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环顾一下,满堂黑压压的人群少说得有几百号,不乏确有几分才气的,这么多人还会被一个小女子难住?就是没喝过几天墨水的也图个热闹,反正横竖都有美人看,当下都起哄答应了,摩拳擦掌的等着接招。
侍女们向每人手中发放一块木牌,供众人写答案之用。又在桌前摆上沙漏计时。
“各位不用紧张,楚思自认没什么学问,也就和大家一乐,咱们就从字谜开始吧。”修言对众人一笑,眼儿弯成一道新月。
“昭君出塞大家都听说过,既然今夜与美人有关,第一个字谜就从她开始——园外昭君含泪痕,打一字。”
陆陆续续有手举起来,证明已经写好。
第一个谜底并不难,正是一个“国”字。“请写出谜底的各位站到左边红线内。”呼啦啦将近有三分之二的人都站到左边。修言抚掌道:“今夜楚思有幸,竟有这么多才思敏捷之人呢。那这一个想必也难不住各位——星月当空路转回。”
几位猜不出的垂头丧气的自动走出红线,待修言公布谜底后又有少数答错的站到右边,第一轮就没答出的人自然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甚至还鼓噪着欢迎他们归队。
这是一个象形谜语,谜底是“乏”字,其头取星月之形,其尾取路之形,与头一个猜法截然不同,难怪有人猜不出了。
“下一个是一首小诗,各位听仔细了——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似泪,心已碎,空听马蹄归。秋日残阳萤火飞。诸位可能猜出?”
这次举手的时间比之前慢了许多,待沙漏的沙流到一刻度,修言轻笑着开口道:“这个谜底是蘇字,是个拆字谜,猜错的诸位请到右边来吧。”这次陆陆续续从红线里走出来不少,右边的看客们又是吹哨又是欢呼,看到他们猜错比自己猜对还开心,红线里的人数锐减到只有一半了。
字谜游戏还在继续。修言注意到人群中一位青蔓色衣衫的男子总是第一个答出,开始还不觉得,后来题目难度大了,才和其他人显出差别来,越往后,第二名举手的人和他相隔的时间就越久。
此人约摸二十出头,狭长的眼睛透出玩世不恭的意味,似笑非笑的眼神毫不顾忌的在修言身上游走,自己是在做妓女,这样的打量应该很正常,可是面对眼前素不相识的人修言却感觉自己像被盯上的猎物,冷不防打了个冷战,这细微的变化只有自己知道,可她发誓看到这个男子像洞悉自己心事般咧嘴笑了一下。直觉让她想回避这个人。
渐渐红线内剩下的仅有五人。
“诸位才子大爷,楚思看你们在字谜上不分上下,那就陪楚思对两句诗玩吧。接下来的题目没有对错之分,全看你们哪位答的更合楚思心意了。”
“来来来,本公子对诗那是小菜一碟,哈哈”红线内一位锦衣男子摇着玉扇高声道,他正是每次第二位举手答出之人,在字谜上输人半筹正想扳回几成呢。
“呦,金公子”媚娘摇着身摆走到台前,“谁不知道金公子是咱们花满楼的大才子呢,我们这儿的姑娘没少被您勾了魂去,待会您可别对的太好,免得姑娘们得了相思病,我这花满楼还要不要开了?”一席话说的满堂大笑,金公子合了扇子作势要敲打媚娘,被她一个扭腰娇笑着躲了过去。看样子这位金公子是这里的常客了,修言对他倒不反感,虽说为人张狂外露了些,却有几分真性情。
“那金公子就听好了——‘最喜恬雅黄昏暮,独静掩门独漫步。道旁过者皆忙碌,路中叹息声无数。’楚思知道这两句诗写的一般,还请各位下联对的出彩些。”
“这个好说,”金公子沉吟一下,扇子在掌中一拍,有了,“红纱悄然覆残日,碧水涟漪承月壶。人人不见此间景,双双奔劳未有度。”
此句对的工整又情景交融,众人听了纷纷点头,修言正要开口却听那位青蔓色男子出声吟出“日似利箭月如弓,射落心中千层雾。自是抬头问苍穹,世间谁人与吾同?”说完眼神还在众人头上一瞄,好像真是看不起有谁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的一样。
虽说此人狂傲,可这诗对的还真是无话可说,原来哀伤悲月的前段到他口里竟变成了放荡独尊。
“这位公子好才情!”修言不禁开口赞道。此人并未答话,只用嘴角回了修言一个坏笑。
