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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英雄梦

在80年代,甚至更早之前,人们不完全属于他们自己,更不属于家庭,他们相对属于组织、宗族这一类松散却拥有绝对权威的东西。举个例子,当人们流淌着同一姓氏的血液,自然便有了休戚与共的命运感,这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几乎没有人设法去剖析其合理性,因为这简直就像而生俱来的一样,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人们就耳濡目染,知道了自己为何而战。

由于历史上的积怨,狮山乡和它的邻居樱山乡一直以来都处于不和的状态,“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在这一问题上根本站不住脚,因为这两个地方实在是太靠近彼此了,两地中间只隔着一段小小渡口!(尽管在十二年前渡口终于变成了一座名为永兴的石拱桥,但友谊之桥却迟迟未能架起。)天知道这些可爱的子孙们到底是如何将先祖们的恩怨保鲜至今的!

更糟糕的是,在暑假来临之前,一件火上浇油的事情发生了。

“听说了吗?”大兵总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个,他在回家路上对阿宏和国轩透露,“樱山的人把小唐给打了!”

“小唐?”阿宏有点印象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你是说那个讲话大舌头——”国轩很惊讶,脚步都停了下来,“念到5年级就不读了,现在和他妈在桥边卖鱼的那个?”

大兵点点头。

”噢——傻唐!我知道了!”阿宏恍然大悟,“不过他连话都说不利索,又怎么会惹到樱山人?”

“事情的经过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去看一看他!”大兵提议道,“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现在?”国轩问。

“不然呢?”大兵回答。

“我就算了吧,没那心思多管闲事,明天期末考了,回去看会书说不定还能多得两分。”国轩见走到巷口了,就和他们挥挥手,头也不回。

“你真的不去——”大兵朝他的背影吼了一声。

只见国轩摇摇脑袋,当为回答。

“我告诉你吧,你的同情心永远都不会及格的!”大兵提高音量,故意道。

“不是我说你……你还是多同情同情一下你妈吧……这次还想考几分?”国轩说,却没有回头。

“臭小子,这是两码事!”大兵气得在空中踢了一脚,却没找到话反驳他。

“他说的没错啊!哈哈——”阿宏笑了起来。这时一个女人的经过,使他迅速收起脸部扩散的表情,他认出那人是小唐的妈妈,于是用力拍了一下大兵的肩膀。

大兵“啊”的一声,注意力也转移了过来,他对着这个头戴草帽,脚穿黑塑料靴的女人,亲切地叫了声,“阿姨!”

唐妈不确定眼前的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孩是在和自己打招呼,毕竟她不认识他们。可她左右张望了一会,发现的确是在叫她。

“阿姨你好!还记得我们吗?我们是小唐的小学同学。”他们说着走近过去。

一提到她儿子,她本来就写满苦难的脸又立刻陷入了悲伤,她不好意思地说:“啊……阿姨没认出来……”

“我是大兵,他是阿宏,小时候我们经常和小唐一块钓鱼的!”大兵热情地说道

“对……”唐妈微笑着点点头,她开始回忆起来。

“我们知道他出事的消息了……他现在还好吗?”阿宏问。

“你们也听说了吗……他……他人现在在卫生院,我回来给他拿点衣服。”

“伤得很严重吗?”

“头撞到石柱上…….缝了十几针……肋骨也被踢断了……”唐妈一路上都在回避熟人,就是怕他们的盘问,可没想到对着两个孩子她却没忍住伤心地倾诉,“他们简直不是人……”

“怎么会弄成这样子呢?”阿宏气愤极了。

“我儿子早上为了能卖出好价钱把鱼挑到樱山那边的大市场去了,没想到遇到了几个地头上小痞子,硬说他霸了他们的位置,要抢他的鱼做补偿,小唐不肯,结果就被他们围着打了一顿!”

