对于刘繇文麒是没有什么历史印象的,心里评价是无能二字而已,因为好像孙策没有废什么功夫就破了刘繇,奠定了江东基业,从这一点上看至少刘繇是对指挥打仗没有什么水平吧。
"大人此次,率大军前来是?"文麒试探着问着高深莫测的刘繇。
刘繇似乎没有听见什么,垂下头,只是一个劲地酌着茶,嘴里不时地赞着:"好茶,好茶!"
厅内文麒手下众将大战之后,个个是风尘仆仆、一脸倦容,尤其张钧、顾沣、黄叙三人更是几日未睡,血丝满布,如今碰上刘繇这般不死不活的德行,人人都想扑上去,将他一把掐死算了。
"东部侯近来好吗?"刘繇抬起头问道,双目中精光一闪即逝。
"嗯,尚好。"文麒摸不准刘繇的意思,随口答道。
"不,他死了!"粗嗓门突然吼出,全盘否定了文麒的答语。
文麒心头巨震,回头看去,却是刚从东部县急兵回援的陆云,心中纳闷之极:好你个陆云,我只是要你去看着刘恒,也没有叫你杀他啊?虞翻呢?搞什么,连这点事情都弄出这么大动静?
"他被他手下小婢毒死的!"没等刘繇问话,陆云已自道出了刘恒的死因。
众人听得均是一愣。文麒心里则是一喜,以为陆云与虞翻逼死了刘恒,却想出了这么好的借口以脱嫌疑;刘繇自是不信,这种把戏他也是见的多了。
"文府君,此事你如何说?"刘繇茶杯放下,从进厅以来,第一次正视着文麒问道。
文麒垂下头,避过刘繇犀利的目光道"此事下官也只是刚刚听闻,却不知刺史大人有何指示?"
"你别不信,我连他的家人都带来了,他们全都知道,可以为证。"陆云见刘繇完全不信自己所说的,已然大急,眉头一皱,脸涨红了急道。
文麒直起身,转头瞪了一眼还欲分辩的陆云,斥道:"不得无礼,大人自有计较。"
陆云虽然性子急躁,但也并非没有脑子的人,听文麒这般呵斥也就不再造次,立在一旁。其实文麒并非是在呵斥陆云,他用意在告诉刘繇:证据确凿,大人你应该明白怎么做。
"文府君,我带东部侯的家人回去供养如何,毕竟他是我的族弟啊!"刘繇又端起杯,起了起壶盖,闻了一口茶香问道。
话说的非常客气,但人人都知道刘繇是信不过文麒与陆云,一定要带刘恒的家人回去查个清楚明白。刘恒好酒好色成性,膝下却无子女,因此所谓的家人,也就是一群姬妾和老母,并无其他人了。
文麒略一犹疑,当即答道:"大人真是善心仁厚,古来少有,文麒又怎敢不依?"
没有办法不把人交给刘繇,一者他是上司,刘繇若是要查,从律法上讲,没有什么不能查的;二者刘繇大军五万驻扎城外,除非挟持刘繇,举兵作反,否则刘繇要人,势必要给的。
刘繇笑笑对文麒道:"文府君,真是会说话!"刘繇的笑不阴不阳,挠的文麒心里难受之极。厅内众将听得刘繇这般说法,心中均是有气:你说主公会说话,就是说主公只会吹嘘拍马!岂有此理!
按照刘繇嘱咐的三菜一汤终于摆上了桌面,早已饥肠辘辘的诸人,再也顾不得什么斯文,放开怀大吃了起来。文麒却食不知其味,没有人知道刘繇到底想要干什么,刘恒的事情是可大可小的,如果刘繇只是想要点钱,那倒简单了,如果不是的话,那就......
就餐完毕以后,文麒准备了大批的粮草和金银,恭送刘刺史率大军离境,并一再表示若非刘刺史五万大军坐镇,山越又怎么可能望风而逃呢?定要上表皇上,大力颂扬刺史大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功。
只是刘繇退兵之时,还是不忘带上"族弟"刘恒的家人,这多少让文麒有点惴惴不安。
"主公,恐怕是善者不来啊!"顾沣卓立城头,望着远去的刺史大军,对文麒道。
文麒皱眉道:"他是怎么知道山越进击的,并且在三日内挥军大至的。"
顾沣道:"似乎今次全在别人算中。"
从一开始,刘恒狂征兵,引得陆云率军进击东部,至山越乘虚而来围城数日,甚至于刘繇的五万大军,似乎都是接踵而来,便如九连环一般,一环紧接一环,环环相扣,毫无缝隙。
文麒心头一省,突转头问张钧道:"子轻,焦征羌可有擒到。"
张钧摇摇头。
文麒切齿道:"好你个焦争羌!"
