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果然对了袁崇焕的味口,脸色一下子就和缓了下来,过了一阵袁崇焕才慢慢的说:“阉寺乱政,确非国家之福。但当今圣上……”他顿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说:“现今建州女真一部自号后金,乱我辽东之地,女真人娴于弓马、民风彪悍,我大明承平日久,各军疏于操练,实非女真人敌手,况且——”袁崇焕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况且什么。“西夷火器便利,易于操习,实是抵yu女真之利器,贵使既然从外夷前来,又是我中华血脉,可愿与我谈论火器使用之利弊?助我大明一臂之力?”
梁栋先是一楞,后来是忍不住的兴奋。自从到了大明朝,他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还是可以做一些事的!但兴奋过后又是上愁,要说他对军事一点不了解,那也不可能,男人怎么可能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没有呢?可是要说他懂军事,那也真是抬举他!也许说起AK47、坦克飞机什么的他还能侃上一通,可这火枪——
袁崇焕见梁栋犹豫,以为他有什么不便明言的困难,于是说:“原是崇焕一时兴起,贵使不必为难!”
梁栋急忙说:“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对火器所知也是有限!我们——我们船上原有会火器的人,但因为海难死了!我不是学那个的!所以——唉!其实我是怕帮不上袁先生的忙啊!”
袁崇焕淡淡一笑:“举凡学识一途,原应见微知具,况且我中华封海已久,与外夷久不通信,只是前番红夷海盗来犯,方得火器数具,用以仿制,然而毕竟不得善使之人指点,恐怕所得亦是有限。贵使所知虽亦有限,但即管中窥豹,亦是聊胜于无,所以贵使不必谦虚!”
说实话,袁崇焕的话梁栋只是听懂了一半,不过也算是大概懂了袁崇焕的意思。想了又想,他把心一横!管他的,知道多少说多少吧——是猴还凑三分力呢!于是也不再犹豫,大声的回答:“既然袁先生要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袁崇焕此次进京倒不是什么好事——年内袁崇焕于宁远击退了满州太宗皇帝的进攻,谁知朝庭不但不给他叙功,反而斥责他不救锦州,是事君不忠!袁崇焕又惊又怒,赶紧上折子申辩——于是就有中旨下来,让他进京述职——其实也无非就是太监们玩的把戏,要把这个统兵大将往死里整的第一步罢了!好在明朝一向是兵不知将、将不专兵,倒也不用担心这样的统兵将领会造反!至于抗敌卫国,那是太监们担心的事情吗?
此时袁崇焕虽然已经是辽东巡抚,但他不招魏忠贤喜欢,这次进京述职谁又知道会出什么事呢?京城的文武官员大部分都是油滑的,谁肯这个时候来见他?因此袁崇焕的下处清清静静,连只麻雀都寻不着,倒是方便了这两个人谈话。
要说梁栋有学问?估计梁栋自己也会脸红——但几百年的知识积累,那可不是白说话的!许多梁栋觉得平平常常的基础知识都往往要让袁崇焕深思半天,所以两人倒也聊的起来!
明朝时候,读书人往往只知八股一类的道德文章,对世事、生理隔膜的很!袁崇焕虽然是进士出身,但因领兵日久,深知杂学的用处——常恨世间学以致用的文章书籍太少,此时遇见梁栋这样一个外夷使者,虽于各事均不精通,但却都略知一二,而且常有惊人之语(这就是基础知识的作用了!),虽然谈不上教自己,但受到的启发确实不少,慢慢的越聊越是投契!
而梁栋则是实实在在的获益良多。袁崇焕以书生领兵,能得将士用命、三军归心,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两人虽然名义上是在讨论,其实更像是袁崇焕以多年领兵的经验先教梁栋,然后梁栋再以自己二十一世纪的知识指出这些经验上是否有不足,又或者提出一些新的想法!有袁崇焕这样身经百战的名将教授,要比梁栋自己读兵书不知强出多少倍!
两人虽然聊的投契,但无奈时间太短,只相处短短数日便到了十二月初三,梁栋虽然想与袁崇焕多呆几天,但想也没办法。他的名字也已经进了礼部的名单,是要与傅恩义一起入城的!至于袁崇焕,本来叫到京城就没有什么好事——自然是先凉着,等想起来再说。
因为要整理物品,所以梁栋到下午才抽出时间来向袁崇焕辞行——两人已经熟了,再加上袁崇焕不爱摆什么排场,所以梁栋就直接进了房间。才进屋就觉得气氛十分的不对——往日一个温文儒雅的袁崇焕此时已经完全不见,正如笼中走兽一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把梁栋吓了一跳,忙问:“袁公,出什么事了?”
袁崇焕见是梁栋,粗重的喘了一口气,愤愤不平的说:“这——这真是荒唐不可闻!陆万龄啊陆万龄,上天怎么就给你披了一张人皮?!”
“啊?!”梁栋莫名其妙,纠尽脑汁也没想出来陆万龄是什么人?又不知他哪里得罪了袁崇焕,但见袁崇焕气的这般模样,就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万龄嘛——能活一万年的当然不是人!那是王八、乌龟、鳖,自然披的是龟皮,披不了人皮了!”
袁崇焕听了也是忍不住一笑,但马上就敛住了。“栋·梁,你这个人就是改不了的油嘴滑舌!你这样说把皇上置于何处?这是你我私下说话,以后一定要多加留意才成!”
梁栋听的一吐舌头,要说忠君爱国,他心里真是没有那么一根弦,所以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了语病。不过这大凡皇上都想要做王八,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想头,难道活一万年就真的那么好吗?不过他知道这样的话根本不能跟袁崇焕说,所以赶紧换了话题:“袁公教训的是,但不知这陆万龄是何许人,能让袁公如此生气?”
“唉——!”袁崇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陆万龄是国子监的一个监生,原也算是斯文之属。却——却不料这般的无耻,居然堂然皇之上疏要求以魏忠贤配孔子!”
梁栋“啊!”了一声,傻了半天。这就是古代与现代的差异了,袁崇焕说的魏忠贤配孔子是说要将魏忠贤与孔子并尊,但梁栋的第一反应却觉得像是在说要把魏忠贤嫁给孔子,或者两人要配对?虽然当时自己也知道不对,但忍不住越想越要笑,但他又不敢笑,于是用力去忍,大概可能他的经验比较多了,这一次只是忍的满面通红,没再搞出像廖忠谋那一回的大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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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袁崇焕被魏忠贤罢职应该没有回北京述职这一情节,但我为了给梁栋找个好一点的启蒙老师,不得不劳动袁崇焕先生多走几步!毕竟明朝这个时候忠臣良将不是太多,拿的出手的就是袁崇焕一位了,总不成请魏忠贤这样的‘贤人’来教导梁栋吧!大家都要求与历史贴近一些,但我想这样小小的变化应该无伤大雅,这里特别提一下,给大家做个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