“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大兵。

“就是欺负我们娘俩孤儿寡母……可怜他一个遗腹子,没有父兄照应……”她那个恨呐,眼里全是血丝,仿佛十夜没阖过眼。

“阿姨……你也别太伤心了……小唐身体好,一定会很快恢复的。”阿宏安慰道。

“对啊阿姨!我们就快放假了,到时候一定要去看看他。”

“好!你们还记得他,阿姨很高兴。”唐妈挤出了一丝笑意,就匆匆别过了。

等到唐妈走远了,他们都沉重地叹了口气。

“唉,我妈老是夸小唐孝顺……吃苦耐劳的……”

“他打小就被人欺负,怎么长大了还是这样!”阿宏不知哪里来了股“恨铁不成钢”的劲。

“我记得小时候你还抢他饼吃呢!”大兵摇摇头说道。

“还不是你先抢的吗?”阿宏对他吼道。

“我们那时候真是太坏了……”

“欺负他算什么本事!”阿宏转身走进了巷子,“樱山那群混蛋!”

当他们结束考试准备迎接假期的时候,事态的发展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想——永兴桥一夜之间一分为二。

阿宏三人回到乡里就发现不对劲,水叔没有守着自己的猪肉摊,崔爷也不在晒谷子,德周叔的鸡笼没关好,一只公鸡“咯咯”扑打着翅膀跳下地来。这一切不真实地就像一个幻境,几乎全狮山的男人都不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丢下自己的买卖和农活。到哪去了?

他们三人连书包没来得及放下,怀着紧张又兴奋地心情朝着人声最鼎沸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入口的寨门,门下还是那颗郁郁葱葱的大榕树,可他们却没有乘凉的闲心逸致。显然有大事发生了,枝叶掩映下,从寨门到永兴桥桥头的空地上都是人。

在其中,大兵和国轩一下子就认出各自的父亲,于是都紧张地飞奔出了寨门,加入人群。

阿宏愣愣的站在榕树下,张望了一会,看到了疑似自己哥哥的人,心里充满困惑。

在人群的缝隙中,阿宏见缝插针,艰难地往大智身边靠拢,人群的每次走动都会形成新的布局,不过好在他哥个子高,又剃了个板寸,所以不容易与他人混淆。等到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他喊了一声:“哥!”

大智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怔住了,条件反射般回头看——是弟弟。

“欸,怎么才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阿宏终于站在他哥跟前。歇了口气问道。

“开战咯——你看我们把桥都给封了!”

阿宏放眼望去,原本就不宽的桥面上竖着一排排枯黄色的茅草棚,它们原来是临时集市的屋顶,现在都被拆下来用作隔离板。把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永兴桥就这么一份为二,桥的这头是狮山,桥的那头是樱山,棚下用木板顶着作为固定的受力点,它们随着棚另一边的声声撞击,轻轻地松动着。这个看似简陋的桥头堡工程已经耗去了狮山男人一个上午的时间了。

“他们在撞棚!打起精神来!”水叔踩在一条长板凳上,身上沾着猪血的围裙还没摘,他的国字脸上写着深沉二字,的确有些领袖气质。他继续喊话,“对面的人听着!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们狮山不是一回两回了,本想以和为贵不跟你们计较,没想到你们却一再得寸进尺,这次还把我们无辜的孩子打成了重伤!这口气我们狮山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咽下去的!想要我们撤棚,你们就只有一个选择——交出打人的家伙!如果不交的话,谁也别想好过!”

话一说完,樱山那头也有人发出指令,明显他们并没有服软,而是让人继续撞击不要停。

“怎么办!从刚刚就开始一直在撞棚,我怕这几块薄板挡不住啊?”阿贵在板凳跟前问水叔,水叔想了一会,他说道:“有办法!你去叫人拉几车碎玻璃、石子还是砖头的过来!”

“拉那些东西干嘛!”阿贵眯着他的小眼睛问。

“砸呀!”水叔喊了一声。

“等着!”阿贵立马领悟,“小子们!跟贵叔拉砖头去!”

阿贵一吆喝,十几岁大的孩子都跟着他往回跑了,国轩也紧随其后。阿宏站在平坦的石板路上,感觉到心脏剧烈的跳动,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他看着大智,大智看着水叔,他们现在都忘却了自己真实的身份,特别投入于危机之中!