“哈哈,兄弟此句一出,金某自愧不如。”金公子向他抱拳道,“原想在对诗上扳回一局,如此看来也没什么指望了,今晚只能看着兄弟抱的美人归了。”
修言又出了几个句子,果然他每首都对的极好,生生将其余几人比了下去,那诗中大气浑成的气势不是别人可以学的来的。
心思一转有了主意:“古有曹植七步成诗,公子既才情过人,还请四步成诗,赞赞楚思容貌,也好让楚思得意一番?”从未谋面,就算再有才,一时之间也难以吟的出,修言故意丢出一个难题,不想让这个神秘莫测的人接近自己,谁知道他若胜出了会提出什么要求。
“姑娘这是难为我了?”男子一挑眉。
“楚思不敢。公子若做不到也不必介怀,今晚本就是开心寻乐,相信在场的各位也会体谅你的。”修言笑的更加可掬,一副自己无心的模样。
“既如此,倒不好让各位失望了。”男子扫向众人,掀起长袍前摆迈出第一步,众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步子,还不敢相信他真要尝试。
“桃花人面各相红
不及天然玉做容
总向风尘尘莫染
轻轻胧月倚墙东”
那一步步悠闲自在的落下,似乎云淡风轻之间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众人却被他震惊了:四步成诗!就是传说中也没听过有谁可以四步成诗!
待众人反应过来,喝彩声、口哨声、欢呼声从大堂四面八方涌汇在一起,原想修言除去面纱时出现的高潮因这一首诗而提前到来。今晚的花满楼单这一个话题就足以在京城出尽风头。
“公子从未见过楚思,却将楚思描绘的这样好,不知是何原因呢?”
“世间佳人,大致相同,在下能描绘的出,并没有什么奇怪。”眼神带着戏谑,说出的话分不清褒贬。
“那楚思倒要请教了,不知公子认为何谓佳人呢?”他的回答明褒暗贬,明显小瞧了自己,
“所谓佳人,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男子似乎早有答案在胸,高声回道。“不过以形取人罢了,没什么稀奇。”修言轻瞄他一眼,语气中有些不屑。
“姑娘何必心急呢,在下还未说完呢。”
“所谓佳人,最重要的应该以月为神,以诗词为心,就像楚思姑娘一样。”含笑的眼睛弯弯望向修言,“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修言一时无言以对,媚娘适时插上话来:“哎呀,这位公子见识果然非凡,看来今晚楚思姑娘要甘拜下风自除面纱了,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众人早已等得心急,修言的面纱极薄,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真折磨煞人,眼看真正的好戏就要上场了。
修言大大方方往台中一站,也不扭捏,伸手将面纱揭落。身后的珠帘突然响起了悠扬的乐声,几位衣着暴露的美人抱着琵琶在乐声中若隐若现。天空中飘起漫天的花雨,伴着花香美乐轻飘飘落在每位来客的发上,肩上,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众人只觉看到台上来了一位仙子,五官精致,举手留香,一时间恍惚来到蓬莱仙境。
看着众人如痴如醉的望着自己出神,修言无奈的明白了,这又是若翩安排的一出好戏,那阵阵花香里隐约含着的一丝黏腻香气没逃过她的鼻子,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有轻微迷幻作用的笏珥香。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要求。”耳边传来蛊惑的男声,不知何时那位青蔓衣衫男子已来到她身边,在耳边低语。修言吃了一惊,正要答话,却见那人身形一转竟似消失在大堂之中。
修言恍然如梦,身体也有些轻飘起来,她明白自己也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