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去御书房,走着走着到一宫门前停下,抬头一看竟是永和宫。永和宫不是淑妃住的地方吗,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玄昊暗自摇头,准备离开。
元宵端了汤药从里面出来,刚好看到玄昊,连忙跪下拜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玄昊无奈,只得转过身来,却看到一旁放置的汤药:“怎么回事儿?是谁病了?”“回皇上,这是给淑妃娘娘煎的汤药,娘娘已经病了好几日了。”玄昊剑眉一挑:“淑妃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朕怎么不知道?”元宵颔首道:“已经七八天了,之前昏迷不醒,好容易醒过来,却一直咳。”七八天了,那便是乾清宫那夜之后,玄昊心思一转,“你去忙吧,朕进去看看。”
雪怡躺在床上用帕子掩着口咳个不停。“娘娘,只吃老宫女开的汤药怎么行呢,吃了几回也不见好,不如通知王府让他们送点药进来吧。”王府?不过是她狐假虎威的借口罢了,她病了的消息若传到王府,不知要让那些姨娘们怎么编排,入宫这么久半点圣宠也无,竟连御医都请不到,与当初月贵妃风光无限回家省亲的模样真是相差甚远。只是,眼下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任由她们去说吧,她正要开口同意,却被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病了连太医都不会请么?要病死了给谁看?”
雪怡只觉得气血上涌,这个始作俑者,真是嫌她的日子太好过了吗?不想跟他多说,恨恨地将脸扭至一边。“你——”“圣上息怒——”夏荷见情况不妙,慌忙拜倒在地:“娘娘病了第一天,奴婢就去请了太医的,只是……”“不要吞吞吐吐,快说!”“是!只是太医院说贵妃娘娘染了风寒,没有人手来给淑妃诊治……”玄昊一听心中明白了几分,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再看这整个永和宫里冷冷清清,连火炭也未点,分明有几分冷宫的样子。“把太医院陈御医和内务府总管给朕叫来!”“是!”站在一旁的惠嬷嬷忙应了,又递个眼色给夏荷,两人一并退了出去。
空气中平添了几分尴尬。到各个妃子处的玄昊哪次不是香玉满怀,何时受过这种冷遇。“朕来了这么久,淑妃连个座位都如此吝啬,这就是永和宫的待客之道?”“既然皇上以客自居,臣妾无话可说。”雪怡连头都未曾回一下,依然是冷冷的对着墙壁。玄昊气结:“你又在端什么架子?上次……虽说是朕粗暴了些,可今天朕亲自来看你,你还有什么可恼的?”“皇上是九五之尊,臣妾贱命,不敢对皇上端架子,皇上若是看不惯臣妾这副脾气,以后还是少来吧,其他姐妹那里定然比臣妾这里舒心。”明知道惹怒他自己没有好日子过,可看着他这幅跋扈的样子,实在是输不了这口气。玄昊正要发怒,就听下人报道陈御医和张总管来了,两人一进门便诚惶诚恐,慌忙拜下:“臣等……”“你俩的事情放到一边,先给淑妃看病!”玄昊寒着一张脸,没有好气。“臣遵命!”陈御医为雪怡诊了脉,看了舌苔,又询问了些问题,雪怡一一答了。“娘娘这是胸内郁结不散,加之外伤、寒冷引起高烧不退所致,现在肺部已有炎症,有转百日咳的征兆,待臣开出方子煎几幅汤药服用七日,便可治愈。”
玄昊早已听的不耐,摆手令其去办,转而对内务张总管:“你可听到了?永和宫的火炭不足使淑妃病情加重,你该当何罪?”“臣知罪!”“永和宫不只火炭不足吧?淑妃每月例份可足额发放?天气入秋,淑妃床上为何还是夏季的冰丝薄被?你这奴才做了总管竟不把朕的人放在眼里,还想不想要这颗脑袋了!”玄昊自进门起便憋了一肚子的怒气,这会儿一股脑发泄在张总管的身上。张总管心中苦恼,永和宫自淑妃来后不是一直形同冷宫的吗?皇上也没把这位主子放在眼里,他摸着皇上的心思按冷宫例份发放,怎么这会全错了呢?只好俯首在地连声求皇上饶命,期望躲过这一劫再说。“咳咳,皇上何必责怪他人,宫人都是按着皇上心思做事,咳,皇上宠爱哪位,冷落哪位,他们也得有点眼色,跟着风儿行事。”“你的意思是怪朕了?”玄昊竟不怒反笑,捏起雪怡的下巴,狭长的眼睛里全是探问。“皇上误会了,皇上是年轻有为的明君,应该凡事都不会牵连无辜,是臣妾多嘴了。”