“待会叫他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阿宏自言自语,他掰着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兵把背着的旧书袋往灌木丛里一丢,跑向阿宏。

“欸……娟儿你怎么来了!”他突然停下,望着寨门处走来的娟儿问。

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其他女孩子,而在前面带队是她爸爸得周叔。得周叔披了一条毛巾在脖子上,光着膀子就用推稻草的木板车推着几口大锅过来了,都是刚滚的热白粥。年轻的丫头们都一人抱着一叠红公鸡瓷碗——那是从各家收集来乘粥用。一进到“最前线”,大伙就开始往粥车聚拢,形成了以它为中心的不规则圈,饿了一上午的水叔也跳下板凳,跟丫头们拿碗然后去排队乘粥喝。

娟儿走过来阿宏这边,阿宏呆呆地看着她给别人发碗,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扎成花苞头上,今天头上还套了一条绿色发带,阿宏从来没看过她把头发扎其他样式,有时候他也想,要是小石榴把头发放下来肯定好看,要是扎成麻花辫也不错!

每个拿过碗的大叔都对着娟儿憨笑着表示感谢,很快就要轮到阿宏了,他迅速伸出左手,有点不自然,还带着轻微的颤抖,可那不是因为紧张,手抖的毛病阿宏一直都有,只不过这一次他都嫌自己窝囊,也是害怕在娟儿眼里被看轻。

“你没去上学吗?”娟儿把一手托着“碗塔”,一手拿出最上面的一只放在阿宏手上。

“放学才来的。”阿宏指了指自己背后的书袋。

“真好,真怀念以前坐在教室里的日子。”娟儿说。

阿宏双手捧着碗,他看着娟儿的眼睛,等她长长的睫毛不自觉地扫过,平静的湖面起了漩涡。

“可真羡慕你们……”娟儿说

“羡慕什么?”

“还可以读书啊......”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要不你替我读好了。“

“我爸说女孩子没必要读那么多书……”

“哈?”阿宏诧异了两秒,扭头看了眼德周叔,说道:“说这些话好让你去店里帮忙对吗?”

娟儿抿嘴不说话。

阿宏留意到娟儿脸上的失落,小心翼翼地说,“其实男孩子也没必要读那么多书的,要是出来了还能帮家里赚钱......就像你一样......”

“你在安慰我吗?”娟儿笑着问。

阿宏耸耸肩,“不是。”

“成功!”大兵以秒速抢过阿宏捧着的碗。

阿宏哑口无言,娟儿却被逗乐了。

“跟我拿不就好了,用得着抢他的吗?”娟儿问。

“谁知道你给不给啊!”大兵嘟着嘴道,“一来就顾着和他说话不理我……”

“当然给!怎么不给!”娟儿又笑起来,两边的梨涡甜美。

阿宏趁两人说话间隙抢回自己的碗,然后对娟儿说:“你不用理他,也不用给他碗,他不饿,去给别人派吧。”

“谁说我不饿,肚子都快叫疯了!”大兵自个往娟儿怀里拿了一只碗,“还是娟儿好!”说着就对着她眨了一下眼,往粥车走去了。

“大兵还是那样……一点都没有变……”娟儿评价道。

“没救了,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阿宏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娟儿卟哧一声笑开了。

她一笑阿宏也跟着咧嘴乐了。事实上,在周围严峻的气氛之下,他们两人间的轻松感显得特别突兀。

即使在喝粥,其他人的警戒心也没有放下,当稠而无味的粥像铅流注入胃里,他们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重变暖,毫不夸张地说,胃热乎了,整个人也有了底气,行动不再是轻飘飘的。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食物给人类最有力的补给。等到阿贵带着推车回来的时候,大伙差不多恢复了元气,准备大干一场。

新的硝烟升起,水叔决定先发制人,他让人把推车推到桥头的位置,五辆推车一字排开就是尊尊火炮,每个“炮手”都得听指令发射“炮弹”,以期保持一致性,“砸!”天空中几块红砖齐刷刷飞过,跨过了茅草棚,稳稳当当地落在敌人的阵地上,随着它们爆炸性的入侵,隐约还可以听到桥那边传来的一两声叫唤,这边“炮手”则是欢呼,接着继续发射,有时候找不到完整的砖块就两手抓起石头丢过去,尽管有些石头太轻以致于还没等到跨过分界,就在茅草棚上碰壁了。

