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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九十一 鏖战洵阳(一)

“这”唐居安有些嗫嚅,声音中颇有些紧张,脸上更是显出为难之色“唐门在川中开枝散叶百多年,我唐二虽算是个管事的,但门下子弟实在太多,出那么一两个败类在所难免”。

李剑哪还听不出他言语中的推脱,眼中厉芒更甚,这唐二显然还是有所顾忌,心中藏着什么。

“不过,李少侠放心”唐居安被李剑盯的一阵发毛,背上也悄然冒出汗来“七花之毒,即使在我唐门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而且七花无解,我们出手都极为慎重,此次铁少帮主之事,我会立刻安排人将消息传回门中,数月之内,必会给出一个答复。”

“好,二先生想必是个信人”李剑此刻既知道唐门没有与摩尼教勾结,心中依然大定,至于唐门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是毫无兴趣:“只是,这七花,唐门竟然也无解,铁兄弟岂不是?”

李剑皱紧眉头,铁朋的伤势他最清楚,本来以铁朋的内功心法最多压制那毒十天半月的,后来经他出手,稳住了铁朋的气脉,可是,当时他没说的是,那毒实在过于凶厉,他出手也就是缓解一下,如果不尽快清除,过个一年半载,铁朋终还是难逃一死。

铁朋很合他脾气,当时的情形也不容他说出这些,但此事对他来说还是有一份责任,这七花之毒一日无解,他便一日心中块垒难舒。

“我唐家多少人为解此毒以身试之,数十年来死伤无数,却没有一次成功”唐居安唏嘘一叹“所以,前门主有令,不许再试解七花,好在此毒虽凶厉,但并非无色无嗅,又呈七彩之色,但凡稍有常识的武林中人轻易不会中毒,所以多年来我等也未再去尝试解毒。”

这唐门都是一群疯子,李剑终难忍郁闷,暗骂一声,没事搞什么无解的毒药出来,完了又一代一代的不惜生命的去解毒,完完全全的一群疯子,而如此恐怖的毒药,李剑是越发的绝望,正所谓人力有尽时,他道法滔天又能如何!

“不过铁少帮主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唐居安脸上愧色难掩,李剑更加确信他必定知道那下毒之人到底是谁,只不过他既敬佩这唐二,此时倒是不好揭穿他,“若说我唐门研制七花的那位前辈乃是百年难逢的奇才,那当今江湖上也有这么一位奇人,此人在药物方面的造诣绝不下于那位前辈。”

“鬼面神医?”李剑想起龙三说过的这个名字。

“不错,原来李少侠也是听过他的,安神医原先一直是朝廷御医,后来先皇北狩,安神医便流落南方,居无定所,以济世救人为任,只是近年已听不到他的消息,都传闻他避世潜修,实在不知他老人家仙踪何处。”

也还是白说,跟龙三说的几乎没两样,要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找到这么个隐士高人,谈何容易,不过,李剑转念一想,丐帮帮众十万,遍布全国,消息之灵通实属首屈一指,他们要是找不到,自己也做不了什么,生死由命,铁朋这条命就看天吧。

倒不是推卸责任,只是对于这种人力难及之事,李剑向来看的极开,怜悯在道家看来实在是毫无必要的情绪,要不也不会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了。

既已想通,转瞬之间,李剑便重新淡然自若,不再烦恼,只冷然的向唐居安道“如此,铁朋之事就由他去吧,不过如今丐帮上下皆认定是唐门对铁少帮主下的手,二先生最好还是遣人与丐帮解释一二,我也可附信往铁朋处,眼下川中正是多事之秋,不必要的烦恼还是能避则避,二先生以为如何?”

