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问题,其实不是梁栋这样的人可以弄的清楚的。
至于冲虚、栋贵,恐怕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所以弄出了这么一个绝大的题目,三个人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还是栋贵见机,忙着布菜劝酒,算是又把局面缓和了下来。但这么一来,三个人都觉得说话好像有了点顾忌,气氛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原来的热闹了!
一顿饭刚开始时轰轰烈烈,吃到最后却是草草成席,不过因为彼此之间互相都说了些过头的话,这交情倒也感觉不同,也算是有了点成绩吧!
这顿饭吃完,梁栋虽然喝了不少酒,却觉得胸里仿佛压了什么东西,不是那么痛快——
再加上外面的冷风一吹,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把持不住干呕一声跑到街边一阵猛吐,惹得栋贵又是一通埋怨!
这主仆两人一头说一头走,全忘了还应该有个冲虚。好在冲虚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估计丢是丢不了的!
摇摇晃晃回到番使馆,那值班的吏目见了梁栋好像见了爹,赶紧喊:“哎哟我的供使爷耶——您可是回来了!您是不知道,找您老都找的翻了天了!”
梁栋听的一楞,他住进番使馆少说也有二十多天了,虽然平日银子喂的勤,这帮子吏目、承事、管事都对他极是热情客气,却从来也没见人把他在不在当回事!所以这一下子把他说的糊里糊涂,忍不住想看看今天的太阳究竟是从哪边出来的——自己怎么变得这么重要了?
这谜题其实挺容易解开的,就听里面有人拉长了声音喊:“哎——!我说!栋哥儿,你跑到哪里去了?让我等你这半天!快——快点预备一下,皇上要见你!”
这一句话比什么醒酒汤什么的管用多了,梁栋一下子酒都化了冷汗!
皇上要见我?
见我做什么啊?
莫不是嫌礼单太薄,要把我拉去砍头?
后来一想又不太可能,要是把自己拉出去砍头,那何用傅恩义这样的人物过来?估计随便来三五个兵把自己一捆,拉出去‘喀嚓’也就是了,犯得着还得再见自己一次?但这腊月二十九小年的时候,一个上朝都没准的皇上忽然要召见自己一个假冒伪劣的外番供使,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傅恩义的性子急,拉住梁栋就往里面扯:“哎——!我说,你赶紧去换衣服,你这样的衣服怎么见皇上啊?皇上要见的是蛮夷使者,你这一身打扮像是什么样子?”
得——先知道皇上的第一个目的,也是看猴!
一边走,傅恩义一边挤眉弄眼的弄出一副神秘样子,还把声音放得极小:“哎——!我说,栋哥儿,我这儿可有句要紧的话跟你说,保你有大大的好处!”
梁栋明知道傅恩义说这样的话肯定又是要好处,但这样的事又不能不关心,万一真有好处错过了,那就不止是可惜了。于是只好接口问:“傅公公您说!”
“呃——这个——”傅恩义果然要卖关子,“你要知道,这样的消息可不是容易来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嘛——你看,咱俩这关系,我不要好处,但人家也得要好处,不是?”
梁栋气的七窃都要生烟,这些太监是不是都是这个德性?当要裱子还要牌坊,死要钱还要你说他是好朋友,真是的,你明说要什么不就完了吗?但又不能发火,只好陪着小心的说:“那是——傅公公对我是够意思的!不知道——”
“哎——!我说,真不是我要,是人家看上了你那对金的,那个脖领上的那个豆豆样的玩艺,你看——人家说要,我也不好意思驳人家——你看!”难得,傅恩义这儿都显得有点为难那是真的相当的难得,估计他也是觉得刮的梁栋太恨,这时候都要刮人家身上的东西了,剩的那点良心小小的疼了一把,居然真的显出点难为情了!
梁栋倒是松了一口气,傅恩义说的是礼服上的一点小饰品,金灿灿的看着好看,其实跟梁栋一样,是个西贝货,要就要吧!他真正舍不得是手上的劳力士表,一直怕傅恩义打上这东西的主意呢!即便如此,也还是不能松了口,梁栋又故作为难的说:“既然是傅公公的朋友想要——那,唉!好,我就让了吧!”
傅恩义顿时笑的脸上都能看出花来!喜滋滋的说:“就知道栋哥儿是个好朋友,栋哥儿,偷偷告诉你,你把那套做木匠活的家事带上——我早就看过了,里面有好几样比咱们大明朝的可精,我是特意嘱咐老王不要写在礼单上,单股劲的就是要成全你自己的人情!咱们皇上那是最喜欢木工的家事了,见到了保准比见着宝贝还宝贝,你的好处那可是——”傅恩义伸出自己的大拇指恶狠狠的比划了一下!“大大的!哎——!我说,栋哥儿,我对你好吧!”
梁栋听完确实长出了一口气,知道一个人喜欢什么,而恰巧自己又有东西送,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这个人还掌握着自己以后命运,如果要是真像梁栋所说,那自己就安全的多了——想到这里,忍不住也高兴了起来。
傅恩义略停了一下,喘了口气,又接着说:“栋哥儿,你可千万不能中皇上说这是你们国送的,你得说是你自己送的!哎——!我说,你可得记住,贡单是已经列好了的!你要说那是礼单上的东西,咱们可都是欺了君啊!那是大罪!要被凌迟的!哎——!我说,你们德意志国有没有凌迟这种刑法啊?”
这不开玩笑吗?梁栋哪里知道那个?而且更不明白傅恩义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这血淋淋的东西上来了,莫名其妙的答了一句:“没有啊!”
“啧——”傅恩义响亮的咂咂嘴,“怪可惜了的!你们那儿竟没有这种刑法,那你们那儿欺君妄上,谋逆造反可怎么收拾他呢?不过就咱们大明朝这凌迟也是希巴物事!等闲难得一见呢!”
梁栋听着这话题是怎么听怎么别扭,谋逆造反他估计是没机会,可这欺君罔上可是正干着呢。他可不想自己成为希巴物事让傅恩义来瞧热闹,所以这样的话他听着十分别扭,但又不能说傅恩义什么,只好赶紧转换话题:“傅公公我见皇上穿什么衣服合适啊?”
傅恩义一听就生了气,其实这也正是梁栋想要的结果:“哎——!我说,栋哥儿,你想什么呢?当然是穿那身西洋的衣服,不然皇上见你干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