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该怎样来回答这个问题,自从那日醉月楼里的惊鸿一瞥后,我就打定主意再见她一面,只是我没想到我们再次相遇会是以这种方式而已。哪怕没有那天的偶遇,若我以后在游戏里碰到她,相信最终我仍是会想办法认识她,这是种没法言说的直觉。
“无论命运是否能改变,你我的相遇已成为既定的事实。说实话,若人生的一切都已注定,哪怕我现在说的一句话、升起的一个念头都是注定发生的,那生命其实蛮无趣的。”我说。
艳色螓首轻摇,笑道:“应不至于如此悲观,老天爷才没这么巨细无遗呢。一棵树苗的成长靠土壤供给养分,当种子破土而出后,影响它成长的可不仅仅是土壤。”
我若有所悟,说:“所以那些命相大师就犹如果农,通过土壤、气候、环境等等因素能知道一棵树苗大致长成什么模样,却不知道这棵树上结的果实哪一个大点,哪一个小点,哪一个甜,哪一个酸?”
艳色微点螓首,边将我们两人的酒杯注满美酒,边道:“其实这个问题用计算机原理解释比较形象,这又牵涉到我们刚才所谈的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看计算机里信息千变万化,无论画面如何繁复,还原成初始不就0和1吗?”
“那是因为正离子和负离子。”我说。
“对啊,也即是道所说的阴阳,那些算命大师就如计算机黑客,把繁复的信息还原到最初,所以命运看起来不可触及,其实却有迹可寻。”
我苦笑:“听艳色一席话,我有个想法,若是给游戏里的角色注入灵魂,当他行走奔跑时绝对不会想到那是因为电脑前有人如此操作。这计算机由人操控,那命运的轮盘又由谁操控呢?更可恨我们和游戏里的角色一样,对这一切昭然不知。”
艳色举酒相敬,我忙端起酒杯与之轻轻一碰。她小啜一口酒,接着说:“你不也说要跳出这口井,才能一窥道的全貌吗?”
我喟然一叹:“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跳出这口井呢?能在井边把头伸出去看一看的人也少之又少。对了,你说那些先知预言家们是否就如把头伸出井口的青蛙呢,偷窥了天机,然后将之告诉井内的青蛙。可为什么他们说的那些预言有些实现了,有些却没实现,是否存在看错了的问题?”
艳色可爱的偏了偏头,美眸中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后,她说:“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说命运是一条奔流不返的大河,我们就若河中的鱼儿。那些预言家们只是有能力从水中跃起的鱼儿,他们跳出水面看到了前面的景象,然后告诉身边的鱼儿,我们会在哪里遇见礁石,哪里遭遇分流。可随着河流的前进,任何一个轻微的细节,都可能改变鱼儿的行程。所以不存在看错了的问题,只是看到的未必发生罢了。”
听着艳色如此形象的描述,我说:“那这样说来,命运还是能够改变的,只要我们把握到一个机遇,原本按行程应该被抛上岸的鱼儿,或许能进入另一条水道。”
艳色微笑颔首,说:“应该如此!”
“还好命运的长河有着无限的可能,若是所有的结局早已写好,这样的人生实在太过悲哀。”
艳色美眸中闪过莫名的哀伤,她低低叹了口气:“智者不悲哀,因为懂了,愚者不悲哀,因为不懂,你我二人在半智半愚之间,所以难免注定悲哀。”
或许是她说的话深入我心,一时之间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两人默然相对片刻,我忍不住举起酒杯,打破沉默道:“来,就凭今日你我二人这席话,也当浮人生一大白,我借花献佛,敬艳色一杯。”
艳色颇有江湖儿女豪情的举起酒杯与我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她接着说:“能与风兄相谈甚欢,我总算没选错人。”
“什么没选错人?”我疑惑的问,我可不敢自做多情的认为她说的没选错人是指挑选夫婿。
艳色表情略为一窒,然后笑道:“我也是正常人,当然也想在游戏里找个谈得来的朋友,朋友总要有所选择的嘛。”
“看来我总算差强人意,否则艳色早赶我走了。”
“算你过关了哩,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正式算做艳色的朋友。”慕容艳色把她和我的酒杯再度注满。
“算做?”我失声道。
“你以为做艳色的朋友很容易,要知道慕容府上每天来的公子大侠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艳色对他们可是理也不理。”艳色语言里颇有些怪我不知足的意思。
良好的开始是感情发展的关键,想起早上不能密聊她的事,我忙道:“那么先加为好友,要不然找你聊天都不行。”
艳色没有拒绝我的要求,等两人互相在思域里加为好友后,我忍不住道:“想不到艳色会对这些现代人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感兴趣。”
艳色轻轻一笑,眼中有着若有若无的嘲讽:“那么什么是真实呢?你我在这里的相遇岂不更虚无飘渺?”这刻的她看来是如此成熟沧桑。
“艳色有心事?”
“谁人没心事呢?算了,不提那些伤感的事了,明天艳色准备出去闯荡江湖,风兄可愿结伴同行?”
我大喜回道:“求之不得。”
艳色举杯道:“那且让我们为今天的谈话画上个完美的句号。”
我举杯回应,手指又一次在空中与她的纤指轻碰了下,待饮完杯中之酒,我故意叹道:“真香!”也不解释到底是什么香。
艳色对我略显狂态的表现不为所动,淡淡回道:“风兄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古人诚不欺我。”不知是清溪流泉的酒劲上来,还是我太久没与人如此交谈,这一刻原本应该保持形象的我,却不想压抑自己。
慕容艳色摇头失笑,她把地上物事收拾一番,起身道:“好了,今天的煮酒论道就到此为止,明早九点我会去醉月楼找风兄,过时不候哦。”
与艳色挥手作别,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比出个胜利的手势,原来上帝偶尔还是会眷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