言下之意自然是催唐居安尽快的把那个唐家的败类交出来,毕竟天下第一大帮不是吹的,两下交锋,唐门能争个两败俱伤就算不错了,为一个人拖累家族这种事,唐居安这个聪明人应该是不会做的。

“是极是极”唐居安这八面玲珑的人物哪还不明白李剑的用意,顿时连连点头:“此事,我唐门会尽快给丐帮一个交代,给江湖朋友一个交代。”

世家大族处理这类事件想必不会是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态度已然摆出来了,那李剑也就不多追究,真相?对他来说,不重要。对于成年人来说,事事明白未必是好事。

夜深如水。

李剑缓步踱了出来,听着苏静云房中传出的熟睡鼻息,天中昏黄静谧的月光洒在破败的屋顶上,青色的瓦面泛起蛋黄色,还未消散的血腥味飘在初夏冰凉的空气中,一只仿佛从不远处的山峦中挣脱束缚的巨兽,缓慢的张开血盆大口,锐利的獠牙,血红的眼神,都朝向李剑。

“道兄深夜相招,不知何事呢?”李剑的声音飘渺虚幻,极轻又极响亮的传了出来。

“呵呵”陈凡的剑平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他也像释放了所有的压力般笑了一声“李道友,明日我们便要赴洛,人生无常,谁知何日能再聚首呢,想来道友不会怪我唐突吧。”

一只没能看清那剑的全貌,李剑细细的盯着那剑柄,一个怪异的大口兽类形象浮刻其上,他终能确定,这果然便是传说中的四大凶剑其一。

“陈兄,你我相识虽短,但李剑早将陈兄视为挚友,道途艰辛,得一知己更不容易,何来唐突一言,有话尽管说。”

“我陈家有此剑也有数百年,世代相传,今到的我手中。”陈凡轻拍了拍剑柄:“只是从未听闻过此剑有如此怪状,李兄似乎知晓一二,还请李兄教我。”

“其实我也是从典籍中读来,以前还当是虚妄”李剑哈哈一笑“剑名饕餮,典籍有云,昔日黄帝灭蚩尤,将那凶魔蚩尤分尸,分别镇之四方,而那六阳魁首则葬入黄帝陵。未免蚩尤凶煞之气溢出,而至苍生苦难,故取四兽精魄铸入剑中,以为镇压之物,分别便是混沌,穷奇,梼杌,饕餮,而黄帝陵中更是以其亲佩之剑轩辕剑作为镇压。华夏气运,延绵数千年,皆赖于此,饕餮镇于极北,如今却现身于此,所以北方战乱不断,纷纷扰扰,许是有些关系也说不定呢。”

陈凡良久不语,目光凝滞,好一会才道“这么说来,北方失去此剑镇压方才导致苍生受害,我陈家却是罪过了,我当将其送回原处,李兄可知其所?”

李剑心中不禁击节赞叹,好一个陈凡,毫不以家传宝剑为重,心中善念一点不落于佛陀,我道家有这等人才,何不能造福天下。

“这倒不必,其实周时便有北戎之祸,秦汉有匈奴为灾,若真是此剑的问题,想来它也离开原处很久了,况且,传说神话,岂可尽信,这天下灾祸,又岂是一把剑可以平息的了么?”

“说的是极”陈凡本性纯良却也不是没想法的人,自然知道这天下间纷乱争斗的根源根本就是人心“不过我道家讲求自然平和,以前一直以为这剑不过是件神兵,却原来是件凶物,我却不好使用了,到时境界未够,凶煞冲了道心,反为不妙。”

说虽这么说,但陈凡还是轻抚着饕餮剑,眼中依依不舍。

“道友不必多虑,此剑混迹尘世不知多久了,不会有什么凶煞妨主之说了”李剑几番回想细节,此时虽不能确定,但也猜测出了一点痕迹“道友持剑行走从未有过异状,唯遇上我才生出凶厉气势,个中缘由我已猜出一些,道友尽请放心,想必是很难再碰上了。”

缘由很简单,还是那半块封山印在作怪,这两样事物必然是有些牵连,幸好封山印融入李剑的气势有段时日,否则只怕当日遇上饕餮剑的时候,那一道紫光冲天的景象便会重演了。只是陈凡却镇不住饕餮剑,它便像是遇上老友一般冲李剑而来,只是遍寻不着老友的踪迹,估计倒颇为纳闷。

陈凡笑笑也不细问,既然李剑没有说,必有因由,“既如此,我便放心北去了,想来在北地我们也不会待的太久,此番战后,李兄若还在川中,可往成都一游,我陈家必视李兄为上宾。”

“好说,巴蜀大地山水如画,锦官城更是天下闻名,如身无琐事,我自当往游。”李剑想想还是又郑重的提醒了一句“只是北方如今情势不明,四处纷乱,各色人物都有,陈兄又带着陈姑娘,还是要多加小心。”

陈凡知道李剑其实还是担心他和那天师道徒对上,心中有些好笑,这李剑似乎也太过紧张了些,当下却道“李兄可知我陈家家训是什么?”

