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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二 风雨欲来

“不错,二百两银子”黑衣人重重的肯定了一下然后声音似乎变得有些阴冷:“不过,若我的货有什么差池”黑衣人往张贵身边挪了挪,附到了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张贵的脸顿时变得苍白,额头也隐隐显出微微的冷汗,李剑在不远处听的清清楚楚,黑衣人说的是“你这货行必将鸡犬不留”,听得李剑眉头一皱,好狠的人,看他这架势可真不像是说假话呢。

黑衣人说罢便负手立到了一边,似乎在等着张贵的抉择,嘴角露出些微的嘲讽之色,也不知是巨大的利益的缘故还是这丝嘲笑激怒了刚才已经被田家鄙视了的张贵,他低低的道了一句:“不知客人要走的是什么货?”

黑衣人若有所思的盯了张贵一眼,将身后斜背着的一个布包解了下来,放倒了张贵的眼前,又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张银票道:“临安钱氏东南银号的银票,可兑银钱,可不是那官家的楮钱。”然后一并递给了张贵,楮者,一种树,当时纸币大多用的是楮树皮造的纸。

宋代出现纸币这是李剑一早已经知道的事情,只是宋代纸币有钱引,有便钱券,有便钱,有钞等等名目繁多无比,他却是不完全清楚的,此时战事才停,天下初定,原先广为流通的纸币与铜钱铁钱或者银钱比较起来却是颇少人用,尤其是官营的纸币借着各种情状牟取利益,除了行商不得不使用之外,却是很少有普通人使用之,反而是一些世家大户,在某地联合兴办的一些钱铺发行的一些银票得到了普遍的认同,而这临安府钱氏的东南银号便是联合了东南一地的十家巨富豪门在东南十余路军所成立的一家银号,而他家发行的东南银票,东南会子,东南铜钱引比那官家的楮钱却是好用的多了。

这东南银票便是用于大笔买卖之用,几乎可以说是举国通用,甚至入金地也可因地适用,而东南会子则主要流行于东南十余路军,东南钱引则是入川商人所用,用于和川地的川陕铁钱引交换,因为东南惯用铜钱,而川地惯用铁钱,所以这个交换更大大的方便了东南与川陕的来往行商,而前文中曾提到的川中何氏便是川地八家兴办川陕银号中的一家。

(上文所提东南会子出现于绍兴末年,所谓银票其实是笔者虚构的,而真正的官营纸币的流通无论数量范围也都是超过私营纸币的,上述并非完全史实)

张贵并非行商,而且自家资本也远没有达到可以到东南银号去办几张百两银票的地步,此时拿到这张还略有些墨香的楮票,手中不禁有些微微颤抖,他并非没见过这么多钱,而是他清楚,能拥有这样一张楮票的身份代表了什么,那个黑衣人在他耳边的那句话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理由去相信了,他开始有些害怕起来。

黑衣人轻轻拍了一下那个青色的包袱,鼻中微微“哼”出一声:“到的盱眙,去到榷场自有人接应,记得,越快越好,最慢不得超过七日。”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去,张贵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一贯精明有礼的他连再会都没有说一句,只是捧着手里的东西直直的看着黑衣人远去的方向,突然,黑衣人回头冷冷一声:“切莫打开,否则…”仿佛要证明他的否则后面不会是什么好事一般,他微微一招手,路边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直接飞到了手中,一抛,右手一挥,干脆利落的一声脆响,石头裂成两半,切开的一面平滑无比,这极其漂亮的一手看在张贵眼中,直将他骇的面如土色,他也是武人,拜过师门,练过武艺,这样可怕的力量在他眼中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而这情形同样的落到了李剑的眼中,他的意见是,这人怎么没去做泥水匠呢,真可惜了。

待张贵回过神来,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了,他惶惶的与那老伙计何伯对视了一眼,二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刻的惧意,憋了良久,张贵狠狠的道了一句:“富贵险中求,二狗,给俺找来李大炮。”语音中仍含着一丝微微的颤抖,李剑听的出来。

下午的天气有些闷热,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中午肆虐的烈日此刻不知偷偷躲到哪朵乌云背后去了,无聊的李剑被口气严肃的张贵张大老板告知他被放假半日,以准备明天的盱眙之行,在惊诧于这个时候居然还有放假这回事之后,李剑牵着同样无聊的老马晃悠着走出了县城,老马抖着一副久未跑动的身躯在大街上就撒开了欢,引得几个懂马的人惊讶的暗自嘀咕起来,这样一匹老马却如何还有这副身骨,怪哉!

