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中的谈话仍在继续。
“巴蜀一地全赖吴家保全,金人连年攻战,不得寸进川中,巴蜀军民均唯吴家马首是瞻。郭经略,杨节度虽然手握重兵,然民望和威望仍远不及吴经略。自朝廷析利州路为东西两路,吴经略治七州之地,统数万之兵,纵郭杨两军相加亦非吴经略之敌,此番官家猜疑,若吴经略真的因此起兵谋反,川中危矣,大宋危矣……”刘子羽久守川中,西路的形势以他最为清楚,也只有他深知吴家兄弟的为人。吴玠忠义勇敢,若他在,绝无需担心吴家会反,但吴璘为人谋事时沉狠敢为,做事时谨小慎微,乃是绝对的枭雄之才。
(南宋析利州东西路时间在1144年,此处虚构将其提前了一年)
刘锜的眼中透出的是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他知道刘子羽这番话的份量,瞬时间面如土色,喃喃自语道:“川中若乱,金虏势必趁机南下……”
“还不止如此呢!”李剑的语气更加紧迫:“据我所知,摩尼教已死灰复燃,闽地,江南甚至两湖都暗中有他们的势力活动,摩尼教主其志不小,如若川中一乱,他即便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也绝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必然趁势而起,如此一来,大宋再无半寸安宁之土了。”
“摩尼教?贤侄是说当年方逆余党?”刘锜今天本来是带着高兴的心情来与老友相聚,但听到这一个个的坏消息,此刻他的脸上沉如铁板再无半丝人色。
“不错,昨日我曾去君山一探,水寨之中已有上千人马……”李剑一五一十的将昨天遇上钟坚之事说了出来,当然前面怎样和钟坚搭上关系他就略过不提了,只说钟坚因主仆情深被摩尼教主要挟,所以在此召集旧部,到时候听从摩尼教之命牵制两湖守军云云。
“内有乱臣贼子,外有金人虎视眈眈,官家与奸相这番内斗只怕是要把这千里江山拱手送人了。”李剑轻叹一声,看到身边的苏静云似乎有些瑟瑟发抖,抬眼看去,龙三冰寒的眼神一闪而过,李剑眉头轻皱,伸手过去轻抚了一下苏静云的手背。苏静云只觉刚才那女子的眼光让自己遍体生寒,被李剑一碰,浑身舒泰,再无半点寒意,当下向李剑感激的点了点头。
龙三在那边看的心中一震,这天道人难道竟与这普通女子已然生出了情愫。
“我当即日赶赴川地,劝慰吴经略上表皇上,以消陛下疑心。”刘子羽心道自己毕竟与吴璘有过同袍之谊,值此乱局将起之际,自己怎地也要力保川中不反,他接着道:“信叔,你不如送信于韩相公,告知一切,以韩相公忠义必会向皇上进言保全吴家。”
“哼,在官家眼里,想保全吴家此刻只有两条路。要么尽数剿除,要么吴经略带同全家亲去行在向皇上请罪,并再不离临安半步,几位世叔,你们觉得这可能么?”吴璘的性格李剑在史书上也看的清楚,那绝不是一个会引颈就戮的人。
“那可如何是好?”玩弄阴谋可不是刘锜擅长的。
“刘世叔还是尽快赶回荆南,数日之内,便当会有消息传来,吴家若非造反,便会兵行险招……”说到这里,李剑诡异的笑了一下继续道:“若是造反,万事休矣,如并未造反,则刘世叔与龙三吴捍二人当立刻赶回川中,劝慰经略,晓以大义,只管拖住,空出时间对付摩尼教,否则,战祸一生,则天下百姓又陷水火之中矣。”
“我二叔不会造反的,绝对不会的。”吴捍粗声粗气的低声嚷叫起来,尽管他上山后已多年未见那位二叔了,但那毕竟是他的至亲,他当然执着的怀疑着李剑所言。
刘锜和刘子羽看了吴捍一眼,心中暗叹,这关系到家族生死存亡,何况有了岳飞的前车之鉴,只怕吴璘可不会像他那样坐以待毙。刘锜当即道:“贤侄所言必有道理,无论如何,我们当立刻赶回荆南,等候军情。”
“世叔还是明日再走吧。”李剑懒懒的道。
“军情如火,如何能再等一日?”刘锜不禁有些奇怪。
“那巫门之事,莫非世叔不打算解决了么?祭龙何等大事,那知州怎会等世叔杀死巫藏之后才匆忙赶来呢?”当时刘锜背后范知州那诡异神色没落在别人眼里,可却难逃李剑的锐利目光。
“难道有人打我刘锜的主意不成?”刘锜一惊。
“世叔知荆南到底所为何事难道还不清楚么?川中兵权要夺,两湖兵权难道就没人觊觎了么?”史载刘锜知荆南府就是为了节制岳飞的荆湖大军,生怕田师中的威望无以服众,若有哗变,则刘锜可以制止,那么照此推来,刘锜手中必然有一定的权力,在危急时可以起到镇压节制的作用。
“贤侄如何知晓?”刘锜双眼诧异的盯着李剑,此等秘密之事除了少数几人应该再无外人知道。
“小侄只是按常理推测罢了。”李剑故意神秘莫测的一笑,心中暗道,要是跟你说历史书上看来的,行么?
刘锜素来精通相术,虽不曾修道,但对天道人还是略有所知,一年多前,他推算出奇人降世之后相术就再没灵验过,以往的自信也逐渐下降,此刻看李剑怪异模样,只道是李剑也精通相术,而以天道人的神通算出此事自不足为奇,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问道:“如此依贤侄看来,巫门之事当如何处置?”
“既有过节,应对之道,无非或斗或和,世叔老成持重,素有谋略,想来应该明白如何处置吧。”李剑悄悄的给刘锜送上了一顶帽子。
刘锜看来对这高帽是欣然接受了,点头不语,脸上却略呈些笑意出来了。
龙三似乎早已按捺不住,此刻看二人说完赶忙道:“李剑师兄,你刚才说你去过君山,可曾见到丐帮的少帮主铁朋?”
“铁朋?”李剑一愣,随即想起当日在钱塘见到的那个雄壮威武的年轻乞丐,只是跟君山有何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