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梁栋竟然是在忍着笑,见他脸胀的通红,只以为他是与自己一样的愤慨!于是接着自己的思路又说了下去:“魏氏误国,罪实不在一人。这——这个陆万龄,居然将孔子之春秋与魏奸要典相提并论,真正恬不知耻!若东林党人都是少正卯这一流人物,天下读书人岂能还有余类,不都是了奸邪之流,这实在是……”可能是实在是什么他也觉得不好用词,所以想了半天,只叹了一口气:“唉……白日不照吾精诚啊!”
梁栋见袁崇焕如此垂头丧气,自己也觉得很不是滋味,事情明摆着,有魏忠贤这样的极品人物把持朝政,恐怕再强的国家也得被他败的一干二净!这几日相处下来,他是十分敬佩袁崇焕的为人,只是对于愚忠这一条是死活看不上,可是这个话压根就不能跟袁崇焕提,只要提袁崇焕肯定是要翻脸的!
袁崇焕见梁栋半天没说话,反倒过来安慰他说:“栋先生不必过虑,我看这魏党虽然现在权势熏天——但他不知收敛,终有一天我皇会看清他的面目!自古小人之辈,有几个得了好下场的?”
梁栋忽然想起碧血剑里所说袁崇焕的死法,打心眼里发出一声叹息,不说小人之辈,自古忠良又有几个人有了好下场呢?袁崇焕苦心孤诣独守宁远,以一己之力力拒满州大军!到头来竟然被当作满州的奸细拿了——被京师百姓活活咬死!这还是人可以做出来的事吗?梁栋一边想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着眼前的袁崇焕不由的产生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怜悯,虽然很想提醒袁崇焕一下,但这样的事能说的清吗?但要是什么也不说,梁栋又觉得良心难受!想了又想,只好含糊的提了一句:“世事难料,现在看着好的,以后未必也就好,不是好人就一定会有好命的!袁公你也不必——不必太痴了!”
袁崇焕淡然一笑:“我朝于阁部有诗云:‘粉身碎骨何所惧,要留清白在人间!’栋先生所说袁某并非不懂,而是不欲!堂堂七尺男儿,怎能与鼠辈为伍?”
话说到这份上,梁栋还能说什么?他能说以后的崇祯皇帝其实也不是东西,以后会杀了你,而且是你一心要保护大明子民活生生的把你咬死的?还是可以说我其实不是德意志国的使者,我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你的事我都知道?虽然明知道袁崇焕压根就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也不能再说下去了。
恍恍惚惚的离开了这里,梁栋忽然觉得自己又像是行尸走肉了。自从来到了大明朝,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胡思乱想的回了自己的住处,迎面正碰上傅恩义欢欢喜喜的进来,见面就喊:“哎——!我说,栋哥儿,想什么呢?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是礼部尚书老王,咱们自己人!你以后就要跟他打交道了!我先带他过来见见你,让你们通个气,咱们是好朋友,断不能让你吃亏的!”
跟着傅恩义进来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官员,白脸膛,看脸色似乎保养的很好,颏下留着极潇洒的五咎胡须,穿了一身簇新的二品大员服色,当真是动一动流光溢彩,炫的让人耀花眼!——若是单论外形,确实是要比袁崇焕还要帅上几分。
梁栋还没顾得上跟这位老王尚书打个招呼,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猛然间蹦进来十几个太监。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呼的就把梁栋围上了。这时候真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就差钻进去看了!梁栋尴尬万分,却又不敢随便得罪这帮太监,只好左躲右闪,不为别的,主要是有人光看不过瘾,已经动起手来了!
忽然有人扯着公鸭嗓子喊:“阿义啊!你不是说他是蛮夷人吗?这怎么看不出来啊?”
梁栋好玄没晕过去,我的天啊,这下可好,来了一堆看猴的!
就听傅恩义在外面不知是什么神情,反正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奇怪:“别急,等我叫他穿上西洋的衣服,那就像蛮夷了!”
——这可好,外面还有个耍猴的!
尽管梁栋满心的愿意,还是被逼着穿上了“被耍的猴的衣服”,就是他那套极拉风的西式礼服,可惜这会穿上完全不觉得自己帅!而是真觉得像只猴了!
一众太监啧啧称赞,就差有人拿手摸了!
傅恩义在一边看了一会,忽然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大喊一声:“这样的衣服我也有呢!来,栋哥儿,帮我穿上!”
梁栋无奈,只好帮傅恩义也穿了一套西式礼服!
这一下倒好,梁栋觉得好过了一些,毕竟屋里变成一对猴了!
傅恩义和一众太监们闹了一阵,忽然又好像想起来点什么,对着一众太监大喊:“我说兄弟们,库房里好玩的东西多着呢,咱们一块去看啊!”
一众太监轰然响应,旁边急坏了梁栋,赶紧喊:“那动不得,那可是给皇上的贡物!”真是可惜了的,梁栋还是大明朝国情不熟啊——他喊皇上谁怕啊?要喊也得喊魏忠贤魏千岁的名号的啊!这就跟流氓打架是一样的,要报字号盘交情也得报顶用的人啊!这大明朝皇帝哪里有魏忠贤魏千岁来的实在?莫是报出九千岁的名号,那还不怕这帮小太监吓的像小鬼见了阎王?可惜这个梁栋硬是不开窃,连这么点小事都想不到。
一众太监在傅恩义的带领之下头也不回的直奔库房——只留下傅恩义喊的一句:“哎——栋哥儿不怕——有老王在呢——他管着这些事,有什么事你只管跟他说就是——哎——我说,别扯我——衣服要扯坏了!”一边喊着,一边已经是远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