深怕老马再做些什么惊世骇俗的高难动作,李剑索性牵着它直直的走出了县城,方向赫然是他昔日路遇李清照的那条山道,不知不觉中,李剑和老马渐渐走到了去年首次见到白素贞的木屋附近,山风微拂,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一丝微弱的声音传入李剑无意运起道听的耳中。

木屋中人看来还在,只是李剑再走的近些,他却发现了不止两个人的行迹,李剑心中一懔,他早已不是那个傻不愣凳的傻公子了,他随即轻轻拍拍老马,跟它交流道:“老马,俺要去前面看看动静,你呆在此处不要走动。”

老马好容易来到这青山绿水之中,恨不得大大的嘶鸣几声方才顺心,此刻被李剑一拍,不禁有些恼火,不过看在李剑平日里照料的它颇为舒服的份上老马也就点点头同意了。

无欲无求,唯静而已。道家绝世神功让李剑俨如一片随风飘荡的树叶,若虚无若消融,李剑沉寂在无边的自然静谧之中,轻轻的飘到了可以看见木屋的一棵树上。

“钟老前辈,我三人已来了三趟了,今趟教主亲自下令,非将杨小姐带回去不可。”站在木屋前三条汉子当中一个背对着李剑的汉子声音坚定的说道。

当日一套十二长拳打的虎虎声威的那位老者今日再见显得有几分老态了,他身旁的那个小女孩倒是长高了不少,自然更迭的规律不可改变的体现在了二人的身上,面对这三名刚毅悍勇的汉子,钟坚切实的感到了自己的老去。

“方小哥不必多言,老汉与你们素不相干,尔等非要强人所难,老汉这副老骨头也只得陪尔等玩玩了。”钟坚两手微微张开,内劲暗运。

“钟前辈,老爷的左道与我教本是一家,前辈追随老爷多年,周某岂敢与前辈动手。”当中那年轻汉子不卑不亢,话语坚定,听起来是个能担当的好汉。

“休要多说,我家老爷所创左道只为造福天下百姓,与你魔教岂能相提并论,方恨武,老汉敬你家主是天魔王之后,再莫胡言。”钟坚声色俱厉的喝止了那年轻汉子的话。

那方恨武身旁两个汉子偷偷的互相望了一眼,对方恨武低声道:“方少帅,教主要咱们尽快办成此事,这老儿如此不识时务,干脆…”

方恨武紧皱一把眉头,沉声道:“钟前辈,教主之令,咱家不敢有违,今次只怕要得罪了。”看来双方言语已尽,马上便要动手了。

一道狂风蓦地涌来,方恨武三人毫无防备之下,劲风迎面而来,心中大骇,连忙双掌齐出,护住全身,眨眼间,“啪啪”几声脆响,三人竟同时被一道白影轰退数步方才站住,一阵气血翻涌,三人脸红非常。

“何方狂徒?敢在此撒野?”白素贞冷若冰霜的站在三人面前,小青则站到了钟坚与那杨小妮身边。

三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黑影电窜而至,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场中已经多了一个黑衣高大的汉子,他脸罩黑巾,带顶黑色帽子,只留一双雄鹰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在白素贞身上。

身后三人连忙行礼道:“左使…”

黑衣人一挥手,望也不望他们,只是望着白素贞道:“这位莫非便是传闻中老爷的女儿钟二小姐。”