后来他们只要在推车里掏着东西就一股脑砸过去,手臂挥舞的动作在空中划出的弧线优美有力,给人一种即使丢过去的是小弹珠也能够造成巨大伤害的错觉。

阿宏大兵国轩三个凑到一块,趁其中一个“炮手”休息,移动到他的推车边上,阿宏捡起一个白酒瓶子,做了助跑的动作,小跑了一段,再跃起的时候挥瓶子的手臂已经旋转成风车的姿势,他痛快地吼了一声,从下往上将瓶子甩了出去。像颗脱离枪膛的子弹,瓶子咻一声碎裂在桥的那边,把那的人吓得跳脚不已。

阿宏回头和大兵国轩大笑,他不知道此刻危险也正从天而降,只有邱大智紧张地喊了起来:“快跑啊!!”

好在阿宏没有分心往上看,一听到大哥提醒就抱头窜了回来。

原来是樱山那边补充“火力”之后,各式各样的“炮弹”都被投掷了过来,除了杀伤力最强大的砖头、石块和瓶子之外,就连铁铲和瓜瓢之类的器皿也莫名其妙“参战”了。

叮铃哐当的声响不绝,溅起的碎片造成了二次攻击,大伙集体把阵线往后撤,几个跑不及的就护住头蹲在推车后面,从暗处观摩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等到对方攻势减弱,狮山奋起反击,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互不想让。

而天色渐晚,最猛烈的一轮进攻已经过去多时,“战局”进入了僵持阶段。大伙都觉得疲惫,他们流了一身的汗,耗尽全部的力气,可是却不能回家洗个澡喝杯茶休息一下,最要命的是对方的情况似乎要好多了——由于人手充足,他们实行了轮班制度,不需要像狮山那样彻夜死守着。

从人口上看,狮山完全不占优势,再也无法发动大规模“袭击”,水叔只能够从防守上下功夫。出于担心樱山在后半夜会突破草棚这一屏障再顺势“攻下”寨门的考虑,他决定在寨门前3米处设下一个人体防线,由年轻小伙们各自从家里搬来长板凳,像合唱团一样成排地摆好之后站上去,每一排的人都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尽量形成密不透风的人墙,这样一来,就算草棚守不住了,寨门也不至于被轻易拿下。

月儿弯弯,高挂在枝头,借着它冷清的光火人们的眼睛才逐渐适应了黑暗;知了嘶鸣,经久不绝,虽然给耳膜造成了不小的刺激,但还不足以引起内心的焦虑感,只有当晚风一起,树木的动静一大,人们才承认萧瑟悄然随风犹入无人之境。看来这个美丽的仲夏夜晚注定要被不解风情地浪费掉了,事关重大,唯一需要全情投入的是这场严肃的“战斗”。

有心的人会发现,一旦赌上尊严,年轻人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阿宏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只要一想到在这特殊时期里夜不归宿是被公然默许的行为就莫名窃喜,而且除了守夜,他还没试过到这个钟点还没睡,特别是看到大伙们准备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架势,他更加有种过年的兴奋感。

“他们要是冲过来,我就左勾拳,右勾拳,再一个飞踢…..”由于占地限制,阿宏不能比划动作,于是动动嘴皮子。

“你先站过去一点,”大兵抱怨道:“我真的要被挤成肉饼了!”

他们三人并肩站在一排,大兵就夹在国轩和阿宏中间。

“都警惕点,别睡着了!”国轩提醒道。

“我估计他们是不会趁夜偷袭的。”大兵说。

“为什么?”阿宏问。

“为什么……这问题问的…..他们敢吗……我还在这儿坐镇呢!”大兵神情严肃,“别怕,兵哥哥会保护你们的!”

“推他下去。”阿宏冷冷地说,国轩立马会意,两人拽紧大兵的手臂后又把他往前推,“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大兵连忙拦住他们赔笑求饶。

结果推搡中,大兵的头无意中撞到了大智的后背。

“嘿——玩什么呢!”邱大智扭头问,见弟弟们都沉默了,也就没趣地回头了,不一会,还是忍不住跟他们分享了一个消息,“偷偷告诉你们,崔叔和水叔他们商量着要去丹会找救兵呢!”

