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南的码头不像岳州码头一般处在市区,而是在郊区,离刘锜的知府衙门却还是有一段路程,考虑到苏静云的身体,李剑还是雇了一辆马车载上她和朱熹二人。
前面龙吴二人带路,李剑轻松的走在马车旁边,一行人行不到一刻到的一片树林边,异变突起。
几声破风之声传入李剑的耳中,一个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女子哼声响起,李剑甚至能听到利器刺入人体的嗤然之声,龙吴二人露出警惕之色,而龙三的纯钧也似乎预警一般发出一声轻微的颤鸣。
一个红衣女子猛地从林中纵身跃了出来,看见众人初时也似吃了一惊,待到看清前头的龙吴二人不禁转为大喜过望,踉跄的扑了过来,一手捂在另一只手臂上向众人喊道:“龙三小姐救我!”
这人却也是旧相识了,李剑脸色不变的打量着来人,心中有些讶异,眼前的女子可不正是当日在钱塘替他说过一句话的东方小姐么?看那时的她可是威风八面呢,此刻怎的却好似被人追杀呢。
龙三显是认得东方虹的,看见她臂上插着一支乌黑的利箭,红色的衣袖渗出一些血红之色,忙一把扶住她道:“东方大姐莫要惊慌,发生何事?”
不待东方虹回答,一群黑衣人的出现给了众人明确的答案,无疑是仇杀进行时。
龙吴二人见到这群黑衣人脸色立变,黑衣蒙面,有的手提怪异而闪着蓝光的长刀,有的则手持精巧的弩弓,顿时让二人忆起年前燕山脚下那凶险的一战。
“汉盟?”龙三的声音冰寒的让人发毛。
“知道是汉盟,还请朋友让开,否则……”当头一个拎着长刀的人冷冷的笑了一声。
“好大的口气,你们盟主也不敢这么和我大师姐说话呢。”吴捍忍不住狠狠的回了一句。
那头目似乎吃了一惊,沉默了片刻,望望身边几人,眼中满是疑惑之色,好一会才开口道:“姑娘可是龙家小姐?”
的确,白衣,古朴长剑,脸若冰霜,不带面罩的龙三实在很容易被认出来,当然她显然对此没什么所谓,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以示回应。那头目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这样的硬刺,看她身边两个男的只怕就是燕山七杰中她两个师弟,三人武功都高深莫测,自己这边虽多了十几人,可他心中清楚,实力悬殊过大,自己这方几乎毫无胜算,当退则退,只听他冷冷丢下一句“东方小姐还是回家和东方老爷好好商量商量吧,否则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说完,一群黑衣人瞬间撤的一干二净。
看着一干黑衣杀手消失的无影无踪,东方虹终忍不住瘫到在地,口中发出几声呻吟之声,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脸上扭曲,看来那只利箭对她造成了极大的痛楚。
龙吴二人忙俯下身子关切的问道:“东方大姐,你伤势如何?”
“无甚大碍,多谢你们了,要不然这次我定然落到汉盟手里了。”东方虹运指如风的点住臂上几处穴道,鲜血已是稍稍止住,这才松口气勉力道:“对了,你们可是要进城?”
“不错。”
“三小姐可否捎我一程?”东方虹有些忧郁道:“我的属下已然全部被他们杀了。”
龙三微一皱眉向后面的李剑看了一眼,李剑轻点了点头,她方才道:“没问题,不知东方大姐在荆南可有什么亲友?”
“呵呵”吴捍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大师姐,荆南东方嘛,东方家是荆南最大的世族啊。”龙三乃是自幼上山,吴捍却不是,自是要比她清楚不少。
“吴兄弟过奖了,东方氏在荆南只是略有微名罢了。”东方虹缓缓站起,眼睛似有意无意的看向李剑,这女人果然心思缜密,李剑心中一笑,龙三这么细微的动作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荆南东方不但是武林豪门,更是我大宋栋梁家族,大小姐太谦虚了”吴捍脸上露出些敬佩神情,他对这东方世家倒是颇为尊重呢。
东方虹脸上仍有些痛苦,只得勉强笑笑道:“此去城中还得半个多时辰,我们还是尽快上路吧。”
“这位姐姐,你上车坐吧。”童声响起,朱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下了马车,小脸蛋上一脸的关切,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她插在臂上的长箭。
“不必了,不必了。”东方虹赶忙摇了摇头。
龙吴二人没有吱声,李剑淡声道:“东方小姐不必客气,既是季延弟有心,何不遂他美意呢?”
“还未请教兄台如何称呼?”东方虹有些不安的看着李剑。
“在下李剑。”
“天剑客?”东方虹脸上一紧,眼中闪过一些惧意,声音有些颤抖。
李剑笑而不答。
辘轳之声响起,东方虹已是坐上了马车,小朱熹则耐不住寂寞的跟在车后跳来跳去,走了片刻,吴捍忍不住问道:“东方大姐,汉盟向来在北地活动,东方家此次怎会与他们结下仇怨?”
“吴兄弟,我东方家靠什么为生,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东方虹声音有些柔弱。
“东方家最善于制弩弓,我大宋弓努院中最优秀的制造师几乎尽数出于东方家,我吴家守川,靠的就是东方氏的弩弓,我岂能不知。”吴捍的脸上显出些兴奋。
原来是军火制造商啊,难怪刚才吴捍说东方家是什么栋梁家族啦,说来南宋的守御中弩弓和火器是两样致胜法宝了,这弩弓制造世家倒也确实算的上国家栋梁,不知这东方家是掌握了什么技术呢,把此时的弩弓造的比十五六世纪的火枪还厉害,李剑不禁有些好奇。
“吴兄弟不愧是名将之后”东方虹轻赞了一声:“十多年来,我家全力赶制弓努应付金贼,制弩之法却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家父有愧于此,和议之后同几个家人日夜研习,日前制出一种筒弩,威力相当惊人,只是家父还欲完善所以仍未上交朝廷。没想到这汉盟却不知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已连续几次闯入我家,幸好家中守卫森严,且刘知府向来重视东方家经常派兵帮助守御,汉盟始终未能得逞。此次趁我外出回家欲中途将我截下,以威逼家父交出新制筒弩,好在得各位相助……”东方虹轻哼一声,龙三忙掀车帘向里看去。
只见苏静云正熟练的用一根不知从哪来的布条往东方虹的臂上缠绕着,而那支长长的利箭居然已被她拔下仍在一边,刚才东方虹那一声闷哼想来便是她拔下那箭时疼的发出的声音,此时李剑也过来看见,脸上有些惊喜,看她手法纯熟,一会功夫便将东方虹的手臂缠绕的个结结实实,不禁问道:“苏姑娘却是怎的会有这等手段?”
苏静云脸色仍有些苍白,她用力打上结后转头轻笑一声道:“盱眙之地,战事不断,昔日曾见大夫替伤兵如此包缠,我依样学之罢了。”
李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人家那可都是得拔了箭给伤口上了药才动手包扎,而且还要先看看箭插的深不深,她倒好,学了个半吊子居然就敢学战地医生,赶忙向边上那支箭看去,还好,只是箭头染血,入肉不深,也不是什么毒箭,即使有些问题赶到荆南想来也没什么大碍,沉吟了片刻道:“苏姑娘学的倒是不差……”
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东方虹心思极快连忙接话道:“苏姑娘的手段确实很好,真的很好,真是谢谢了。”
李剑看她一眼,这善意女子朝他笑笑,意思他明白,自是希望他不要责怪苏静云,到底苏静云是一番好意,李剑看看她也不再出声。
夕阳沉下,最后一缕暗红的光芒照出远处一条长长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