白素贞心中一惊,自己的身份被人拆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只怕一年来宁静的日子从此结束了,她稍稍退了几步回到钟坚三人身边道:“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很好,老爷和杨大圣的女儿都在这里,钟二小姐,如今宋皇失德,乡野百姓民不聊生,我教欲要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揭竿起事,二小姐巾帼豪杰,何不与敝教教主一起共谋大事,上可拯救万民,下可图报家仇,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白素贞心中暗道这黑衣人果然能言会道的很,却不知是江湖中哪号人物,自己若是当年未嫁之时遇上此人必会被他一番话所打动,不过此时已经嫁人生子,做了母亲之后的她如今的心中就只有自己的儿子了,哪里会听他的这些鬼话。

当下冷哼一声道:“小女子一介女流,自从先父亡故至今已有数年,国仇家恨却早已抛开去了,如今素贞已为人妇,还提什么共谋大事,只是多谢这位先生美意了。”白素贞虽然话语柔软,一双美目却闪着寒光冷冷的与那黑衣客毫不退让的对视着。

“嘿嘿,国仇家恨抛开了?”黑衣客嘿然一笑:“二小姐真会说笑,前年岳某人的冤案二小姐难道已忘记了么?”

白素贞脸色陡变的极其难看,本已冷漠的脸上瞬间罩上一层寒霜,眼中毫不掩饰透出的丝丝杀机,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些什么?”看得一旁的李剑大为奇怪,岳某人?莫非是岳飞,这白素贞难道与岳飞的冤案还有什么关系么?

“二小姐为父兄报仇要找的却不该是那岳大帅吧,为何要扮作狱卒替那奸相守护大理寺天牢呢?在下知道的可不少吧。”黑衣人丝毫不顾白素贞脸上越发浓烈的杀意,镇静自若的说出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听的旁边的李剑差一点掉下树来。

“你找死”白素贞厉喝一声,双掌化影千万,黑衣蒙面客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如山的压力眨眼便至身前,他沉哼一声,夷然不惧,双掌齐出,庞大劲气轰然而出,在他身后的方恨武三人顿觉厉风过体,有如刀割,连忙齐齐的往后退了几步,几声闷响过后,黑白两道身影乍然分开,两人似乎在伯仲之间,都没能占到对方什么便宜,黑衣人又是嘿嘿一声:“二小姐,现在想杀人灭口么,可惜没这么容易呢。”

白素贞脸色难看之极,闻言眼中似乎燃烧着怒火一般微微发红,只见她略略整理了一下头发,双掌一朝上一朝下缓缓的划动,一个微弱的漩涡状的气流渐渐的出现在她双手之间,传出些微风雷之声,身后的钟坚震惊出声:“五雷…”说了两个字便再没有说下去,只是面上的惊惶和眼中的惧色丝毫不差的落入了那黑衣人眼中。

黑衣人心中突然想到当年钟相震惊天下独斗天道盟几大高手时使出的那一招,似乎也是和天雷相关,莫非…当机立断,他立刻电闪而退,沉喝一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二小姐,后会有期。”掠经方恨武三人身边时低低的叱了一声“走”,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早已飘然而去,不见身影。

方恨武三人此时也知道厉害,同时也看出了白素贞此刻用的已不是武功而是道法了,武者与这样有准备的道者对上,还不跑更待何时,三人一言不发的退了开去,兔起鹘落间,三人也消失在了密密的树林中,白素贞随手一挥,手中的那道漩涡般的雷劲炸开在李剑身边不远处的一根树上,那棵树顿时如遭雷劈一般燃烧起来,树干眨眼变得焦黑,丝丝白烟“嗤嗤”的冒了上来。

好强劲的雷电力量,似乎是以超强的道术激荡本身的真气,方能产生这样力量凝聚而强悍的劲气,李剑暗暗的分析了一番,心中暗道无怪后世称这白素贞是妖精呢,拥有如此的大神通而又不是道者,普通人看来自然只能是妖精了。

白素贞凝视着摩尼教几人退走的方向,轻叹道:“坚叔,这里待不住了,先去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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