“丹会……那边的邱姓确实不少…..”国轩摸着下巴说道。

“是啊,而且还都是些练家子!”大智补充道。

“你是说他们会功夫吗哥?”阿宏问

“是啊!丹会可是出了名的武术之乡,据说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个个是拳手!”

“真的假的?”阿宏一脸难以置信,“刚会走的孩子拳头都握不紧呢——还个个是拳手?”

“那…..那也没说都是打拳…..猜拳也算数…..”大智敷衍道。

大兵和国轩听完都低下头来偷笑,肩膀不住地抖。

夜看似浓得根本就化不开,结果几段交谈的间隙黎明就已经悄悄来临,它以势不可挡之势驱走了黑暗,轰跑了月儿,青灰色的天空中只剩一口淡淡的月牙印作为夜晚来过的证明。大地的安稳实实在在,反倒是昨日的动荡如梦如幻。

此刻再看看人墙——已经“坍塌”地差不多了——小伙子们撑到后半夜就纷纷扛不住了,坐在板凳上背靠背、头顶头地眯上了眼睛,大叔们更别提了,战术讨论着讨论着就在树下打着呼噜睡着了。

风也停了,除了使胸膛起伏的呼吸声之外,没有任何动静了。

直到公鸡“咯咯”打鸣,这片祥和的景象才被打破。阿宏迷糊中被吵醒,睡眼惺忪的,听到正激昂争论的人声,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直觉告诉他——一定是有什么人闯入了他们的阵地!

他必须保持理智,可怎么回事,朋友们竟还在睡。

“国轩!大兵!”他的声音轻微颤抖。

被叫醒的人抬头以一种十分疑惑的眼神望着阿宏,他们见识不到那使阿宏紧张的东西,他们才刚刚被迫结束了好梦,知觉都还很迟钝。

但迟钝有迟钝的好处,毕竟这只是虚惊一场,等阿宏的视线渐渐恢复,他发现桥上的屏障完好如初,没有什么足以构成威胁的,而那些他以为的不速之客原来的是村长一行人——正和水叔他们进行着激烈的交涉。

大智走了过来,一脸疲惫,对他们几个说道:“村长带来公社的人过来调解了。”

弟弟呆呆的没有反应。

尽管阿宏感到陌生,可1983年狮山的公社依旧正常运作着。

村长和水叔各自争地面红耳赤,公社的人环顾四周,开始往手上的本子做记录,公社的叔叔们发型都很整齐,衬衫的衣扣纽到领口,塞进了西裤里,特别的斯文。水叔最不擅长和这类人打交道了,所以后来他还是妥协了,叫了几个人帮忙把棚给撤了,然后把一片狼藉桥头堡收拾了一通,又装满了两推车的废物推走了,就从阿宏的身边经过,阿宏实在想不通,短短时间,怎么所有的雄心壮志就偃旗息鼓了?

“都散了吧!”村长扯着嗓子朝着那群年轻人喊道,他镶着的一口金牙闪着光,“快回家去!”

年纪更小的男孩们听到村长的喊话,一溜烟就没影了。只剩下一些“大孩子”还在适应状况。

国轩和大兵去到他们的爸爸身边了,贵叔伸手要摸国轩的头,被国轩一歪头躲掉了;大兵向他爸爸复述了昨晚的趣事,两人有说有笑的。

“看来没我们什么事了,走吧!”大智拍拍弟弟的肩膀,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阿宏怔住,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的母亲正在家里等着他,一种说不清是开心还是伤心的情绪又上来了。

“哥…..等等我!”他回过神来就追了上去。

凌美心牵着小花的手,倚着门边,焦急地望向巷口处,她热切地期盼着儿子们平安归来的身影,她有预感他们就要回家了,但她坐不住还是出来等着,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伤,爱操心的她整晚没合眼,这也是为什么她今天的面容看起来格外憔悴的原因。

本来凌美心设想要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长点记性,可看当她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追赶着向她奔来的时候,当看见这两个大男孩还没来到她面前就开始喊妈妈的时候,她鼻头一酸,没忍住对他们笑了,连带着把女儿的手也攥得紧紧的。她想这就是她所有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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