意识到跟君王赌气的后果,雪怡冷静了几分,不动声色的颔首挣脱他的辖制。“淑妃果然心地善良,这么为难你的人你还为他求情呢。”张总管心领神会,向雪怡拜倒口中激动道:“淑妃娘娘宅心仁厚,大人大量,实在让奴才汗颜,奴才谢娘娘活命之恩!”雪怡心道,皇上岂会不知别人亏待永和宫的原因?哪里是真正要杀他。就是撤了职对自己也没什么益处,不过是在宫中多了一个敌人,倒不如施恩与他,至少以后例份上不会亏待了她。于是脸上也淡淡的:“你本就罪不至死,总管不必挂怀”。“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罚你一年的俸禄,好好反省吧。”
张总管领罪出去,室内自剩下他们二人,玄昊沉思一番:“朕有话要问你,你为何入宫?”“皇上不已经认定臣妾是王府的眼线吗,还为何要问?”“朕要听你自己说。”“为了像我的姐姐月贵妃一样,做你的妃子。”雪怡毫不犹豫,眼神中有温柔的情愫在蔓延。“只有做你的妃子,我才能摆脱庶出的命运,虽然只是一个空有的名号,可我的母亲将会是淑妃的生母,不再只是王府失宠的侧室。”玄昊的心中一片了然:“所以你并不爱朕。”“臣妾对皇上原没有半点了解。”“你可知,朕原想过你是被明王逼迫的。”雪怡轻笑:“谁能逼迫谁呢,若抗争不过,不还可以一死么?”
时间像是静止了几秒,“朕明白了,你歇息着吧。”玄昊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给永和宫留下一抹伟岸深邃的身影。
她果然还是不能对他曲意承欢,纵然知道要想在宫中生存必须像藤蔓一样依赖于他,她还是做不到违心说爱他,就这样走了?这是最后一次亲近他的机会了吧……
“小禄子,本宫待你不薄啊,可你是怎么回报本宫的?”黎妃斜靠在高高的雕花梨花木妃子椅上,修着那带了精致金丝护甲的指甲,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娘娘此话怎讲?奴才怎么听不明白。”黎妃冷笑:“你从本宫这里得了不少好处,可活儿却越做越不好了。本宫问你,皇上身边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事情你没来禀报吗?”“这——”小禄子沉吟,“该说的奴才都说了呀,并不记得还有什么特别的。”“你这奴才!”精致的手在扶手上一用力,黎妃就要发怒。“娘娘,皇上身边事多,许是小禄子公公忘记了呢,容他再仔细想想。有些事情当时瞧着不起眼,事后再想可就重要多了。”说话的是黎妃的贴身大宫女织琦,为人心思细腻,足智多谋,黎妃在宫中能有今天的地位,她的功劳绝对不能小窥。“织琦姑娘这么一说,奴才还真想起一件事来。”“什么事?快说!”“这件事娘娘也知道的,就是封杜美人的那天,皇上是命奴才去传话的,可奴才传话的小主并不是这位杜美人,不知为何那位小主却报上杜美人的名讳,惹得皇上大怒。”封美人那天也就是皇上摔了自己茶碗那天,黎妃心中一思量,便已觉得有些关联:“既是你前去传的话,你可还记得那位小主的样貌?”“模样虽记不太清,可奴才是在御花园中见的她,当时她穿了一件浅青色衣裳,十分素雅,因此奴才还有些印象。”御花园中,浅青色衣裳……当日在那园中岂不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为何当时不来报?”“娘娘息怒,奴才当时弄错了人,生怕皇上怪罪,直想着没出什么大事就此了了,哪里还想得起要来通禀呢?”“差点误了我的大事!你下去吧,以后事无大小,只要事关皇上的统统来报。”
“奴才明白。”小禄子依言退下。
黎妃心思未定,原来皇上宣召的竟然是淑妃!皇上不是一直厌恶她吗,为何还要遮遮掩掩以小主的名号宣她侍寝?若说皇上喜欢她,又为何让她长居冷宫?听小禄子的意思,似乎淑妃不大乐意,才找了杜美人顶替。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织琦,这件事你怎么看?”织琦沉吟一下,开口道:“娘娘,在未弄清皇上的心意之前我们不宜轻举妄动,想想月贵妃的计量便知,明王府送进宫来的绝不是省油的灯。昨晚皇上对娘娘的态度已是不妙,事情未清楚之前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黎妃秀眉一蹙:“嗯,目前也唯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