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虚是什么性格的人?哪里受的了这个?当时就要冲口大骂——栋富却好似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向前一指说:“道爷你不用急的,前面有个村子,咱们可以去问问啊!”
冲虚给这么一打叉,本来就要发出来的火气被挡了一挡,无论如何也是小了不少:“好你个奴才——不认识路不会跟人说一声的吗?”
栋富一脸的老实相:“我怕说了,大爷不要我了!”
冲虚觉得好像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怎么这么没道理的事竟然让这个栋富就能找出理来呢?这时候梁栋也跟了上来,他觉得这个栋富有些阴阳怪气的,但毕竟人家还是什么都没干呢——要是现在翻脸,这么多天岂不是白等了?与其跟他生气,还不如进村去问问,先弄清这里究竟是哪里才是正经。接口说了一句:“现在怪他也晚了——一个奴才,跟他生的哪门子的气?咱们还是先问问这是哪里吧!”
冲虚想了一下,也是那么一回事,随口说了一句:“好吧!回头再收拾这个奴才!”
梁栋却动了心眼,几天走下来,这个栋富怎么看怎么不正常,他觉得还是防着一点的比较好!故意笑着说:“这大中午的,咱们也该吃饭了——这当口去了岂不是要打搅人家吃饭?我看咱们还是不要都进村的好,左右天还早,咱们还是要赶路的——就在村外吃口干粮好了!让栋贵进村去问问,这是哪里——到县城怎么走也就是了,何必大家都要进趟村呢!”
栋贵人本来就灵醒,这时候一听梁栋说话就知道是不放心栋富一起进村,自己想想也是——万一这村是栋富的贼窝子呢?一起进去了正好让人家一窝端。只有自己一个人进去,里面的人摸不清虚实,估计反倒不会出什么事。其实他想的倒比梁栋还多,梁栋只是觉得这个栋富阴阳怪气的,有点不想让他知道这是哪里。但不管怎么说,栋贵觉得梁栋说的有道理,于是赶紧接了一句:“还是爷说的是——这点子事我去办就是了!何必大家都去呢!”一边说已经是不等别人答话,自己一溜烟的进了村。
没过多久,栋贵就走了出来大声喊着说:“爷!这里的人说他们这儿是个军屯——不方便留外人的!获鹿县城还得往西走,大概还得有几十里地呢!”
梁栋还没来得及反应,冲虚就喊了出来:“军屯!那不就是驻军的地方?怎么看着不像呢?”
可能是他喊的声音太大了点,村里有人听见了,不多一会走出四五个人来。看穿衣打扮,跟普通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区别,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看起来也有四十来岁,为首的一个走的近了些说:“几位——不是我们不好客,只是我们这里确实是军屯,奉洪武爷年间的令,军屯只管支应皇差,是不让留外客的!”
梁栋见人家都出了村来解释了,赶紧客气了一句:“没有没有——我们就是想问问路!”
本来话说成这样,大家客气几句也就各走各路了,偏偏冲虚多嘴:“怎么会惹上麻烦?这位可是钦命的巡海钦差大臣——归化伯梁栋!住你们军屯会惹上什么麻烦?”
这句话说的那几个人都站不住了——赶紧跪在地上说:“标下等是真定卫第三千户所第九百户第一总旗旗下的屯兵!标下等不知是归化伯来此,不曾远迎,望乞恕罪!”
其中一个看起来衣服似乎最是整齐的人又小心翼翼的加问了一句:“钦差大人,不是标下胆大——只是,这一无上官的文书,二无——这个凭据,标下等实在是——”
冲虚一听又急了:“怎么?你敢不信吗?”
“标下不是不信——只是——”
梁栋心里怪冲虚多事,现在看他又要纠缠不清,赶紧从怀里取出那块巡视海疆的金牌往那人手里一递,说:“看吧!”
那人赶紧双手捧过,略看了一眼赶紧双手奉还,又磕了一个头说:“原来是钦差大臣到了,不过本旗这地方太简陋了些——怕是——怕是要招待不周啊!”
梁栋其实从心里根本就没想要在这军屯休息,这时候看人家诚慌诚恐的,更加觉得有些不落意,赶紧说:“不用你们招待,我们要去县城的!”
几个人正在这里说着话,忽然见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年青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离得老远就开始喊:“三大伯、五叔——太行山上的廖二要进城借粮——看那意思要从咱们这儿过呢!”
梁栋还没弄清楚什么意思,跪着的几个人已经急了:“钦差大人,您得赶紧走啊——那廖二杀人不眨眼的,您还是赶紧进城的安全!”
梁栋还是没明白,随口问:“这廖二是什么人啊?”
“廖二是这太行山上的响马——手下得有好几百号子人呢——官兵一来剿,他们就缩在山沟里,官兵若是不来剿,他们就出来行劫!其实头几年他手下也就十几号子的人,这几年又遭灾又遭难的,官员们逼的又凶,他的势派倒越发的大了!”还是那位衣服看起来比较整齐的人回话说,“钦差大人,您是尊贵人,遇上他们总不是好事——您还是赶紧进城吧!您这儿有车有马的,走得肯定比他们快,紧着点赶路,二百来里明天早上您就到了!”
栋贵一边插了一句:“刚刚问的,不是离县城只有几十里路吗?怎么就二百来里了?”
“您问的是县城,我说的是府城——太行山就在西边,您现在往西走不正好遇上廖二了?您们还是赶紧往府城走吧——二百多里地,紧赶赶明天早上就能到!”
梁栋却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的样子,想了半天才弄明白了,忍不住要问:“你们不是军屯吗?那你们都应该是官兵了——怎么?”下面的话,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问出来了。
但军屯里的人已经是了解了他的意思,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一直答话的那个人说:“钦差大人——您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我们是洪武爷年间垛集下来的军户——世世代代不能脱籍的,我们是屯兵,说是官兵,其实主业就是种地了,据老辈们说,开始我们还操练操练,偶尔也有出出兵的时候,但日子久了,这些都废了——到了万历爷的时候,朝庭再有事索性就是招兵、募兵,再也不用我们这些屯兵,不怕大人笑话,我们这一总旗本应有兵员100人的,可现在能拿的起刀来的青壮统共也就三十来个——您说——”