李剑有些好奇。

“便是惜生二字”陈凡大笑一声“凡可是深得家训个中三味,要不然家父焉敢让舍妹跟来。”

惜生。

这两字倒是说的好,道家追求生生不息,若是陈凡能做到,那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李剑心中很是松了口气。

一夜再无语。

第二天,众人便各奔东西,李剑携着军情急信火速向金州赶去,这马寮镇离洵阳恰是一日左右的路程,且道路难行,坑洼不平,又多山道,以老马的能力,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了,毕竟还拖着辆马车,日行五百便也不可能了,傍晚时分,李剑便赶着马车缓缓的到了洵阳城。

洵阳地处洵水汉水交汇处,又是金州的大门,金宋在这条战线上来回拉锯多次,而就在十一,二年前,金军便曾经绕行千里,不走当时最强悍的吴玠守军坚守的西线大散关,而转攻东线,洵阳便在那次战役中失守,而后连番争夺,宋军将战线推回了秦岭一线,而洵阳也就此多了一道闸门上津。

不过镇守金州的郭浩也很清楚,川东几无险可守,金军只要沿上津道从商州南下便可,中间无一处要塞天险可当,既不像西线陈仓道有大散关仙人关之类的天然险关,更经由吴家兄弟多年经营,防御坚实无比,也不像中线褒斜道,子午道崎岖阻碍,大军通行极其艰难,所以前线防御只能稍稍阻挡金军,宋军兵少,最怕战线拉长,所以上津前线他也没有投入太多兵力防守。

但洵阳就不一样了,洵阳乃金州腹地,洵阳一破,想要守住金州便如痴人说梦了,而金州若失,虽不一定会影响整个的川陕战局,后面的兴元府有杨政的中路军随时能堵住金军进军路线,就如当年的饶风关一战一样。但丢了金州对他自己来说却是无法接受的,说白了,官家给他一个经略之职并不是看中他的能力,更主要的是,他和吴家不对付,赵构要的就是这个。

但如果轻易的丧师失地,官家只怕顶不住川蜀军民和吴家的压力,他的政治前途也必然就此终结。是以,就算是败他也不能败的太难看,毕竟胜负乃兵家常事,何况他的情况本来就不好,手中只有约莫一万人的兵力,军马也缺,对面金军可是号称五万大军,只要自己抵抗得力,官家为了制约吴家还是不会抛弃他的。

郭浩也是老军伍了,宣抚副使郑刚中病倒无法理事,他便一边急信向行在告急,一边派人往兴元府请杨政增援,至于吴璘,他们之间可不是当年刘子羽和吴玠的关系,就索性不去讨那个晦气,便是派人去了,吴璘也必然会说金人也走了西线,他守御要地不能支援之类的。

而他自己本部的奉****更是立刻集结起来,派出五千人增援洵阳,自是希望能在洵阳漂亮的干上一仗,好歹金人入川多次向来没占过什么便宜,此次也不会例外,可惜,事实将证明,这只是他一厢情愿了。

不知为何,向来以行军速度见长的金军此次行动颇为缓慢,从上津失陷至今,洵阳城外仍未见到金人的踪迹,这倒是给了平民百姓一个逃生的机会,川陕争战,宋方一向坚持坚壁清野的政策,百姓们也是习以为常了,要知道,离上次战争过去不过短短的两三年而已。

李剑到的洵阳的时候,城门处已是戒严了,很多拖儿带女,大包小包的百姓被堵在了门口,守门的小军官脸上极为难看,军令如山,必须严加盘查,稍不符合便不得放入,可听口音都是川地父老,只是乡野村民哪有什么身份证明,若是被拒于门外,金人一来,必然横扫四郊,这些人进不了洵阳肯定难逃一个死字,一时间,众人僵在了那里。

李剑心中一动,抬眼眺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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