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手召停一辆计程车,钻进司机身旁的座位,我将两张百元的美钞摆在面前的计程表上道:“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奥迪’,只要不跟丢,它就是你的。另外,车费照付。”
那个三十多岁,相貌忠厚的男人狠狠地点了点头,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经过了上野、住吉,黑色的‘奥迪’在明治大街的一栋八层高的旧式楼房前转进了地下的停车场。我微微吃了一惊,吩咐司机急驶而过。在倒后镜中,看到微弱的亮光一闪,我知道这辆计程车的车牌已经被摄下了。
“妈的!”我用日语嘟哝了一句,这是全世界操各种语言共同骂人的话。什么山口组,这里根本就是JBI(日本国家安全局)特别行动处的隐密所在。难道那个齐藤英二郎在那种情况下还敢骗我?嘿!看来这次东京之行还真是有趣啊!
吩咐司机将车拐进一条小巷,在街灯阴影的暗处停下。
“这是说好的钱。”我将钱递给他的时候,手故意一松,钞票飘落在了离合器的旁边。“哦!对不起。”我作势就要探身过去。
“不!不!还是我来吧!”相貌忠厚的司机连声说着,弯下身急急忙忙地抢着将钱拾在手中。就这样,他粗短的脖子和圆圆的后脑勺就直接暴露在我面前了。用左手卡住他的头颈,再用右手抓住他的头部,猛烈地将他头颅上、下、左、右地扭转。
颈骨折断的声音,可能并不是很响,但在封闭的车厢里听起来,却像是手枪射击的声音。他的身体抖了抖,随即软绵绵地伏了下去。脸贴在方向盘上,右手还抓着一张钞票。嘿!还真是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造型啊!
我打开车门,在没有人注意下迅速离开了现场。此时,我才将深田浩一的指纹手套撕下,换上了属于眼下这个身份的指纹。
走过三条街,我才上了另一部计程车,目的地是位于新宿的东京世纪凯悦酒店。
21: 24,我来到东京世纪凯悦酒店。在男侍应的带领下闪身跨入了旋转门,大堂足有一个体育馆那般大,天井的浮雕贴面由下而上,在柔和的射灯下金灿灿地显得富丽堂皇。咖啡色的宽大沙发整齐排列,其间摆着赏心悦目的观赏性植物。大堂左侧是通往新宿地铁站的通道,右侧的尽头是一间‘布朗宁’咖啡厅,墙上的告示牌上写着‘特邀25年来活跃于巴黎的著名日本甜点师千叶氏举办欧式甜点自助‘巴黎点心店’,可品尝多种法式正宗甜点,至3月25日。’
走至服务台前拿出护照,要了个Regency俱乐部套间客房。一率披着浅蓝坎肩,穿着白色衬衫的女孩们齐齐露出了像牙刷广告般的笑容。微笑的方式也显得训练有素。当然,经过这种严格训练后,她们的笑容也是分多种等级的。按一位作家所言,根据情况她们的笑容可以分成二十五种,从彬彬有礼的冷笑到适度抑制的满意的笑,而且全都有等级编号,从1到25号。她们像根据场合选择化妆品似的酌情区别使用。
看着我的衣着打扮,其中一个露出了大概是11号的笑容,既不热情,也不显冷漠。她把我的姓名(哦!现在是康川佑城)和信用卡号输入电脑,随即确认了一下显示屏,然后微笑着把卡式钥匙递了给我。上面写着1917,即我的房间号码。
“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忙,可以吗?我的一个朋友今天在国际机场转机的时候将一个旅行箱寄给我,但弄错了地址,结果寄到了浅草豪景酒店。我知道凯悦和豪景都是同一个管理公司负责的,可不可以帮忙打个电话查问一下,如果能转送过来就最好不过了。”
眉头轻轻皱着,她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这个,对不起,请稍等一下。”说着,她退入了里间,过了大概一分钟时间,她走了出来,脸上又透出了适度的微笑,显得那么不可思议,她以专业的服务性口吻道:“先生,已经打过电话询问了,是有这么一个旅行箱是寄给您的。核对了名字和护照号码,对方答应了大概在三十分钟后就送过来。但要付额外的运输费用。”
“费用当然没有问题,到时候送上我的房间可以吗?”在她答应后,我微笑着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服务台,走上电梯。虽然似乎是多此一举,但经过这样的一个转折,即使有人跟踪托运公司,也无法得知我现在的住址。
在我的房间中,宽敞的客厅和睡房以日式的隔栏间开,宽带、电视、冰箱、DVD机、传真机、保险柜应有尽有。装修简洁而格调高雅,从窗户的玻璃往外看,新宿的街头灯火通明。这里就是浮华繁荣的歌舞伎町,拥挤着形形色色的酒吧和歌舞厅,色情事业之昌盛举世闻名。
透过玻璃的倒映,镜面映现的虚像与镜后的实物重叠起来,我虚假的脸就像幻象一般,和夜霭中的朦胧暗流,两者消融在一起,构造出一个虚幻般的诡异景象。恍惚间,我觉得即使是我的本身,也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而已。多少年了,我总是以不同的面容、不同的身份生活着。我究竟是谁?原本的名字、原本的容貌,已经变得那么模糊、陌生。这就是一个活在黑暗世界中的杀手无法避免的悲哀。我是如此,那么‘死神’呢?
想起‘死神’,我的心中一紧。这次东京之旅,就像是一个在匆忙中布置的陷阱。处处凶险,却又错漏百出。如果对方是JBI,那么飞机上的那个齐藤英二郎的出现就值得深思了。第一,其应该不是JBI的人。第二,他的出现和这次追踪行动根本就格格不入,所起到的作用也仅仅是打草惊蛇而已。
难道……我剑眉一挑,突然想到,那家伙或许是故意被我发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我。不!也不像……以带有敌意的身份接近我,实在太冒险了。就算他预料到我在飞机上不会下杀手,但是,如果他对我有一定了解,那么应该知道以我的作风,是绝对不会放过这种敢胆接近我,又不怀好意之人的。即使不杀他,让其残废或变成植物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么,他究竟是……我陷入了苦苦的思索。
一切都在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