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每一次面对死亡的情景,至少能够让我们在珍惜生命、积极进取的同时,在面对纷繁世事和种种诱惑时多一份从容,其实这也是对生命的一种珍惜。
在我不到三十岁的生命历程中,我已经经历了八位亲人的逝去,从曾祖母、祖母、祖父、外婆到丈夫的伯祖父、舅舅、婶婶,还有不久前逝去的小姑——生命的消亡竟然这样悄无声息,特别是丈夫的婶婶四十岁还不到,我一直不敢去看她病后音形消损的面容,直到看到她悄然消失在一口木棺中,想起每一次面对死亡的情景,不禁泪如雨下,那是一种无法言说无可挽回的悲痛。
早逝的她尤其让我想起多年前村里一个同龄女孩(甚至比我还要小)的逝去,我很久很久都难以释怀,就在那一年,我真切地感到无常的那边是无边的黑暗,那是连伤痛也无法感知的无底深渊,并且顿悟道:既然死后对自己一切皆空,那就该为活着的世界留下点什么。
但这仍然无法让我轻松。不久前闻听千里之外的小姑去世,放下电话,泪水便无声地涌满眼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哭,这让我更觉悲痛,可也只有把泪水慢慢地吞进肚子里……刚刚参加了一个追悼会,走的是一个可亲可敬的长者(其实她也只有四五十岁),当低沉的哀乐响起,隐隐的哭泣声就在会场响起,而当听到死者生前好友和子女那字字是泪的倾诉与怀念时,会场内的哭声几乎连成一片。我低着头仍然无法控制自己,便摘下眼镜,任由泪水流淌,哭声也不用太压抑,但最后向遗体告别时,我仍然不敢去看她的面容,只觉得恍然如梦,仿佛昨天她还在朝我和蔼地微笑着,不禁又想起大哥多年前在听到村里那个女孩逝去时说的一句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生与死真的只在一线之间……每一次面对死亡,我的心情都难以言说,真的是很复杂,从开始思考“生与死”这个问题起,我就对死亡充满了恐惧,与一心想为理想献身、心境单纯的年少时面对“生与死”的感受判若两人。
可是,死亡固然可怕,没有价值的生命又比死亡好得了多少?当然,我能够感受琐碎生活的滋味和“活着的美丽”,我觉得这方面我不需要人教,也因此一度很反感林语堂等人的所谓闲适散文,我认为“创造生活远比欣赏生活重要”。空空而来空空而去,一切皆为身外物,可如果没有对身外物的追求,又何来人类的发展和进步,真正的隐士是要有资格的。但有时想想又何苦,身外物累及身心的事例真是太多太多,就拿我自己来说,不算很复杂的生活已经让我感觉失落了许多,我的心变得很浮躁——我简直无法想清楚了。其实谁也说不清楚,生命就是一种过程,只有经历了才可能知道。看破红尘而没自杀的人其实还未看破红尘,他仍然在体验生命,选择自杀的人其实也并非看破红尘,而是因为对生命阴暗面的绝望。空空来空空去,可何苦要白走这一遭?也许,生命的意义、生命的价值就在这“何苦要……”中,就在于这中间的过程中,为了世界也为了我们自己。
想起每一次面对死亡的情景,至少能够让我们在珍惜生命、积极进取的同时,在面对纷繁世事和种种诱惑时多一份从容,其实这也是对生命的一种珍惜。
生命是一条艰险的狭谷,只有勇敢的人才能通过。
——米歇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