如果山越攻破会稽,即便文麒不是战死,侥幸逃掉,朝廷也不会轻饶了文麒的,九族不诛,三族也是要夷平的。如果山越没有攻破会稽,而陆云回援不及时,整装待命的刘繇也会顺势以强兵力进驻会稽,文麒定被架空。思虑及此,文麒顿觉整个背心凉飕飕的,便似身后时刻有十八般武器候着,稍一行差就错,立时小命呜呼。
文麒淡淡道:"你们都去歇了吧!所有的事情都待明日再议!"
众人施礼退了开去,陆云本欲跟文麒谈东部情况,却也被顾沣强拉着离开。
文麒望着血战过后的会稽城,城门口仅有几个士兵来回巡逻着,街道上商铺全关上了门,连往日嘈杂的狗吠声,也少了许多,想是大战之时,被饥不择食的军民杀来吃了吧!看着这些文麒不禁心中一阵悸痛:战争,全都是战争!
"麒!"李盈清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文麒转头,挤出一丝笑容道:"盈!"
李盈走近文麒俯视着会稽城,用心叹道:“如果没有纷争多好!”
文麒闻言心中一阵悸动,望向李盈,恰值李盈回头,四目凝望,久久不舍分离。眼前的女子,便是今生最大的收获!文麒脱口吟道:“身无彩凤双fei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望向汹涌翻腾,滚滚东流的钱塘江,但觉这世界有再大的困境,再猛烈的浪涛也是可以携手共闯。
“麒!你为什么还要冲进来救我!”李盈依靠着文麒的身上,仰首瞧着文麒,眨巴着大眼睛调皮地问道。
文麒俯身在李盈额前轻轻一吻,笑道:“我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如果不冲进去,我一定会后悔的。”
眼前的男人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淡淡的一句话,却比任何的甜言蜜语都让人心为之碎,即便让自己为他当即去死,那也不枉了。
李盈突然略一颠脚,双手圈住文麒的头颈,就往文麒嘴上吻去。
......
良久,两人才分开。
李盈的脸上早已红成了一片,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这个让人差点窒息的吻。这是第一个,也是她相信最后一个她一生中愿意,放弃少女的矜持而主动献吻的男人。
“小月,好像煮饭煮的不错!”李盈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文麒一愣,皱眉道:“是吗?我没觉得啊?”
男人再笨,也有聪明的时候,至少应该知道绝对不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赞扬另外一个女人的优点。但文麒不明白,女人有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地思维跳跃,好端端地怎么扯到一个不相干的丫头身上去呢?
文麒道:“我让她去照顾于公好不好?”
李盈吃吃笑道:“好啊!你自己说的。”
文麒认真地嘟着嘴道:“好啊!我这就去跟小月说去。”说着便要起身。
李盈拉住了文麒,戳了戳文麒的额头道:“去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舍不得吗?”
文麒不再说话,只是搂着李盈,指着天边艳丽的夕阳道:“要是夕阳不西下,那有多好啊!”
李盈出神地顺着文麒的手,望向夕阳,略有所思,久久无语。
文麒双手轻轻捧起李盈的吹弹可破的娇脸道:“盈,嫁给我了!”
说出话的时候,文麒毫无犹豫,说完却忍不住有点后悔,生怕一生不能照顾好眼前这个女人。
李盈料不到文麒突然会向自己求婚,一阵急喘,不知道回答是还是不是。
文麒道:“等大局定下来,我们再谈好吗?”
大局定下来,却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文麒不明白自己又为什么突然转口,也许是因为他怕承担太多:结婚!一个女人的一生就将由他来承担。
李盈有点后悔,后悔没有赶快答应他,但她很开心,因为眼前的男人真的是想跟自己相守一生,这就足够了。
夕阳虽然西下,但城头的一对男女却久久不愿离去,也许他们是要等待着明天的朝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